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是带孩子出去玩的好机会。
小孩子出游的心性有一个特点,就是一定要玩得起来。大山大川抵不上一片草坪滚一圈,悬崖峭壁不如一片沙滩踏一会儿浪——美归美,摸不着碰不到的都是白费。所以我们现在带孩子出来,一定会安排一些能玩起来的地方,游乐园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假期前两天我带孩子逛了一个乐高主题公园,我儿子进了园区就各种不能把持,到处疯玩不能自拔。乐高这种玩具很厉害,极考验玩家的水平,也很能显现玩家脑子里的东西——可以胡乱拼插,也可以玩成艺术家。我对这种玩具打心底里敬重,次次见到都会因为自己小时候没玩过而感到可惜,每次给孩子买上一套,都要强忍住不拆包,压制自己上手的冲动。
我儿子四处乱飞,我就缀在后面观赏。既然是乐高乐园,那必然要有乐高特色,园里的各种装饰都可见乐高元素,一花一草一景,都是各式乐高拼插look。一个小孩指着一条巨大的乐高鳄鱼感叹:“哇,这都是怎么拼出来的,能拼出这个的人实在太牛了!”他妈妈在边上很淡定地说:“你傻呀,这能真是拼出来的吗?这只是为了配合园区的风格,利用工艺做出来的类似乐高的拼插效果。要是都这么拼,还不都掉了呀?不信你去摸一摸,看看能不能抠下来?”孩子走过去一抠,果然抠不动。“嗨,原来如此。”转身走了。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坦率地讲,这位母亲说的很可能没错,这玩意儿肯定不能靠拼插来布置出一整个园子,但即便是工业化产品,也都是人设计出来的,所以我觉得她大可不必在这种无趣的方向上展示自己在科学技术方面的博学,不仅没显得自己高明,还败了孩子的兴。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见成年人如此不合时宜地一本正经了。
头几年我带孩子去迪士尼乐园时,也数次听到家长给孩子直接或间接地进行科普。
一个小姑娘在Land园区里问:白雪公主漂亮还是灰姑娘漂亮?妈妈回答:这都是请外国人演的,演员漂亮公主就漂亮。
在Sea的园区里,一个男孩专心地观看一位装扮成骷髅的演员用形体表演隐形狗,他妈妈在身边温柔地叙述:这个世界上没有活的骷髅,那只狗也不是隐形的,是这个演员用形体来让人以为他牵着一条隐形的狗。而此时我正装出一副害怕被狗咬到的样子逗我儿子,整个人显得像个傻瓜一样。
同一天在同一个乐园,路遇一位打扮成清洁员的表演者利用垃圾桶和井盖来表演并与路人互动,几个日本小姑娘被吓得尖叫后哈哈大笑。而我身边的一位父亲,则相当耐心地给儿子讲解这到底是什么技术和原理,表演者腰上有一个喇叭,箱子里装了什么样的机关,那个井盖有着怎样的奥妙,一脸洞悉天机的骄傲,生生地把迪士尼玩成了科技馆。他儿子看起来不会超过五岁。
还有一个孩子在问米老鼠怎么那么大的时候,家长却在关心穿一身米老鼠外套的演员热不热。在怪兽大学里,一个家长告诉孩子,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怪兽的。
有一回在环球影城,我给我儿子买了两支魔杖。我曾经在卖《哈利·波特》原版书的时候装扮过哈利·波特,对各路咒语相当熟悉,于是,我拿着一支斯莱特林的魔杖边比画边念咒语。一个中国小孩子走过来,看了一会儿说:“叔叔,那就是一根木头做的,没有魔法的,这个世界是没有魔法的。”
我问他:“你听谁说的?”
他说:“我妈。”
我说:“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是这里是有的。不信你看。”
然后我冲我儿子一挥手:“Expelliarmus!”
我儿子想了一下,把手里的魔杖扔了出去。
那孩子愣了几秒钟,突然像破案一样说:“他装的,我看出来了。”说完骄傲地转身走了,脸上表情之无趣,就像我周围的成年人一样。
其实游乐园里的真假,孩子未必不知道,或在几年后连他自己也不会信了,所以我也不能说父母们的科普是错的。然而如此不遗余力地把“无趣”灌输给孩子,把思维限定住,不论是真诚为孩子“解惑”,还是彰显自己卓越的科学知识,都挺无聊的,而且怎么看都有点欺负小孩的意思。
换个身份,如果把成年人带到电影院里,把电影特效一撤,让他看一堆演员在绿布前群魔乱舞,估计也要跟你急的。
成年人尚且知道找点乐子,无趣的日子那么多,当家长的又何必太着急。
况且我发现,有些家长在孩子找乐子的时候偏要一本正经,而在真正需要科普的时候往往又闭上了嘴巴,比如性教育。
谨慎喝鸡汤,我来刮刮油
我们周围有很多家长对孩子有一种误解,认为幼稚是一种犯傻的表现,而长大了、懂事了则是值得肯定的。他们会根据这一见解,影响孩子的一些言行。我在这里必须说一句,成年人与儿童最大的区别恐怕只是经历和认知——我不得不说这一优势维持的时间恐怕随着社会发展会变得越来越短——而无关智商或者脑力。幼稚不是犯傻,而是一种思维方式。
也有一些家长的出发点是想讲科学,于是总是喜欢对一些“不科学”的事物一针见血,迅速打破这些“不科学”带来的快乐。但如果孩子需要科普,他会向家长直接表达出这个愿望,而如果没有主动问,家长大可不必如此着急,不要以为孩子真不知道原理,他们不提,只是不想提而已。有时候你所展现出的睿智,仅仅是让孩子觉得你无趣而已。
在我看来,亲子双方都认为对方是一个有趣的人,对于维护良好的亲子关系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