刘武原本以为皇位该稳稳当当落入自己屁股底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娘也不怎么热衷于干涉了,派人一查,才知道是袁盎等人的舌灿莲花坏了自己的好事。“挡我者死”,抱着这种心态,刘武策划了一场暗杀,将袁盎等参与讨论立太子问题的十多位大臣一起刺杀在天子脚下。所有人都怀疑是刘武干的,可查到最后,也只是让梁园几个刺杀的武夫出来顶了罪。
经此一事,景帝完全看透了老弟的野心,对他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亲近,刘武顿时觉得,原来皇帝终究是皇帝,兄弟是排在君臣之后的,连忙通过俩人间的舒缓纽带长公主刘嫖去疏通关系,哭着向太后承认错误。窦太后心疼得不行,却不好自己决策什么,便把景帝请了过去,看他怎么打算。到场一看,好嘛,虽说是审犯人,可求情的是老妈和老姐,求饶的是老弟,裁判官是儿子和哥哥,这还怎么发怒?而在一家子人眼里,天大的命案,抵得过家里的亲情吗?景帝也只好一句算了,把这事揭了过去。
虽然嘴上说没事,不过,身为皇帝,自己的大臣在家门口被弟弟暗杀,景帝很难说服自己不生气,对弟弟的态度也是360°大转变,再不与他同车同坐,同榻而眠了。刘武其实一直很机灵,尤其擅长察言观色,知道老哥生气,便三番五次来认错,甚至把姿态放得很低,做出负荆请罪的动作,搞得景帝的怒气根本发不出来,连忙搀扶起弟弟,俩人抱头痛哭。
刘武见状,趁势请求再在京城待一段时间,这一次景帝断然拒绝了,如果再宽宥一点,说不定又被刘武捕捉并换算成了自己有希望当皇帝的信号了。
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连住一住小时候的“老家”都不让,这让刘武彻底心灰意冷。回梁国后就开始精神恍惚,沉迷打猎,以此疏散郁闷的心情。这样郁郁寡欢的日子过了半年,六月中旬,身体抵抗力日渐衰退的刘武中了暑,所谓病来如山倒,仅六天就死了。
纵观刘武的一生,其实他本来该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也是个称职的番邦诸侯王,奈何娘的争取和怂恿,老哥的纵容和轻许诺,完全滋长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汉朝补写《史记》的褚少孙就认为,刘武的悲剧,都是宫里惹出来的。首先,太后不能因为自己的偏爱就扰乱朝纲,景帝更不能因为讨太后高兴就信口开河,所谓君无戏言,你话都这么说了,别人怎能不信呢?
当然,刘武“夺嫡”失败,也在于自己太过天真。
汉朝走到景帝手里,已经有过几朝先例,而且彼时律法制度等都已成文,这些规章伦常犹如泰山,不是皇帝和太后说几句话就能撼动的。即便景帝自己真心想传位给弟弟,大臣们也会群起上书,引经据典,捶胸顿足,就是要打消皇帝无意间开的一次思想小差。窦婴和袁盎,只是他们中有名有姓的代表,真要遇到储君改制的大事,大汉朝会有千百个窦婴、袁盎涌出来,占据着朝堂吵他个山崩海啸的。
周朝规定的立嫡立长,看似有些不公平,纯靠投胎的运气,可也正是这个铁桶般的规矩,阻拦了中国历史上无数次的动乱,也拦住许多恣意妄为,想仅凭个人喜好就随意更换储君的帝王,更让那些生来就注定命运的王爷们,止步于自己的人生轨道,生而如此,不如做个潇洒诸侯。而如果没有这项铁律,清康熙朝九子夺嫡的惨剧,估计代代都能发生。
总而言之,刘武不是败给了皇帝,而是败给了施行千百年的制度。
《史记》原文:孝王,窦太后少子也,爱之,赏赐不可胜道。於是孝王筑东苑,方三百馀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複道,自宫连属於平台三十馀里。得赐天子旌旗,出从千乘万骑。东西驰猎,拟於天子。出言,入言警。招延四方豪桀,自山以东游说之士。莫不毕至,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阳之属。公孙诡多奇邪计,初见王,赐千金,官至中尉,梁号之曰公孙将军,梁多作兵器弩弓矛数十万,而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於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