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致戴恩斯·巴林顿的书信(18)(1 / 1)

这场霜寒不仅冻死了荆豆和大部分常春藤,还让很多地方的冬青都掉了叶子。旧历十一月还未结束,它就早早地来了。所以,我们或许可以说,这场霜寒天造成的伤害,或许比1739年至1740年以来的任何一次都严重。

第六十四封

英国北方很少出现炎热的天气。这里的夏天往往不够热,太阳也不会如人们期望的那样,能催熟果实。因此,在讲述夏季时我会稍微简略一些,好为最近连篇累牍的冬季记述、以及我们在严冬遭遇的种种不便,再留点修正的篇幅。或许,这也能满足读者的期待吧。

1781年和1783年的夏天异常干燥炎热。这两年的情况我将直接引述当时的日记,不再追溯到更久远的时期。1781年,我的桃子和油桃树饱受暑气煎熬,外皮都晒烂了。那以后,这些树更是一直都在渐渐腐烂。勤劳的园丁们或许应该由此受到启发,稍微花点力气,用草席或木板遮挡一下墙边的树,因为如此恼人的天气通常都不会持续太久。那年夏天,我也发现自己悉心照料的苹果不仅很快失了风味,还无法存过冬。这不禁让我想起:旅行家们曾经说,他们从未在南欧吃到过好吃的苹果或杏,就是因为那里太热,把果子都晒得清淡无味了。

园里最大的害虫是黄蜂。所有上好的果子,都会在成熟过程中被它们毁掉。1781年没有蜂害,但1783年却黄蜂成灾。要不是我们让几个男孩摘掉蜂巢,并用装了粘鸟网的榛树枝捉到数千只黄蜂,我园里的果子估计要一个不剩了。从那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会雇几个男孩,去毁掉那些大量繁殖的黄蜂。上述办法效果显著,成功遏制了那些偷盗者们。虽然只有炎热的夏季才多黄蜂,但也不是每个酷暑都会闹蜂灾。我上面提到的那两年,便是很好的例证。

1783年夏天气闷热,我园中蜜露出得太频繁,彻底失了美感。前一周还甜美可爱的忍冬,不仅转眼就裹上一层黏糊糊的外衣,还爬满了黑色的蚜虫或苍蝇[266],看起来恶心至极。之所以出现这种黏稠的东西,仿佛是因为天气炎热时,田里、草场和菜园里的花便会散发出一些气味。白天,这些气味会迅速蒸发,晚上则又混在露水中降落下来。因此,夏天空气馥郁,多半就是混有花粉的原因。我们可以闻到这些气味,而植物上那些黏稠香甜的东西,则可以从钟情于它们的蜜蜂身上得知。我们或许可以肯定这些蜜露都是夜晚落下的,因为静谧温暖的早晨,往往最先看到的东西就是它们。

在白垩质土壤和沙土上和伦敦周围炎热的村庄里,温度计的读数往往高达83或84度。但在我们这个多山多林的村庄,不仅几乎没有超过80度的时候,就连80度也很少能达到。究其原因,我想多半是因为这里土壤太黏,又多树荫,所以相对上面提到的那些地方,热气不太容易穿透的缘故。而且,这里的山不仅带来了气流和微风,林地散发出的大量气体也中和、调节了此处的热气。

第六十五封

1783年夏极其惊异可怖,怪事不断。除惊扰和折磨了全国各郡的流星和雷雨外,还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烟雾[267],一连数周,都缭绕在本岛和欧洲各处、甚至欧洲以外的地区。说起来,这种烟雾最为奇特,与人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事物都不同。从我的日记上来看,我是在6月23日至7月20日(含该日)注意到这一奇怪现象的。这期间,风向一直都变个不停,风力却毫无变化。正午的太阳看起来就如氤氲的月亮,洒落在地面和房间地板上的光线都是铁锈色的。不过,日出和日落之时,太阳发出的却是一片血色光芒。自始至终,温度都非常高,所以屠夫宰出的鲜肉几乎都无法放过夜。小路和篱笆上苍蝇成群,不仅让马几近疯狂,骑马的人也烦不胜烦。农人们开始以迷信而敬畏的眼光打量那轮阴沉的红太阳,但实际上,开明的人都明白个中原因:这期间,卡拉布里亚和西西里岛部分地区频发地震,地都裂开了。而那条裂缝附近的挪威海岸,则出现了火山喷发。那时,米尔顿《失乐园》中描写太阳的宏伟比喻,便不经时常浮现在我脑海里。不过,该诗也的确非常适合描述当时的场景。将近卷尾的诗行隐隐透出了迷信似的恐惧。有此感觉的人,都会为这般奇怪又少见的景象动容。

……好像旭日初升时被天边雾气

夺去光芒,又如在昏暗的日食时,

从月亮的后面洒下惨淡的幽光,

投射半个世界,以变天的恐怖

使各国的君王惊慌失措[268]。

第六十六封

我们这很少有雷雨的烦恼。事实上,那些起于南方的雷雨,几乎都不可能抵达这座村庄。因为它们在到达这里之前,就不是转向了东方或西方,就是一分为二,分别奔向上述两个方向。1783年夏天即是如此。根据我那年夏天的日记记载,当时周围所有地区都不断地受到来自南方的雷雨侵袭,但我们这里却一次风暴都没遇上。对此,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我们这和大海之间有连绵的群山,比如诺尔山、巴尼特山、巴斯特山和波茨冈。不知怎的,这些山分散风暴,将它们引向了其他方向。据人们观察,隆起的海岬和高地总会吸引云朵,并在它们刚刚触到树梢和山巅时,便消弭掉其蕴含的躁动之气。与此同时,山谷则会因为地势太低,而没有云雾缭绕。

但我说不记得有来自南方的风暴,并不意味着我们从未受过风暴之苦。比如:1784年6月5日,早上的温度计读数为64度,中午变成了70度。气压计的读数在二十九度又十分之六的一半处。风向为北风。据我的观察,斜坡的树林间漂浮着一片硫黄味颇浓的蓝色烟雾,似乎昭示着风暴即将到来。下午两点左右,我被叫进屋里,所以错过了北方流云积聚的场景。当时待在外面的人很肯定地跟我说,那真是场少见的情景。大约两点一刻左右,风暴从哈特利开始,慢慢地从北向南移动,扫过了该区的诺顿农场和格兰奇农场。起初是大颗大颗的雨滴,很快便下起了周长足有三英寸的圆冰雹。它波及的范围和持续的时间(实际时间很短)要是跟它的猛烈程度相当,那周围所有地区肯定都会损失惨重。哈特利教区的一个农场受了些损伤,但处于风暴中心的诺顿和与之毗邻的格兰奇却受创严重。这场风暴只刮到了我们村中间,所以冰雹打坏了我家北面的窗户、我所有的花园灯、我的放大镜和邻居的很多窗户。这场风暴的波及范围大约长两英里、宽一英里。当时我们刚坐下来准备吃晚饭,屋瓦和玻璃就叮当作响起来,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与此同时,上面提到的那些农场上海下起了瓢泼大雨,立刻引起一片同样激烈的洪流,不仅淹了草场,还冲走了休耕地的泥土。通往奥尔顿的凹道毁损严重,修复之前是没法通行了。而重达两百英担的岩石,竟然也移了位。看见大冰雹落入水塘中的人说,冰雹溅起的水花足有三英尺高,极其惊人。而冰雹咆哮着直冲而来的阵仗,也着实骇人。

尽管伦敦附近的南兰贝斯云层稀薄透亮,没有丝毫风暴的踪影,但其空气中的电力却异常充足。因为那里一台电机上的铃铛不仅一直响个不停,还不断地释放强烈的电火花。

我刚开始手头的这项工作时,本打算加一篇关于每个月的博物志(Annus Historico-naturalis),补充一些上述信笺中的遗漏之事。不过,鉴于沃灵顿的艾金先生最近刚刚出版了一本类似的书,而我的信也够长了,想来您的耐心也受足了考验,所以我关于博物志的这个话题,就写到这儿吧。

献上我最诚挚的敬重和问候

您最谦逊的仆人

吉尔伯特·怀特

塞尔伯恩

1787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