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决赛之夜，圆圆的满月高悬夜空，宛如一盏银色的灯笼，透露出清辉皎洁的朦胧之美，将大海粼粼**出柔波的暖意，这使得决赛的气氛没那么紧张亦或焦虑。

总决赛舞台的四周用各种彩色的夜光草作为装饰，这就如同人类城市的霓虹灯光，将整个台面装点得璀璨如星空，因而透露出梦境且魔幻似的舞美效果。

嘟嘟和小伙伴第一次看到这般如诗似梦的演出场景，他们仿佛置身于星空当中，观众便如同夜色里的星星，一切皆透露出郑重而烂漫的决赛氛围。

一路过关斩将，南海赛区十分之一的小伙伴进入了总决赛现场，这包括有黄阿姨的合唱团；另外，飞飞与她的未婚夫也进入了总决赛的双鱼组。

飞飞和她的未婚夫选择的是一首印度欢快的舞曲《天使之吻》作为伴奏，由评委席专门请来的海洋歌舞演奏团为选手们倾情奏乐。他们身为爱侣配合默契，完全突破了水流的阻力，宛如双双化为彩蝶，在天空中翩翩蝶舞，令在场的观众如痴如醉，仿佛也沐浴畅游在了这条浪漫温馨的爱河之中。

黄阿姨带领她的合唱团，演唱了一首气势恢宏的《大海之歌》，也博得了现场观众们的热烈掌声。总之，大家为了拿到最好的名次，所有的表现都超水平发挥，因而赢得舞台下方一次次潮水似的欢呼与喝彩。

那条左边身体留下了一块圆筒状的凹陷伤口的黄鳍金枪鱼，其摆动着尾巴游上舞台，看起来自信满满的神状。

“各位评委好！我是——”黄鳍金枪鱼正要自我介绍时，观众席传来了乱糟糟的哄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本能地朝身后张望，隐约可见一个瘦小的影子在其身体两侧东躲西藏。

当黄鳍金枪鱼向左边的身侧望去，黑影连忙游向右边，当黄鳍金枪鱼望向右侧，那条影子便游蹿至了左方，远远看去黄鳍金枪鱼就像是在跟自己的影子玩捉迷藏游戏，而那黑影正是偷袭过他的雪茄达摩鲨。

“怎么了？”黄鳍金枪鱼望向观众席的爆笑，他实在没看出自己有哪里不对。

这样，大家越发忍俊不禁，一只只笑疼了肚子，在沙地上翻身打滚，似乎是在比试谁笑得更加用力、更加夸张、更为肆无忌惮，由此将比赛现场相互竞争的紧张情绪完全一扫而空。

“哈哈！”终于，评委会主席帝王蟹忍住笑意，用他钳子般的螯足指向舞台：“这位选手——你看你身后！”

这次，黄鳍金枪鱼看得更加仔细，他恍然看到有影子在身后躲藏，便转圈地追逐自己的尾巴，就像人类豢养的宠物那般，正一圈圈地试图咬住尾端，直到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这样一来，观众席传来喧天爆笑的起哄，南海赛区的小伙伴和神仙鱼家族也都大笑得满地打滚，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大眼鲷小姐也难得地露出了开怀。

最终，黄鳍金枪鱼呵呵喘气的同时，他看清楚了那黑影正是那条攻击过他的死敌——雪茄达摩鲨，难免露出凶狠的质询：“你在干嘛？”

“啊！我——我——”雪茄达摩鲨面现惊恐的试探：“我能跟你一起表演吗？”

“什么？”黄鳍金枪鱼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将眼珠鼓成了金色，可见其着实吃惊不小：“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表演？”

“因为——”雪茄达摩鲨露出谨小慎微的讨饶：“因为——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就算比赛结束，我们也不要再有任何的过节。”

“哼！”黄鳍金枪鱼冷笑地咬牙切齿：“这如意算盘倒是拨得够精明啊！但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帝王蟹主持公义道：“我倒是认为这是你们二位冰释前嫌的绝好机会。”

“什么？”黄鳍金枪鱼瞪大眼睛：“主席大人，您让我跟他冰释前嫌？”

“是啊！”帝王蟹将他那对强有力的螯足抱于胸前：“你们不是都选唱了《潮汐》这首曲目吗？我认为这倒是一个难得合作的绝好机会！”

黄鳍金枪鱼正要说话时，他被观众席的起哄打断。

“至少——”有生灵高声建议：“你们在一起表演，肯定很有意思。”

“是啊！说不定还能擦出新的火花。”

“就是，就是！让大家大开眼界，你们就一起表演吧！”

“是啊！这个小个子看起来也怪可怜的。”

……

嘟嘟正在舞台一侧准备上场，她眼见雪茄达摩鲨有意改过自新，便忍不住在候场的位置劝解。

“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嘟嘟分析两者的优势道：“至少——在预选的时候，他的独唱还不错，而且你们两个的体形一大一小，你的声音偏雄厚高亢，而他的音色配以和声，肯定会产生参差变化的听觉效果。”

“好像是有这些道理，”黄鳍金枪鱼颔首承认：“那我就暂且跟你来一次双鱼合唱的现场表演吧！”

那只雪茄达摩鲨感激地望向嘟嘟。

果然，黄鳍金枪鱼配合雪茄达摩鲨的双鱼合唱，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声音化学效果，他们的合唱一个雄厚高亢，另一个低沉明媚，这使得演唱的效果错落有致，第一次配合便达到如此默契，着实惊艳了评委和观众席。虽然他们没有拿到名次，但比起预赛时的表现进入了演唱组的前二十。

当时，鬼面混迹在观众中间，所处位置正是评委席，大眼鲷小姐回头发现这个坏蛋正在自己的身后，面现不悦。

“鬼面先生，您不是没有进入决赛吗？”大眼鲷小姐实在讨厌这个虚伪的家伙：“怎么还在这儿？”

“啊！我这条鱼最虚心好学了。”鬼面用其哭丧着的脸咧出惨不忍睹的笑容。

“是吗？”大眼鲷小姐夸张地讽刺道：“没想到——你们鲯鳅家族居然有这种传统？”

“不！”鬼面甩动其斧头般的硕大脑袋：“这是我的传统。”

大眼鲷小姐只得抖动其身上艳丽的鳞片：“那祝您继续上进，传统先生。”

舞台附近的候场区，嘟嘟选择了龟鼓中间保存形态最为完好的那块乐器碎片作为决赛的演奏器具，那块残片流动着熠熠的闪光，就像是海龟奶奶生前的笑脸，这定是这海洋世界最美丽动人的微笑，所以也才会把海龟爷爷迷得神魂颠倒，并且为之守护了整整一个世纪。

刀仔正在摆尾熟悉舞蹈的动作，他倒着身体游到小伙伴的面前：“嘟嘟，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表演了！”

“是啊！”嘟嘟也显得很高兴：“刀仔，你记住我们之前修改的编排了吗？”

“记住了！”刀仔点头：“等你的前奏结束，我才进入舞台正式表演。”

“嗯！”嘟嘟露出担心且愧疚的表情：“刀仔，你会不会觉得属于你的表演时间稍微短了那么一丁点？”

“当然不会！”刀仔心满意足地回答：“嘟嘟，这在以前，我从未想过会在如此隆重盛大的舞台上表演，这就已经够了。”

嘟嘟表明自己的心绪道：“因为龟鼓不在了，为了适应新的演奏方式，我必须对《世纪》做全新的编排，我就是想将海龟爷爷的创作演奏给全世界的海洋生物，让他们听听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妙动听的音乐，我想让他们知道海龟爷爷和海龟奶奶的爱情故事。”

刀仔理解地摆尾：“嘟嘟，你不用向我解释，我明白你的心意。”

嘟嘟面现感动：“谢谢你，刀仔！”

“谢什么谢！”刀仔露出开心的笑容：“嘟嘟，以前是你经常鼓励我；眼下，该是我鼓励你的时候了。况且，我真高兴能跟你一起表演！”

同一时间，舞台上的表演结束，大眼鲷小姐叫号嘟嘟与刀仔的组合，神仙鱼家族为小女儿的出场高声喝彩，飞鱼家族也用翅膀般的胸鳍热烈鼓掌，南海赛区的小伙伴们也齐声大叫嘟仔组合加油。

（贰）

是啊！嘟嘟等这一刻实在是太久了，她游上舞台，环视向观众，便面冲评委席微微颔首，表明自己已经准备妥当。

嘟嘟用胸鳍捂了捂激动澎湃的心口，她调整慷概有力的音色道：“今天在总决赛的舞台，我要给在场的所有观众演奏一首这个世界最美丽动听的情歌——《世纪》，它是关于我的老师——海龟爷爷和海龟奶奶的故事，故事的千言万语都写在了这首美妙的歌声当中，我希望在场的每一位能保持安静，尽情欣赏这首绝美的曲目。”

整个现场一片清宁，听闻了嘟嘟的介绍，大家皆期待这首动听的曲子，特别是飞飞一副憧憬的渴望，因为她已经听说过太多次海龟爷爷和海龟奶奶的爱情故事，神仙鱼家族更不用说，全力支持嘟嘟的表演，南海赛区的小伙伴也都屏息凝神，只有鬼面在舞台下方嚣张地狂笑。

“哈哈！”这个坏蛋讽刺道：“小东西，你都没乐器了，用什么来演奏？”

“谁说我没乐器？！”嘟嘟昂扬着脑袋：“我有一件你永远也夺不走的乐器，除非你夺走了我的生命！”

嘟嘟的话音刚落，石头与其家族的小伙伴便将那块龟鼓残片搬上了舞台，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舞台的正中央，便摇动尾巴快速地退了下去，整个现场瞬时一片静如期待。

就在大家猜不透嘟嘟到底想要干嘛，眼见她慢慢地游到了碎片前，犹若坐在龟鼓残片的正上方，她展开那双形似飘带的胸鳍，宛如张开了一对飞翔的翅膀，进而表明她即将给观众带来这场翱翔于海天之间的视听盛宴。

“故弄玄虚！”鬼面摆出一脸不屑的冷笑，尽管其心头多少有些打鼓，但他不相信嘟嘟能利用这块看似不起眼的碎片大做文章，他更不相信嘟嘟能将其演奏出声，甚至可以演绎出一首完整的曲目。

嘟嘟不理会鬼面的冷嘲热讽，她将适合龟鼓碎片所改编的最新曲目成竹在胸，由于这两天在其心中一遍遍演绎了数千上万次，嘟嘟自信接下来的表演从未在总决赛的舞台出现过，在海洋世界的任何舞台都没有出现过，因为这是她自己绝对的原创。

整个舞台下方的观众，不单他们神仙鱼家族，包括组委会成员在内，也都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大家充满焦虑感的期待，是在等待嘟嘟惊世骇俗的震撼表演。

一段长长的空白，就像是休止符之后的律动，嘟嘟将展开的胸鳍缓缓地放在那块龟鼓残片两侧不规则的边缘，那些正在高低起落着的音符，是在欢叫着让嘟嘟赶紧演奏，作为海龟爷爷口中“真正最高明的演奏家”那样——欢愉**地弹奏，自在随心地演奏，勇敢无畏地演奏，充满灵性地演奏……这是一个充满了仪式感的膜拜，膜拜于自己将以完全不同的演奏方式，演奏出这世界上最伟大、最动听，也是最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好了，好了！摆谱摆够了没？”鬼面不耐烦地打起了哈欠：“我都快要睡着了！你再在这块残片上作法也没用，也长不出演奏本身来！”

整个现场的观众哄堂大笑。

“你给我闭嘴！”

大眼鲷小姐长期担任全球海洋世界才艺大赛总决赛组委会的志愿者，她见识过各种各样才艺表演的参赛选手，他们不仅拥有各自的习惯，也拥有各自的缺点和缺陷，就像刀仔即便没有他们刀片鱼家族天生直立的平衡感，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独舞天才。所以，大眼鲷小姐瞧出嘟嘟并非故弄玄虚，而是拥有真才实货，因而便站在力挺嘟嘟的这边。

“对！”神仙鱼家族也是异口同声：“你给我闭嘴！”

南海赛区的小伙伴们也都齐声大叫：“嘟嘟，不用理会他，我们都相信你。”

鬼面白了一眼这群小家伙，但他还没收住翻白的眼势，就听闻“铮”地一响轻轻颤动，嘟嘟便开启了她惊世骇俗的演奏方式。

嘟嘟先是用一条胸鳍在龟鼓碎片的边缘有节奏地摩擦，随而加入另一条胸鳍表以同样的演奏动势，那震动先是轻柔而缓慢地由远声逐渐递近，但随着其胸鳍的加大力度，仿佛远古传来自然的音律，那音色可能是藏在云层间的闷雷，也可能是匿于空气里的呼呼风声，更有可能是海浪拍打沙滩的潮汐之音……总之，这是海龟爷爷《世纪》原曲中所没有的前奏。

整个观众席的现场安静极了，特别是评委席犹若如获至宝，甚至包括帝王蟹都不自觉放下他那对凶猛的螯足，竖立起的柄眼亦是闪闪发光。

鬼面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没料到那碎片真能演奏出音律，而且还是这般澎湃且低吟的乐声，充满了神秘深邃的浪漫**。

神仙鱼家族目不斜视地欣赏着舞台上的精彩表演，他们也被家族这个最小成员的此般演奏震慑住了：与在南海分赛区中规中矩的表演完全不同，此时此刻，嘟嘟用自己的方式全新演绎，这让她有种独特自信的魅力，将演奏用更加自由随性的手段流畅表达，但又不失对于音乐本质的尊崇及庄重。

当前奏的原创部分结束之后，刀仔以舞蹈形式加入了表演，他围绕小伙伴看似独舞，但由于跟嘟嘟的彼此互动，从而形成了双鱼舞的效果。

嘟嘟好似刀仔练习舞蹈时那株会发光的夜光草：她用胸鳍逆向刮动着身体两侧细小的鳞片，这使得其身体黑白相间的斑纹，延着鳍尖划开了一道逆鳞，这条逆鳞所拨开的轨迹，形成了一道跃动的水珠，以透明却是可视的效果，在水体间产生跳动的音符；嘟嘟将其通体的银色、头顶冠带金色的艳丽华帽，以及大小不规则的黑色斑点，皆融合成了色彩丰富的音乐动感，极富渲染的缤纷绚烂。

由此，嘟嘟演奏出了海龟爷爷和海龟奶奶年轻时最美好的恋爱场景――正是海龟爷爷告诉嘟嘟的那些感动的画面，这令不管是演奏的效果及独舞的编排，皆双双达到一种如歌似泣的诗意美感。

鬼面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表演方式，这的确是他永远也夺不走的那把乐器——以表演者身体为演奏的乐器，除非他将嘟嘟一口吞下，但他没办法做到这一点，至少现在还不行。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的脸上激动地闪光，他们或将触腕或是用胸鳍高声地叫好，那是一种激**到要把自己慷慨的赞赏，传播到海洋世界各个角落的热烈喝彩，也唯有如此才能表达对这场演出的极度尊敬。

“嘟嘟，你的演奏太精彩了！”

“刀仔，你的舞蹈也是精彩绝伦！”

两个小伙伴相互拥抱，双双开心地彼此祝贺。嘟嘟清楚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将海龟爷爷和海龟奶奶的故事传播到了海洋世界的任何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