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致戴恩斯·巴林顿的书信(2)(1 / 1)

他忍心待雏、似乎不是自己的……因为神使他没有智慧、也未将悟性赐给他。[153]

请问:每只雌布谷,一季是只产一枚卵,还是随机在不同的巢里产下数枚卵?

此致

敬礼!

怀特

第五封

塞尔伯恩,1770年4月12日

阁下:

去年夏至后,我还听见很多种鸟在鸣叫,这足以证明夏至并非“森林音乐会”落幕之时。毫无疑问,黄鹀啼鸣的时间还会比其他鸟长。而森林云雀、鹪鹩、知更鸟、家燕、灰莺、红额金翅雀和常见的赤胸朱顶雀,也都能证明我所言非虚。

倘若夏季迁徙没有被这严酷的天气打断,那黑顶林莺两三天后就会来到这里。我真想为您捉一只鸣禽,可我实非捕鸟高手。而且,我也不擅长喂养笼中鸟,就算捉到一只,也怕它会很快死去。

您养在笼中的芦雀,是《英国动物学》第320页上提到的那种厚嘴鸟[154]、雷命名的那种小芦雀、还是彭南特先生近著第16页上提到的莎草莺?

为何长嘴鸟在霜白寒轻的季节会长膘,这其中的缘由我是十分清楚的。我认为,鸟在那时长膘,是因为微寒的气候让其少汗的缘故。乌鸫之类的鸟也是如此。农夫们说,那些日子里,猪最容易上肥;养兔场管理员也说,兔子在微霜天气里长势最喜人。不过,若霜冻加重,且持续时间长,情况很快就会改变。届时,食物短缺便会很快终结止汗长膘的情形。而且,我也注意到,有些人冬天会比夏天更容易长胖。

我发现,首先在严霜中丧命的鸟是红翼田鸫,接着便是歌鸫。

林岩鹨之类的鸟为布谷孵卵,对那些个头大得极不相称的卵居然毫不惊讶,您完全有理由诧异。不过,我觉得这些愚蠢的生物根本无法分辨大小、颜色或数量。因为据我所知,若满巢的卵被拿走,急于孵卵的母鸡便会窝在一块不成形的石头上[155]。更有甚者,如果一只雌火鸡遭遇相同的情况,它也会窝在空巢里,直至饿死。

要想知道一季中,布谷到底是产一枚卵,还是两枚卵,在产卵时节剖开一只雌布谷的肚子,或许便能轻易知晓答案。如果巢里不止一枚卵,而且每枚卵都个头十足,毫无疑问,那年春天它一定产了不止一枚卵。

我会尽力捉只雌鸟来验证一番。

您推测说,鸣禽沉寂,或许是因为某种自然阻碍。只要除去此阻碍,歌声便能再起。这种说法真是既新鲜、又大胆。愿您早日找到能证实该猜想的有力证据。

真高兴您喜欢我送您的caprimulgus(欧夜鹰)标本。我发现,您以前就很熟悉这种鸟了。

您建议我写一份该地区的动物志[156],下次见面时,我很想跟您谈谈这事。偏爱让您对我寄予厚望,但我真怕自己会有负所托。因为,在没有助手的情况下,仅根据一人的解剖结果完成一部博物志,真的已是我力所不能及之事。尽管大自然中有无数可供观察之物,但研究总归是进展缓慢的(做研究的人必当竭尽全力,确保结果准确)。就算一个人耗时数年,所得也是极为有限的。

我有幸读到您《关于当今意大利空气温度差异的调查》一文中的某些片段,顿觉豁然开朗。我每次读到您引用的那些段落会产生的异议,都消弭在了这些片段中。深思远虑的维吉尔为意大利地区写作教诲诗时,绝不会考虑如何描绘冰冻的河水,除非那般严酷的天气频繁发生。

又及:家燕在霜雪中出现了。

第六封

塞尔伯恩,1770年5月21日

阁下:

要不是上月严酷的天气打断了正常的夏季迁徙,有些鸟早就应该出现了。而且,灰莺、黑顶林莺、红尾鸲和翔食雀之类的鸟也显然比以往消瘦。我清楚地记得,1739年到1740年那个严酷的春天,夏候鸟的数量便很少。通常,它们都是乘东南风,或吹于这两地之间的风而来。可令人不快的那一年中,整个春夏两季吹的风,都是从相反的方向来的。然而,在这般不顺的情况下,两只我上封信提到的那种家燕,还是早在今年4月11日,便出现在了霜雪中。可是,没过多久,它们就离开了。

有些人似乎不满意斯科波利的新作[157],这让我很不高兴。他是位优秀的博物学者,将来或许会大有作为。一部卡尔尼奥拉那般偏远的南部地区的鸟类博物志,我们应该觉得很新奇、很有趣才对。我很想拜读一下那部著作,并且也很希望谁能送我一本。斯科波利博士是名医生,专为当地那些贫苦的水银矿工人看病。

您说起您用种子喂养了一只芦雀,我不禁有些纳闷。因为,之前我向您提及的芦雀(即雷命名的那种小芦雀passer arundinaceus)是种软嘴鸟,且极有可能入冬前便迁徙了。那您养的这只(即雷命名为环颈雀passer torquatus)终年不去的硬嘴鸟,会比之前那种叫得更勤吗?这一点,我想了解得更详细一些。前者啼鸣声急促而多变,整夜不止。我怀疑,前者的某些叫声,常常被错当成了后者。我们这里有很多种软嘴鸟都被彭南特漏掉了。后经我提醒,他才将它们补录进新版的《不列颠动物志》第16页[158]。

不同的鸟行走飞行的方式各有不同,这点我是可以多说几句的。不过,鉴于我的考虑还不够周详,加之篇幅有限,所以,现在我就不多加阐述了[159]。

初生羽毛的鸟雌雄难辨,原因正如您所说:“要到来年春天,它们才会发育出用以繁殖的器官并**。”对许多鸟来说,羽毛颜色是区别雌雄的最主要特征。而发育出繁殖器官之前,这些色彩的差别是不会显现出来的。四足动物也是如此。幼崽期,它们的性别差异都很小,可一旦发育成熟,角、鬃毛、胡须和粗壮的脖子等与雌性明显不同的特征便会显现出来。或许,我们也能以人类为例来说明这个问题。比如:胡须和强健的体魄往往也是人类男性的特征,但这些特征却不会显现于青少年时期。因此,俊俏的少年也许跟美丽的姑娘一样,很难分辨:

Quem si puellarum insereres choro

Mire sagaces falleret hospites

Discrimen obscurum, solutis

Crinibus, ambiguoque vultu.

(若把他放在一群姑娘中,与他不相识的人,无论多有眼力,也会被他的头发、他那看不出姑娘与小伙的脸瞒过,故看不到他与别人的差别。

——贺拉斯《颂歌集》2.5[160])

第七封

刘易斯河附近的灵默镇,1770年10月8日

阁下:

真高兴听说库坎恩将送您一些牙买加鸟。这些燕科鸟来自遥远而炎热的小岛。对我来说,要是能有幸一睹,那真是段十分愉快的经历。

现在,我已经拿到斯科波利的《自然历史》,并心满意足地读完了它。尽管书中的某些观点会引起争议,也可能存在一些错误,但卡尔尼奥拉那般遥远之地的鸟类志,还是十分引人入胜的。比起那些贪多嚼不烂的人,专注于某一个领域的人似乎更容易促进博物知识的发展。因此,每一个王国,每一个省份,其地方志都应该有其专门的作者。

他一句未提雷的《鸟类学》,也许是因为他所在的国家太偏远贫穷,从未接触过我们这位伟大的博物学家的著作吧。我知道,您或许会怀疑这部《自然历史》是否真是斯科波利所作。不过,就我看来,该书的写作风格与他的《昆虫学》一致,他对Ordine(类)和Genera(属)的描写新奇传神,表述非常老道。而且,他还大胆地对林奈分类法做出了一些改动,并给出了充足的理由。所以,我认为,这些都是能证明该书确实系他所做的有力证据。

您在斯坦斯见到许多雨燕,却未见到家燕,或许只是个巧合。因为,就我对这些鸟的长期观察,我从未发现这两种鸟之间存在过任何竞争或敌对的态势。

雷说,诸如公鸡、母鸡、鹧鸪和野鸡之类的鸡亚科都属于pulveratrice,即用沙土清洁羽毛以摆脱身上寄生虫的鸣禽。据我观察,许多用沙土清洁的鸟,都是从不水浴的。曾经,我也以为会水浴的鸟从不用沙土清洁,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因为,虽然普通的家雀都是善用沙土清洁的高手,人们也常能看见它们翻滚于尘土飞扬的路上,可它们也很擅长水浴。云雀难道就不会用沙土清洁吗?

请问:穆罕默德及其信徒们的涤罪之法,难道不是出自鸟儿们的沙浴吗?因为我找到了一些可信赖的旅行者,据他们所说:如果一个严格的穆斯林穿行于无水的沙漠,到了规定时间,他就得脱掉衣裳,用沙子或尘土一丝不苟地擦遍全身。

一个乡下人告诉我,他曾在结于地面的一个小鸟巢里发现了一只欧夜鹰,而且,那只小鸟还在喂养它。我赶去观看这一奇特的现象,结果,发现那是一只孵化于鹨巢里的小布谷。它已经大得在巢里待不下了,看起来就像:

… in tenui re Majores pennas nido extendisse …

(鸟巢容不下它展开的翅膀

——贺拉斯《书信集》,1.20[161])

我在离巢数英尺的地方逗它,它表现得好斗又凶狠,像只斗鸡一样拍打着翅膀,不住地追逐我的手指。它那个冒牌傻娘叼着肉,盘旋在不远处,表达着最深切的关怀。

七月,我看见几只布谷掠过一片大池塘,观察了一阵之后,发现它们或在草丛间,或在空中捕食蜻蜓(libellulae)。不管林奈怎么说,我还是无法相信它们属于食肉鸟[162]。

这里有些塞尔伯恩见不到的鸟。首先,今年夏天,属于这所房子的那片松林,就出现了一大群交喙鸟(loxiae curvirostrae)。据说,纽黑文附近的刘易斯河河口处常有河乌[163]出没。而据我所知,科尼什的红嘴山鸦,全都是沿着萨塞克斯海岸的白垩峭壁筑巢的。

萨塞克斯冈从奇切斯特到刘易斯河沿途,看见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环颈鸫(这是我新发现的一种候鸟),我便无比欣喜。不管它们来自何处,说它们驻扎在海岸上,是为了等寒天到来时渡过海峡,好像并不足为信。它们似乎要到四月返回之际,才会再次回到我们这里。隆冬时节,是看不到它们的身影的。值得注意的是,它们十分温顺,遇见持枪的人类,似乎也意识不到危险。布赖特埃姆斯通附近宽阔的丘陵地带,常能见到大鸨[164]。无疑,您肯定是十分熟悉萨塞克斯冈的:刘易斯河附近的风景和马道是最迷人的!

我沿着海岸策马而行时,一直警惕地盯着小路和树丛,希望能在这个时节发现一些聚向海边,准备出发的短翅夏候鸟。可奇怪的是,像红尾鸲、灰莺、黑顶林莺、秃冠鹪鹩和翔食雀之类的鸟,我却一只都见不到。因为我经常在每年的这个时节到访此地,所以记得这样的情况前些年也发生过。此时,海岸边最常出现的鸟有黑喉石 、草原石 、鹀、赤胸朱顶雀、鹨和为数不多的穗即鸟等。不过,受这温和、寂静、又干燥的气候吸引,家燕和家岩燕都滞留在此,不愿离去。

我现在拜访的这家人有个用围墙围起的院子,里面有只养了三十年的陆龟[165]。约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这只龟便会退隐到地下,约来年四月中旬再出来。春天,它刚露面时食欲很差,但到了仲夏时节,就变得十分贪吃。然后,随着夏日渐渐结束,它的食欲又会再次下降。到了秋天的最后六周,便几乎什么东西也不吃了。它爱吃会分泌乳白色汁液的植物,比如莴苣、蒲公英和苣苦菜都是它的最爱。据说,邻近的一个村里还养着一只百岁高龄的陆龟。这么可怜的爬行动物竟能如此高寿,这又是一个鲜活的实例了。

第八封

塞尔伯恩,1770年12月20日

阁下:

被我误认为芦雀(passeres torquati)的鸟其实是黄雀(aberdavine)。

毫无疑问,许多发生在本国境内的迁徙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我们可以看见,冬季出现在这里的大群苍头燕雀几乎全是雌鸟。就算雌鸟和雄鸟比例相当,说它们都来自同一个地区,似乎也是很不可信的,更何况现在还只出现了雌鸟。因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苍头燕雀(fringillae caelebe)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才雌雄分离地迁徙。此外,寒冬会打断该鸟**一事,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很多动物,尤其是雄鹿和雌鹿,除了必要的繁殖期,其他时候都是分开生活的。关于苍头燕雀,这点可以参见《瑞典动物志》第85页和《自然体系》第318页。每年冬季,我都能看见很多雌苍头燕雀,雄的却一只也见不到。

你对英国鸣禽和飞鸟这种定期迁徙的解释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这些禽兽的行为不仅受食物导向,还会受爱欲的支配。不过,您认为“它们进食之后,便会再次分散开,五六成群地聚在一处找食,不会再去翻找新的土地”这种说法我是不大赞同的。现在,如果您认为小麦播种结束,大麦和燕麦播种季节到来时,鸣禽们便不会再聚在一起,而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我们这里。因为,农夫耕地正忙之时,云雀和苍头燕雀,尤其赤胸朱顶雀聚集的数量,丝毫不比隆冬时节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