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奇(1 / 1)

我站在窗边看她骑上脚踏车。然后,我坐在浴室地板上,让水冲刷我的脑袋,差不多冲了整整二十分钟。我甚至不敢照镜子。

我打开电脑,因为它是与这个世界的联结,或许这是我现在所需要的。明晃晃的屏幕刺痛我的眼睛,于是我调暗亮度,直到所有的形状和文字都接近于黑影。这样就好多了。我登录了脸谱网,这里只属于我和薇欧拉。我拉到我们私信聊天记录的第一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但是那些话并没有形成意义,直到我抱住脑袋,大声把它们念出来。

我试着朗读我下载下来的那本《海浪》,发现情况并没有好一点的时候,我心想:有问题的是电脑。不是我。然后我找了一本纸书,用大拇指捻着书页,但是那一行行文字就在书页上跳舞,好像它们想从我面前逃开。

我要一直清醒。

我不要睡觉。

我考虑要不要给胚胎先生打电话。我甚至已经从书包底下把他的电话号码掏出来了,也拿出手机按完。但是我没有按下拨出。

我也可以现在下楼找妈妈让她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如果她在家的话,但是她会跟我说自己去她包里拿几片布洛芬,说我必须放松,不能再这么一直熬着,因为在这个屋子里不存在生病这种事,除非你愿意在舌头底下含着体温计测体温。事情只有绝对的黑、白两种——坏心情、坏脾气、失控、伤心、忧郁。

你总是太过敏感了,西奥多。从你特别特别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你还记得那只北美红雀吗?它总是想从玻璃门飞进客厅里?它一次又一次试,把自己撞晕,然后你说:“让它跟我们一起进客厅,这样它就不会再这么干了。”记得吗?然后有一天我们回家的时候,发现它躺在天井里,它从同一扇门里飞进来太多次,你管它的坟墓叫泥巢,并且说:“如果你把它放进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不想再听那只北美红雀的事。因为事实是,那只红雀反正都会死,无论它进不进来。或许它也知道这一点,或许这才是为什么它那天比平时撞玻璃的力道都更大一点的原因。他进来也会死,只是会死得慢一点,因为当你是芬奇家的一员时,结果就会是这样。婚姻死了。爱死了。家人也在渐渐死去。

我穿上球鞋,路过厨房,凯特在里面。她说:“你的女朋友刚才来找你。”

“我那会儿肯定是戴着耳机呢。”

“你的眼睛和嘴怎么了?拜托告诉我不是她干的。”

“我撞门上了。”

她死死地盯着我:“你一切都还好吗?”

“好,超级好。我要去跑步了。”

我回来的时候,觉得房间白色的天花板太过刺眼,于是我用剩下的油漆把它刷成了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