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在返回南海家园的前一天,嘟嘟来到“海龟奶奶”被摔碎的地方,一些细碎的残片被海水冲刷不见,只剩下了一块最大的碎片镶嵌在岩石的凹凼里,于流水间折射出了日冕的光芒。
嘟嘟游过去,凝视了很久,她抑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海龟奶奶!”嘟嘟悲伤地难过道:“我没有照顾好您!”
“孩子,没事!”海龟奶奶安慰对方:“尘归尘,土归土——这便是生命最终的归宿。更何况,我的孩子——你已经用我身体的残片,将你的老师——海龟爷爷为我创作的那首情歌《世纪》,演奏给了全世界的海洋生物们听,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也很幸福。眼下,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所以孩子,你不要感到伤心或是难过,安息于这片风景秀美之地,这就是我最好的生命归途。”
“可是——”海龟奶奶的宽容让嘟嘟愈发自责:“我对不起海龟爷爷!”
“放心,我的孩子!老头子不会责怪你,因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就像海龟爷爷用鳍状肢爱抚着学生的脑袋,海龟奶奶也抬起前肢正抚摸着嘟嘟的额头,嘟嘟一下子便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她见双亲带着姐姐游到自己的身边,刀仔和飞鱼家族也都关切地看向自己。
“嘟嘟,我们该上路了!”母亲对小女儿道:“黄阿姨已经带着南海赛区的大部队返回,我们不能再耽搁。”
“妈妈,我没办法带海龟奶奶一起回家。”嘟嘟哀伤地直流眼泪:“我没办法带着这些残片上路,一路游回南海。”
“嘟嘟——”飞飞游到了小伙伴的身边,她用一双胸鳍拥抱住对方:“海龟奶奶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思,海龟爷爷这么好,他也不会责怪你。”
但嘟嘟难过地自责:“可是我怪我自己,我没能保护好海龟奶奶!”
父亲游到小女儿的面前:“孩子,你说你责怪自己,我感到很高兴,因为这说明你已经长大,富有责任心。但同时,长大的另一个标准——则是要学会且懂得放下!”
“放下?”显然,这“放下”的含义对于现在的嘟嘟而言实在是太难过,也太难以接受了:“可是我——”
与此同时,鬼面隐藏在附近的珊瑚礁,面现一副哭丧着脸的坏笑,他认为该是自己闪亮出场的时候了。不想,鬼面正要挺身而出,其身后传来吵闹声,是黄鳍金枪鱼追赶着雪茄达摩鲨讨要说法,他便连忙将自己隐藏在了群礁的背后。
“你看我身上的这个伤疤,你说怎么办吧?”黄鳍金枪鱼用胸鳍指着其身体左侧那块圆筒状的凹陷伤口,神情不依不饶。
雪茄达摩鲨用哀求的语态道:“金枪鱼先生,您看我的个头这么小,总不能也赔您一块同等大小的肉块吧?”
“那就让我吃了你!”黄鳍金枪鱼露出凶狠的牙齿:“吃了你,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这不公平!”雪茄达摩鲨悲惨地大叫:“我只是撕去阁下的一块肉,阁下就想要了我的命。”
黄鳍金枪鱼咄咄逼近:“你吃了我的肉,我就应该要了你的命。”
“但——但当时我太饿了!”雪茄达摩鲨哀求地嚷嚷:“那并非是我的本意!”
黄鳍金枪鱼目现凶残道:“那我现在肚子也很饿啊!”
原本,大家都在劝嘟嘟放宽心,但由于受到这边的争执,飞飞实在看不下去,便摆尾游过去劝解。
“好了!”飞飞望向比自己体大硕倍的黄鳍金枪鱼:“金枪鱼先生,你们在最后的总决赛,临时搭配的双鱼组合唱不是配合得挺好?”
黄鳍金枪鱼一脸凶狠道:“但这可不代表我们就真的冰释前嫌!”
嘟嘟的大姐也冲上前劝解:“黄鳍金枪鱼先生,您身为大个子,如此得理不饶人,到底还有没有点儿绅士风度?”
“就是!”嘟嘟的二姐也高声附和:“你没有听说过——这男人的伤疤就是其一生的荣耀及勋章?”
黄鳍金枪鱼满面的错愕:“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
“是啊!”大姐回答:“但你刚才的行为一点都不MAN,恐怕没有哪个女孩会喜欢你吧?”
“这倒是真的!”黄鳍金枪鱼沮丧地忧伤道:“我活了四年都没谈过恋爱。”
“所以啊!——如果你改掉这种斤斤计较的坏毛病,说不定就能找到心爱的女孩了。”飞飞转向自己的爱人:“我跟我未婚夫在一起,就是因为他心胸开阔,尊重我、保护我,所以我们相处得既默契又愉快。”
飞飞的未婚夫认同地轻轻颔首。
“那好!谢谢你的忠告!”黄鳍金枪鱼老实地接受批评:“我会改掉这个坏毛病。”
“还有你——”飞飞直言不讳:“雪茄达摩鲨,你不要总是像是个小偷那样——偷食比你体形大的鱼类,你丢不丢人啊?”
“我也觉得自己的名声不太好,”雪茄达摩鲨点头认错:“我会改!”
“希望你们两个都能说到做到。”嘟嘟的父亲游上前主持公义:“这海洋看似广袤无边,但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传遍整个海洋世界。我想——你们也不愿自己恶名昭著,被大家瞧不起吧?”
黄鳍金枪鱼和雪茄达摩鲨一起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能做到。
“那走吧!”父亲招呼妻女一行:“我们该上路了!
嘟嘟最后望了一眼其身后的那块残片,它正跟随着水流在岩石的凹凼里摇摆,似乎那正是海龟奶奶向嘟嘟一行挥手告别。
鬼面隐藏在附近的珊瑚礁,愈加一副哭丧着脸的坏笑,是无法掩饰其心中的狂喜。
“终于,这群小家伙上路了,组委会那群蠢蛋再也管不了我,鲨鱼马恩斯特也拿我没办法了吧?我就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总能找到伺机下嘴的机会。”鬼面如同幽灵般悄悄地跟随嘟嘟一行:“我要将你们这些小东西统统收纳进我的胃囊!哈哈!哈哈哈哈!——”
嘟嘟跟在家人的身后,刀仔便摇尾游了过来,他眼见小伙伴不时地回头张望。
“嘟嘟,你怎么了?”
嘟嘟微露担忧的紧张:“我总感觉有鬼影跟着我们,该不会是鬼面吧?”
飞飞与他们正并肩前行,却是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就算是鬼面——我们这么多成员,每个咬他一口,也一定够他受的。”
“是啊!”刀仔经历了此番学习和冒险,他也成熟及长大了很多,没有以前那般胆小怕事:“他的同伴没在身边,我们这么大的部队,就算跟他硬抵硬,也不一定会输。”
嘟嘟吃惊地望向小伙伴:“行啊,刀仔,你变勇敢了嘛!”
刀仔不好意思道:“我们总是要成长的嘛!”
“是啊!”嘟嘟颔首赞同:“通过学习龟鼓及参加比赛,我也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个性也变得稳重多了;不像以前一高兴,就鲤鱼跃龙门。”
“哈哈!”飞飞开心地大笑:“我也跟大家一起成长,共同进步。”
“是啊!”刀仔越发感慨道:“我们都长大了!”
当即,嘟嘟一行便全力返往南海回家的道路。
(贰)
嘟嘟的双亲捧着总决赛最高荣誉的奖杯,该奖杯流转于神仙鱼家族的姐姐们之间,那奖杯不大,大概是为了照顾神仙鱼家族的体态,但荣誉的分量可不轻,由此表彰嘟嘟在乐器被破坏了的艰难情况下,其技艺精湛展现了那场如痴如醉的终极表演,所以赢得了评委会大奖,而这个奖项也是为嘟嘟和刀仔的合作表演所单独设置,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最高荣耀。
由于刀仔没有胸鳍,所以他的奖杯只能由石头等小伙伴代劳,帮忙带回南海家园。
黄阿姨的合唱团拿到了总决赛第三的好名次,飞飞与她的未婚夫则是斩获了双鱼组的魁首,总之,大家收获颇丰,这表明之前的苦练都没有白费,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如此独一无二的舞台,展现了自身的才华和能力。
飞鱼家族因为居住在印度洋,与南海赛区的参赛选手顺路,大家便一起欢快地返往回家的航向。
嘟嘟和刀仔跟在队伍的最后,由于刀仔此行完全释放自我,也是从未有过的自信心爆棚,他还在回味着总决赛舞台那场精彩绝伦的完美演出。
“嘟嘟,你的演奏实在是太精彩了!”刀仔兴奋地摆动着尾巴,就像是在为小伙伴鼓掌:“那首名为《世纪》的曲目——就像是长进了你身体一样。”
嘟嘟开心地回答:“它是长在我的身体里了呀!因而已经成为了我的血肉,我的骨骼,甚至是我呼吸的一部分。因为——我为它练习了成千上万次,这每个音符都是我生命的回响。”
嘟嘟正陶醉于演奏的沉迷与感动之中,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了鬼面的放肆狂笑。
“哈哈!”鬼面简直是阴魂不散,他出现在大部队身后,居然一路尾随来到了大西洋跟太平洋泾渭分明的交界处:“我才是你们这些小东西生命的回响,统统拿命来吧!我要一口吃掉你们!”
这坏蛋的话音还未落,就面朝嘟嘟和刀仔冲了过来,他犹若一艘开足马力的军舰,好像要将新仇与旧恨统统皆在此做个最终的了结,所以其锋利如锯齿状的牙口像是铲车般开了过来,剪破了的水体拉链似地朝往目标铲了过去。
“大家快跑,鬼面来了!”
嘟嘟的话音还未落,鬼面向她直追过来,其形若铲车的锯齿已经咬到了嘟嘟的尾翼,一旦这坏蛋将嘴巴微微上仰,便可借着水体向下的冲击力,将嘟嘟灌入进他的胃囊,因而鬼面已经为自己这番预想中的胜利放声狂笑。
“嘟嘟——”母亲回头看向身后的惊险,就算她转身狂速冲过去,试图解救自己的小女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嘟嘟——”刀仔与小伙伴正并排逃逸,他们相差半米左右的距离,由于事发突然,整个队伍一片混乱,鱼群如同百舸争流,已经完全乱了阵脚。
刀仔只能被拥挤着朝前逃命,根本没办法折身保护向嘟嘟。
当下,鬼面已经昂扬起了嘴巴,正作势将猎物一口灌下。
“刀仔——”嘟嘟看到那两排锯齿状的影子,正迎脸透向海面斜照进的阳光,朝往她的面额压了过来;与此同时,嘟嘟感受到倾斜而下的水体,正将她推往鬼面的咽喉部位,随而便是腥臭恶心的胃囊……
鬼面更加放声狂笑,嘟嘟在这狂笑所形成的水体震动之间,奋力伸长飘带般的胸鳍,是在寻找可抓握的腮裂,就算是一个其口腔内部小小的突起也好啊!但那坏蛋的口腔黏滑恶心,嘟嘟什么也没有抓到,就在她感到无比绝望,自己的大半个身体被送入进鬼面的咽喉,突然,她看到了那两排锯齿状的黑影微微一晃,是一个优美的身姿冲到鬼面的血盆大口。
嘟嘟察觉自己探去最远的那飘右胸鳍,是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提,她便感觉身体凌空跃起,竟是被拎出了鬼面的嘴巴。
那坏蛋眼睁睁看着飞飞的身体朝前一探,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望见其翅膀似的胸鳍从自己的嘴巴一捞,眼见就要将嘟嘟拎了出来。鬼面一着急,便下意识地咬合住牙齿,但明显已经来不及了,飞飞摆动形如船舵的尾巴,朝前一扑,就将嘟嘟带前一扽,将小伙伴带离出了这个坏蛋的獠牙大口。
送到嘴边的食物就这样被捞走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丢人到家了!鬼面气急败坏,他铲动着军舰似的尾巴,冲飞飞的方向直扑过来。
飞飞的体态轻盈灵活,她将另一只翅膀往前一捞,就将刀仔一把抓了起来,她平衡着船舵般的尾巴,纵身朝往洋面飞身一跃,就离开了水体一米来高。
鬼面自不甘心,便张嘴咬向飞飞的尾翼,所幸飞飞的未婚夫游来,他抡起强壮的尾端,猛扇了对方一耳光,自己也借力拼命扑扇着胸鳍,宛如流线状的水滴飞了起来,于阳光下闪烁着蓝色的优美体态。
此时此刻,跟在水下所感受到的空气完全不同,氧气直接由嘟嘟的呼吸过腮,那是一种甘甜且柔美的畅快,是她在水里所感受不到的自在呼吸,而这更是一种向往已久的飞翔姿态,这与嘟嘟在音乐的演奏世界所尽情感受到的自由翱翔如出一辙。
在离开洋面的那一瞬间,刀仔开心地大叫了起来:“嘟嘟,我们飞起了!这简直帅呆了!我们飞起来了!”
“是啊!”嘟嘟隔着飞飞双鳍的距离,她正在淡定地望向小伙伴:“我们飞起来了!”
就在此时,身下的水域传来“嘟嘟嘟”的马达机械声,一艘白色的渔船闯入进了嘟嘟一行的视野。
“远洋号——”嘟嘟欢雀地大叫:“那是曾经抓过我们的远洋号!”
“对!”刀仔点头:“是点点救了我们!”
就在那张巨型、闪烁着银泽的渔网从天而降罩下来的同时,更多的飞鱼用双鳍提拎起南海赛区的小伙伴,大家像是一同飞起来了,个个亢奋地击打着胸鳍,这使得粼粼的水面落下蝗虫般的壮观影子。
“爷爷——爷爷——”甲板上传来孩子的叫声:“那是飞鱼,您快看——那是飞鱼,他们都飞起来了!”
“这场面还真是壮观!”老渔夫发出赞叹的惊呼:“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画面。”
孩子略显失落的音色:“但我们又不会一条都抓不到吧?”
“哈哈!谁说我们又是空手而归!”老渔夫将银泽的渔网拖回到甲板上:“不错不错!虽然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但我们这次却是捕到了一条最大的。”
孩子也发出了惊喜的叫声:“爷爷,是鬼头刀,那是鬼头刀!这条鬼头刀少说也有一米来长吧?您看它身上的鳞片多漂亮啊!”
“是啊!”老渔夫发出开怀的笑声:“我们好久都没有逮到鬼头刀了,一会儿它如此缤纷绚烂的颜色就会逐渐消退下去,这也就预示着生命的最后终结。”
“这说明我们今天的运气好啊!”孩子在甲板上欢乐地奔跑打转:“那我们今天晚上会吃了它吗?”
“当然,做最鲜美的清炖鱼汤。”
……
飞飞带着嘟嘟和刀仔落回到了大海,其他飞鱼及小伙伴们也都重归大海,大家就像落下的“鱼滴”,这简直比下暴风雨还要令人惊叹且感到震撼吧!
嘟嘟望向逐渐离去了的那艘“远洋号”渔船:“想必,这时候鬼面的表情一定很绝望吧!”
“哈哈!”飞飞发出欢快的笑声:“这倒是很符合他那张天生哭丧着的鬼面。”
大家继续摆动尾巴一路前行。
终于一个月后,他们回到印度洋附近,跟飞鱼家族告别之后,南海赛区的大部队便继续朝往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