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终于,迎来了嘟嘟和刀仔小组赛的日子,不光是南海赛区的小伙伴,就连飞鱼家族也都来到预赛的现场,为他们加油打气。
刀仔从组委会拿到了出场次序,他不仅跟鬼面分在了同一小组,大概报名的顺序因为前后关联,所以两者的出场次序也是前后相邻。
这让刀仔异常苦闷:“嘟嘟,那家伙怎么在我们的前面?”
嘟嘟理智地分析道:“因为大眼鲷小姐为他先报了名,我们紧随其后,而南海赛区的那些小伙伴不是合唱,就是独唱,飞飞与她的未婚夫由于是双鱼组的表演,所以跟我们分属不同的才艺组别。”
虽然刀仔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忍不住神情沮丧道:“我根本不想与他相邻为伍。”
“我也不想!”嘟嘟回答:“但既然组委会如此安排,我们就只能接受了。”
前面有四五个参赛选手,他们两个在舞台一侧做准备,嘟嘟感觉脸侧有些不太自在,回头可见鬼面正在舞台的另一边,那混蛋不仅投来一双阴险的目光,更像是人类踱步那般,耀武扬威地来回游动,其犹似一艘搅动水体的军舰,将舞台的气氛割锯成了两半,一半是舞台上的独舞表演,而另一半便是投射向两者的阴冷之气。
鬼面看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当然不是因为即将上场参加独舞组的预赛而感到兴奋,则是为挑衅嘟嘟和刀仔亢奋不已,所以其宝蓝色的背鳍闪耀着亮泽。
“怎么办?”就算刀仔有过将自身作为武器的经历,但眼见鬼面凛冽的目光,他还是感觉到不寒而栗:“那——那混蛋正看向我们!”
“你不看他,怎么会知晓他在看你。”嘟嘟将尾巴冲向舞台的对面:“刀仔,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心无旁骛,安心地跳舞。”
“不行,不行!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原本,刀仔学嘟嘟的样子,将竖起的背脊冲向舞台的对面,但他忍不住偷偷后瞧,愈加一副恐惧的颤栗。
“刀仔,我们一起练习时,你的动作都记熟了吗?”嘟嘟开导小伙伴:“要不要我们再温习一遍?”
“好好好!”刀仔点头赞同,因而全神贯注,背冲身后的鬼面望来那双危视的目光,开始一遍遍地默习肢体各项舞蹈动作。
嘟嘟的这个建议很管用,刀仔让自己静下了心思,完全沉浸在舞蹈的排演当中。
然而,刀仔正在默习肢体动作,突然舞台下方传来海洋生物们的开怀大笑,他跟嘟嘟回头,正见鬼面甩动他那颗硕大的脑袋,疯狂劈柴似地面朝他们砍过来,吓得嘟嘟与刀仔急忙闪身躲开,鬼面如军舰般在他们之间开了过去。
岂料,那个坏蛋有心胡闹,追赶嘟嘟和刀仔在舞台上乱窜,他们就像是在演出一场滑稽剧,所有舞台下方的观众们更加开心,整个舞台简直快被这笑声给掀翻。如此一闹,刀仔好不容易静下的心思完全散黄了。
“胡闹,胡闹!”评委会主席帝王蟹挥舞着一对螯足痛斥:“统统都给我下去,快滚下去!”
鬼面追赶了一圈,定在舞台的中央,他面冲观众绅士地颔首行礼,露出一脸洋洋得胜的好心情,笃定刀仔的独舞必定以失败告终。
刀仔被追得气喘吁吁,他还不及收拾起心境,就被大眼鲷小姐叫号道:“现在有请独舞组九百九十九号的刀仔上台表演。”
嘟嘟跟小伙伴对视了一眼,便摁下胸鳍拿着的遥控器,那只飞飞帮忙看管的龟鼓,就像是表演出了魔幻效果,其展翅飞到了舞台的一角,正是他们在南海分赛场初次配合时的舞台定位。
观众席发出一阵赞叹,帝王蟹望向嘟嘟游到龟鼓旁,刀仔则是游至舞台的正中央,跟小伙伴对望了一眼,表明演奏可以开始了。
帝王蟹维持着现场秩序,将一对螯足高高地举起:“当下,我们是进行独舞组的预赛,你带着这个大家伙上来干嘛?”
“这是乐器,”嘟嘟耐心地解释:“她有自己专属的名字,叫龟鼓。”
“我不管这叫什么乐器。”帝王蟹作为组委会主席,维持现场的公正态度道:“我们现在进行的是独舞的分组预赛,只能是选手独自上场清跳,不能有任何场外的辅助手段,这其中就包括有伴奏。”
“什么?不能伴奏?”嘟嘟试图说服这位总决赛的评委会主席:“可——可是我们在南海赛区的分会场——”
帝王蟹打断其话音:“我不管你们海南赛区的分会场有什么规则,但这里是总决赛的预赛现场,所以必须按照传统规则来执行,不然——这对其他选手不公平。”
“对!”鬼面在舞台外围起哄道:“我刚才都是清跳,没有任何的伴奏!”
“是啊!”其他舞蹈组的选手也都高声附和:“我们也都是独自上场清跳。”
“什么?我不能跟嘟嘟一起表演?”刀仔受到莫大的震动,其身体就像落叶般随波逐流,这是他们刀片鱼家族紧张时,平衡感极度失控的一种表现。
嘟嘟上前,拉住刀仔,她难以理解道:“但——但我就只是伴奏而已。”
帝王蟹用其权威低沉的音色回答:“跳舞组别的分组预赛阶段,不接受伴奏等任何外界的辅助手段,这不单单是独舞组的规则,包括齐舞和双鱼组也都清跳,这样——可以让我们组委会最大程度地了解参赛选手的实力及真正水平。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你身边的朋友。”
飞鱼家族正在舞台外观赛,飞飞面冲嘟嘟遗憾地点头。
“那好吧!”嘟嘟只得安抚小伙伴:“刀仔,接下来的表演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什么?”眼见嘟嘟准备游下舞台,刀仔彻底失去平衡状态,他望了望舞台外围黑压压的海洋生物,身体止不住发抖:“嘟嘟,你不在舞台为我伴奏,我没办法顺利跳下去。”
嘟嘟也是一副无奈的神情:“刀仔,你加油!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嘟嘟,我们不是最好的搭档吗?”刀仔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他没有胸鳍,只有一条无法直立保持平衡的尾巴,所以没办法拉住小伙伴,其眼神充满绝望的悲叹。
“刀仔,”嘟嘟目光坚定地注视对方:“你只有闯过这一关,毫无保留地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也才能最终且真正完全地克服你的心理障碍。”
“可是我——”刀仔的呼吸有些紊乱,可见其腮边涌过动**的水流,所以将其面颊两侧的鳃盖顶起又放下,过滤的水流犹若稀释掉了海水的盐分,从而使得其过腮的流动冲开了周围的水体,这也导致刀仔紧张的情绪越发促急而心慌。
“刀仔——”嘟嘟从未见过小伙伴如此紧张,简直一脸快要停止心跳的休克,便只得轻柔地安抚对方:“你放心!我就在舞台下方,我会一直看着你,给你最热烈的支持与鼓励。”
“不行!嘟嘟,我不行!”刀仔险些都快要急哭了。
“刀仔,你知道吗?”突然,嘟嘟的眼神幻彩般安定了下来,就像控制住一切不安分的情绪,她眼见小伙伴面露疑惑的神态,便用双鳍抓住对方:“原来,海龟爷爷跟海龟奶奶那么相爱,他不仅将海龟奶奶的遗体制作成了这只龟鼓,并且将他们的记忆谱写成这海洋世界最美丽的一首情诗,从而表达对爱妻的追思。海龟爷爷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他没能在海龟奶奶的生前,将那首动人的《世纪》献给爱妻。”
“什么?”刀仔吃惊道:“那首《世纪》是海龟爷爷写给海龟奶奶的情诗?”
尽管刀仔练习舞蹈,嘟嘟多次采用这首《世纪》为他伴奏,但从来没有提及这首曲目的来历,以及其创作初衷的用情之深。
“是啊!”嘟嘟点头回答:“所以刀仔,你一定要进入总决赛,我也要进入总决赛,我们双双进入总决赛,这样——我们就能将这首《世纪》,表演给现场所有的海洋生物,包括全球的海洋生物,这也才是为爱加油的最好方式!”
刀仔先是从嘟嘟的眼神看到坚强而笃定的信念,随而从海龟爷爷动人的故事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便鼓起勇气摆尾回到舞台的中央,立起他们刀片鱼家族笔挺的身姿,因而舞台下方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就算没有嘟嘟的伴奏,就算这首《世纪》不能以实乐的形式在现场奏响,但在之前无数次的排演过程中,刀仔将那首《世纪》早已熟稔于心。
此时,刀仔翩翩摆动着尾巴,就像是滴入水中的一组音符,优美的舞姿跟随心中的曲乐铺展开来,他宛如海域正流动着的一串银色音律,时而流水潺潺,时而巨浪滔天,时而繁华热烈,时而清幽静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曲终舞绵悠悠不绝,舞蹈的视觉韵律印在水中,以致观众们沉浸其间很久,仿佛从美好的梦境中惊醒,便再次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眼见自己的捣乱失败,鬼面居然也毫不气馁,他将目光落在舞台一角的那只龟鼓,显然多半又在琢磨着什么坏主意了。
(贰)
即使在睡梦中,嘟嘟也能听到那回**悠长直达海底深处的鼓掌声,那掌声无论是为刀仔的独舞还是为她演奏的龟鼓,皆澎湃不息,犹若潮汐。而这也由此证明小伙伴彻底克服了其面对大众表演时恐惧的心理状态。
与此同时,嘟嘟又梦见了自己的家人,双亲领头带着姐姐们,乘风破浪地一路前行,正前往总决赛的现场,赶来观看自己的角逐。
不会吧!嘟嘟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睡在南海赛区的指定休息区,大家早就已经晨起,不是在开嗓练习声乐,就是在舒展拉伸筋骨。
阳光透过蔚蓝的海面,照在洁白纯净的沙床,粼粼涟漪着蔚蓝色的反光,由此预示着生机勃勃的一天开始了。
以舞台为中心,按照组委会的划分区域,不同赛区的选手被集中在了一起,这也是为便利决赛期间统一管理。
嘟嘟所在的区域位于舞台的最外围,她刚聚焦目光,就见刀仔游来。
“嘟嘟,早安!”刀仔游到小伙伴的身边:“咦!你的龟鼓呢?”
由于,缩在龟壳内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嘟嘟也料定鬼面受到一再警告,至少总决赛期间不敢对他们有所打算,便放心地依偎在“海龟奶奶”的身边入睡,这让嘟嘟感受到了心灵上的安稳。
“就在这儿啊!”嘟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回头发现那只龟鼓不见了,因而哈欠打到一半,惊得她闭上了嘴巴:“我的龟鼓呢?我的龟鼓怎么会不见了?”
刀仔分析道:“会不会是你晚上乱动,乱按遥控器,所以‘海龟奶奶’以为接到指令,便自动游到了附近的海域?”
“这不可能!”嘟嘟看了看胸鳍,发现遥控器没在身边,其身下的沙地也没有,难免大呼出声:“糟糕!我的遥控器也不见了!”
刀仔帮小伙伴四处寻找,甚至翻看了其身下的每一颗沙粒,但都没有遥控器的影子。
刀仔便建议:“嘟嘟,我们到附近的海域找找看。”
于是,他们找遍了周围所有的区域,包括寻遍了每一块岩石,寻觅过了每一片珊瑚礁,也找遍了所有的海草深处,特别是那些看起来幽静的秘密角落,但都没有找到龟鼓的踪迹。
同一时间,鬼面正悄悄地跟在他们的身后,虽然暂时无法吃掉眼中的猎物,但嘴角露出一抹坏笑,一副阴谋得逞的奸诈。
石头正在附近的岩壁练声,眼见嘟嘟他们游来,均是一脸焦急的模样,便好奇地迎了过去:“嘟嘟,你们在找什么呀?”
刀仔回答:“嘟嘟的龟鼓不见了!”
“什么?龟鼓不见了?”石头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嘟嘟沮丧地摇头:“石头,你应该清楚——我跟‘海龟奶奶’睡在一起,今天一早醒来,我发现身边是空的,我的龟鼓不见了。”
石头提出之前刀仔分析的那个可能性道:“会不会是你晚上乱动,乱按遥控器,所以她以为接到指令,便自动游到了附近的海域?”
“这不可能!”嘟嘟再次摇头否决:“这些日子,我都是跟‘海龟奶奶’睡在一起,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差错。况且——”她摊开那对飘带般的胸鳍:“我的遥控器也不见了。”
“那会不会是——”石头继续分析道:“鬼面趁着夜色,大家都睡着了,他不仅偷走了你的遥控器,也顺带把龟鼓一并偷走,并藏了起来?”
嘟嘟的面色一惊,这倒是很有可能,她实在是太爱贪睡,母亲曾经说过:我们的嘟嘟一旦睡着,恐怕——就连十级海啸也震不醒这个小女儿。尽管这话太过夸张,但足以说明其贪睡的事实。再加之,嘟嘟睡着后,她拿在胸鳍的遥控器掉落在附近的沙地,鬼面很可能便偷偷拣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海龟奶奶”。
嘟嘟不明白道:“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不让你参加比赛呀!”石头对自己的这个推测十分笃定:“对!肯定是那个坏蛋干的。”
刀仔着急地要为小伙伴讨回公道:“那我们赶紧找那个坏蛋,帮嘟嘟要回龟鼓。”
他们三个正准备冲回南海赛区的驻扎营地,因为鬼面经常在营地的外围游动且监视,似是在查看自己的猎物有没有数目减少。
不想,鬼面从他们经过的岩石背后,如同浮出水面的军舰般冒头,其越发摆出嚣张的狂妄道:“小家伙们——不用找了,我就在这儿!”
“果然是你这个混蛋干的好事!”石头一眼瞧出对方阴谋得逞的那脸坏相:“你快把嘟嘟的龟鼓交出来。”
鬼面洋洋得意道:“组委会警告我不要吃了你们,但没说不能对乐器做手脚啊!更何况,那是一只海龟的尸体,肯定活了很多年吧?”鬼面这后一句话显然是在耻笑龟鼓的主人——嘟嘟。
“你把我的龟鼓——‘海龟奶奶’到底藏哪儿去了?”嘟嘟恨不得冲上前给这个坏蛋一记耳光,但她到底流淌着神仙鱼家族的优雅血脉,就算平日里是家族的叛逆者,却在此刻强制地隐忍了下来。
“藏在她该呆的地方啊!”鬼面将体态直立起身,他的尾巴像是螺旋桨般正左右横扫着水流,这让他看起来形似一只用尾巴行走的企鹅,表现出滑稽可笑的嘲讽。
“嘟嘟,”石头出主意道:“我们叫上南海赛区的所有小伙伴,大家分头寻找,一定能找到你的龟鼓。”
“是啊!”刀仔同意:“还有飞鱼家族可以帮我们一起找。”
“对!”石头颔首:“这混蛋为了激你,肯定不会将龟鼓藏远,我们出动所有的力量,进行地毯式寻找,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你的乐器。”
嘟嘟无奈地点头:“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嘟嘟跟随石头和刀仔,他们游往营地的方向。嘟嘟向来充满朝气,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失落,如此没有头绪,如此失魂落魄,也是如此地不知所措……似乎将海龟爷爷最喜爱的物品弄丢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向自己的老师交代,她更自知愧对海龟爷爷的这份厚爱及信任。
“嘟嘟,你放心!”刀仔安慰小伙伴:“我们一定帮你把龟鼓——也就是‘海龟奶奶’找回来!”
嘟嘟实在没力气说话,倘若找不到她的龟鼓,自己不清楚该怎么办,她可不是海龟爷爷那样的全才,将潮汐乐器行的所有乐器皆演奏得美妙无比、精彩绝伦,嘟嘟就只会这一样乐器。
鬼面在他们身后发出霍霍的大笑:“恐怕,你们找到龟鼓,也没办法用了!”
嘟嘟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鬼面摊了摊胸鳍,他越发摆动直立的身子,像企鹅那样在水中行走,体形滑稽可笑地故作姿态;嘟嘟一行当然没有发笑,而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自心底感受到了深深的厌恶。
(叁)
石头将嘟嘟的遭遇告知给了黄阿姨,黄阿姨便发动南海赛区的所有成员,大家群策群力一起寻找;飞鱼家族听闻消息,也仗义地挺身而出,帮忙搜寻龟鼓的下落。
终于,他们在浅海区的一片乱石滩找到了一些龟壳的碎片,嘟嘟一眼便认出那是龟鼓的残片,是海龟奶奶的龟壳所特有的花纹,犹似太阳的日冕自中心那方玳瑁一层层地向外延伸,涟漪成了一圈圈水波状态的花纹,那是只属于海龟奶奶的独特标志。
但眼下,那一圈圈的日冕完全碎裂,就如同太阳被遮挡住光芒,只剩下中间那方玳瑁保持完整的图形,仿佛这是太阳最为炙热的核心,也是梦想深处最为炙热的核心。嘟嘟甚至听到海龟奶奶生前,由这片龟壳保护她的心脏时,所传来虽缓慢却是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整个现场一片寂静,大家担心地望向嘟嘟,生怕她眼见此情此情,会难过地失声痛哭。
“我想在这儿呆会儿。”但嘟嘟略显平静,就像海龟奶奶去世多年,她已经怀念得身心俱疲,便摆动着尾巴,游到那方唯一完整的玳瑁前,将身贴靠了过去。
“嘟嘟累了!”飞飞心疼地望向自己的未婚夫:“我们就不要打搅她了!”
“嘟嘟找了一整天的龟鼓。”刀仔了解小伙伴道:“这必是令她感到身心俱疲。”
“那就让她在这儿休息会儿吧!”
黄阿姨招呼大家离开,只有刀仔陪在她身边。刀仔于碎片的外围来回巡视,他是在尽责保护嘟嘟的安全,特别是在这周围鬼面很可能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嘟嘟的确感到精疲力尽,这大半年来,她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才艺,终于在海龟爷爷的潮汐乐器行,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进而确定学习龟鼓。
眼下,嘟嘟感觉就快要帮海龟爷爷实现完成了梦想——在全球海洋生物的面前,演奏那曲海龟爷爷写给爱妻的情歌《世纪》;当然,这也是她自己最为重要的梦想——嘟嘟不需要用什么名次来证明自身的才华和能力,她只管在舞台上尽情享受表演所带来一切的快乐——感受音乐的幸福与自我燃烧的价值意义。因而,他们师徒俩这半年来一直都在为这个梦想而共同努力及奋斗。
但随着龟鼓被打碎,打碎了师徒俩所有的希望,嘟嘟实在感受到不堪重负,她已经没力气再重整旗鼓,扛起师徒梦想的这面大旗。
夕阳抚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就如同一床温软的棉被,平顺地盖在嘟嘟的身上。
嘟嘟彻底放松下来,也不知自己睡着了没有,只感觉眼睛虚焦得厉害,等到她的视线重复清明,发现自己不仅回到故乡——南海,此时此刻,她就在海龟爷爷的潮汐乐器行,海龟爷爷正安详地趴伏在自己的面前,这让嘟嘟将所有的委屈统统倾泻而出。
“怎么办?怎么办啊?”嘟嘟着急地哭诉:“海龟爷爷,我没有龟鼓,我没有保护好‘海龟奶奶’,她被鬼面那个坏蛋摔成了碎片,我该怎么上台演奏啊?我还能表演什么?”
但海龟爷爷一点也不急躁,则是保持着其惯有的温和:“嘟嘟,你不用自责,你的海龟奶奶灵魂去往天堂,身体化为尘土,已经得到了永生,所以并不存在你没保护好她的情况。”
“可是——”嘟嘟急切地望向周围的环境,她是在寻找海龟奶奶的碎片,竟是眼见那只龟鼓安然地摆放在她第一次看到的位置,便游过去无法相信道:“海龟奶奶?海龟奶奶,她在这儿,她没被摔碎?但这么可能,我分明看到鬼面——”
海龟爷爷打断学生的自责:“嘟嘟,你知道真正最高明的演奏家是什么样子吗?”
“最高明的演奏家?”嘟嘟疑惑地摇头。
海龟爷爷安详地回答:“真正最高明的演奏家,他们相信万物皆有灵,即便用一只贝壳,他也能演奏出这世上最美妙、最动听,也是最富**与情感的音乐。”
嘟嘟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您是说用贝壳作为乐器?”
“当然不仅如此!”海龟爷爷进一步解释:“嘟嘟,我的孩子,只要你想,你可以用海螺做乐器,你可以用鱼骨做乐器,你可以珊瑚做乐器,你可以用水母做乐器,你还可以用海床的沙粒做乐器……甚至——包括你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作为乐器来演奏。”
“我自己的身体?”嘟嘟低头打量自身的胸鳍,它们如同飘带般随水流动,其银白的体态分布着大小不规则的黑色斑点,所以也被人类称之为熊猫神仙鱼。嘟嘟想不明白:“但身体怎么能做乐器?”
“当然可以!”海龟爷爷点头:“这就像唱歌跳舞一样,它们不必需要任何道具或外界的辅助力量,你作为身体的主人,最了解自身的情况,所以——它就是你最大的武器。”
海龟爷爷用后腿飘浮地站立起了身姿,他正用前肢有节奏地敲击腹部的龟壳,当他击打腹部不同的位置,如龟壳的中心、或是用前肢拍打着腹部椭圆形的上下两侧,以及龟壳稍显薄脆的边缘地带,竟是发出雄厚坚硬不同,壮如乐鼓般的动听曲调。
嘟嘟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还可以这么演奏乐器。”
嘟嘟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各种富于变化的敲击节奏:海龟爷爷击打的情绪时而缓慢,时而急速,时而轻柔,时而用力;同时,他或将双肢一起击出,亦或将左前肢伴随右前肢的律动,划出休止符般韵律的空白或节奏,由此便形成了雨打沙滩似的强弱有序,以及海浪击打在礁石上的呼啸、停顿、破浪、乘风等等各种音阶的效果。
但海龟爷爷的手段还不仅如此,他鼓动腮帮子以口腔作为乐器,伴奏发出宛如哨音般清脆悦耳的节韵,那哨音仿佛贯穿海天之间的所有领地,那是只有音乐所存在的领地,那是只有梦想所存在的领地,那也是只有美好所存在的净土。
果然,海龟爷爷居然用自己的身体为乐器,将一曲《世纪》完完整整地演奏了下来,这让他浑身散发出无与伦比的自信和魅力。
“哇噻!”嘟嘟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当刻澎湃感动的心境,其眼含泪水,充满了**:“真是太美好,太动听了!”
海龟爷爷像是天神的降临,慢慢放平其站立着的身姿,面冲学生优雅地颔首道:“总之,这世界上无论叫得出或叫不出名字的物品,它们都可以成为演奏家手中的乐器,它们也是演奏家手中最有强有力的那把武器,所以——我的孩子,请不要局限你的想象力,请不要局限自身的任何魅力,尽管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潜力及可能。”
嘟嘟明白地点头:“这就像潮汐将整个海洋当作乐器,微风将整片天空当作乐器,雨水将整个海岸线作为乐器……它们以自然的节奏及律动,发出这个世界最美妙的乐声。”
“对!”海龟爷爷轻轻颔首:“有一句成语叫大音希声,那意思是说——越好的音乐越是寂静无声,这其中也就越加包罗万象,让听者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大音希声?”嘟嘟皱眉不解:“但怎样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海龟爷爷闭上双目:“嘟嘟,你闭不上眼睛,但可以放空所有的烦恼和思绪,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
嘟嘟便定着眼神,感觉面前动**的水流不见了,其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空旷,是无边无际的浩渺壮阔,耳畔则是传来了风的声音、海的呼喊、太阳的温暖、月光的皎洁、地球的长叹、星辰的变化,是海底生灵们的凝思和冥想……
“嘟嘟,你看到了吗?”海龟爷爷问道:“看到了大音希声的境界了吗?”
“看到了!”嘟嘟兴奋地点头:“原来,大音希声便是浩渺无边的广袤寰宇。”
“对!”海龟爷爷微笑地颔首:“这大音希声便是浩渺无边的广袤寰宇。特别是当你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演奏的利器,任何生物都无法夺走你手中的这把武器,因为他们无法拥有你的身体,鬼面也夺不走你手里的武器,除非他把你一口吞下。”
“对!”嘟嘟开心地恢复了信念:“我不能让鬼面击垮我热爱音乐的这份梦想、信心及执着和坚守!”
海龟爷爷露出宽慰的笑容:“嘟嘟,只要你心中有音乐,有对梦想追逐的那份执着、坚持、热情与决心,你就会变得无所不能、无比强大,你用通晓自然的那份灵气,随心所欲表达你心中的乐感,这整个海洋世界都是你的舞台。”
“对!这整个海洋世界都是我的舞台!”嘟嘟对自己打气道:“我不能在这里自怨自艾,我要重新振作起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嘟嘟——”海龟爷爷的声音宛如于梦境中逐渐消散:“我希望你能赢得比赛最后的胜利,这胜利不是为拿名次,而是战胜你自己,此时此刻――面对困境的自己。……”
嘟嘟眼见海龟爷爷的笑脸,如同天上的云雾般消融淡去,变成了晴空万里的那片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