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霍萍回到自己家里,见母亲和姥姥早已睡下,她就悄悄敲开通讯员刘森的门,把刘森叫了起来,让刘森到客厅去给炮团集训队打个电话。刘森不知道霍萍爱上了小魏,只以为是有急事,便在客厅压低声音给小魏打了电话,按照霍萍的口径,让小魏今晚赶紧来一趟。小魏说:“你是刘森哈?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你看看几点了?有事明天再说行不行?”
刘森看着霍萍的脸色对小魏说:“当然不行,让你来你就来,难道你是大姑娘害怕走夜路吗?再说四处都有站岗的,你怕什么?”
本来小魏已经洗漱完毕,趴在被窝里写日记,王参谋找他,让他接这个电话,他就不能不来。撂下电话,王参谋问:“还是那个女兵要找你吗?”
小魏说:“不是,是师一号家的通讯员刘森。”
王参谋没再问。其实,小魏如果真把霍萍露出来的话,王参谋也没咒念。师一号的千金的事,他王参谋敢阻拦吗?但小魏实在不愿意张扬这种事。平心而论,小魏虽然喜欢女兵,但也只停留在喜欢的层面,断然不敢想入非非,更不敢轻举妄动。而对师一号的千金更是唯唯诺诺,亲是亲了,那也是被裹挟,他自己根本不敢心存妄念。尤其霍萍挑明了说爱他,他也只有听命的份儿,根本不敢轻易表露我也爱你爱得不行了。在霍萍面前他一步也不敢多迈。
小魏打了一个哈欠,就整整军装,走出集训队。夜色已深,军营里静极了。甬道边一排排的白杨树被微风吹过,树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营区的结构如同一个方框,四周是一排一排的宿舍,正中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操场。而四周那一排一排的营区,按照一营、二营、三营的顺序转着圈排下来。每一排都是两个连队,在连队营房门前的门灯下都有站岗的战士在遛哒。去师部要经过好几个卡口,每过一个卡口,站岗的战士都要问他一句:“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小魏就回答同一句话:“我原来是师一号家里的通讯员魏雨缪,现在师一号家里叫我。”他没说是师一号叫他,也没说究竟是谁叫他。这样就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来到师一号家里以后,小魏先把门口碍事的蔬菜瓜果往墙根搬了一些,免得绊人。至少干了十分钟的活,才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屋,走过客厅,走进霍萍的卧室。此时刘森方才明白:霍萍是跟小魏谈恋爱了,否则,天这么晚了,小魏怎么还会胆大妄为径自走进霍萍卧室呢?师一号千金的卧室是哪个男兵能够随便进的吗?
为了显得光明正大,霍萍没有关门,反正刘森不会冷不丁走过来看她们。她先拉住小魏拥抱接了吻,然后就拉着手找话题说话。霍萍说:“叫你还不赶紧来,磨磨蹭蹭,黏黏糊糊,磨磨唧唧。”
“我来得并不慢,是刚才在你家门外把蔬菜瓜果又重新摆放了一下,免得绊人。”
“唉,你的眼里总有活,”霍萍压低声音指指外屋,“他就不行。”
小魏问:“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霍萍说:“不困。困也不睡。明天白天再睡。”
小魏说:“你可以在明天白天睡觉,我却要回去训练啊,团里技术比武快开始了,集训队王参谋盯我们盯得紧着呐!”
霍萍说:“咱们说一会话,就放你回去。”她把嘴凑近魏雨谋耳根小声说:“我这一个星期见不着你,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
小魏悄声回应:“现在你不是见到我了,有话你就说吧。”
此时霍萍突然想不起该说什么了。只是拿起小魏一只手亲吻。但她真怕刘森一脚迈进来,那样的话就不好了。虽说刘森对她们没有任何威慑力,也形不成干扰,但给刘森留下这种印象实在不好。尤其怕传出去影响小魏进步。霍萍想了想就没话找话,说起自己排里墙上挂的那幅《我是海燕》。她渐渐放开了声音:“你给我的那幅画,现在我的感觉与以前不一样了。”
小魏也放开了声音:“什么意思?”
霍萍说:“那幅画不真实。”
小魏说:“怎么见得?”
霍萍说:“静下心来就会发现,那幅画传递了很多错误的信息。首先,大风大雨的天气去查线,根本不能穿雨衣,爬那么高的杆子再穿上雨衣,我们就都成风筝飘走了,所以风雨天查线,个个都是落汤鸡。其次,野战军的通信兵,爬多高的杆子都没有安全带,平时训练为战时准备,打起仗来到哪里去找安全带?所以不管是训练还是执行任务,我们都从来没有系过安全带,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安全带怎么用。”
小魏说:“革命的现实主义与革命的浪漫主义相结合嘛!你不能吹毛求疵。”
霍萍说:“别打断,我还没说完呐。还有啊,实话说,带着脚扣爬杆子,太幸福了!在我们的训练科目中,带着脚扣爬杆,那是小儿科,人人都会的。一般的都要练会带着脚套爬,也就是用一根绳子结个套,套在两只脚上,再紧紧的勒在杆子上,像青蛙一样一窜一窜的爬到杆顶。想练就这本事,对我们女兵来说可不容易,磨破胳膊跌伤脚是家常便饭,但大部分人也都闯过了这道难关。我一开始不行,只能往杆子上窜两三下,就呲溜一下掉下来了。最困难的当然就是徒手攀登了!那可是需要真有力气的,当然还有技巧,很多男兵都做不到,更别提我们女兵了。我恰恰是看了《我是海燕》以后练会了徒手爬杆,但我又恰恰在练会徒手爬杆以后看出那幅画的不真实。过几天八一电影制片厂要来给我们拍纪录片,你说,我们能像那幅画那样系着安全带,踩着脚扣爬杆吗?这种片子拍出来,其他部队的通信兵不是要笑掉大牙吗?”
小魏想了想说:“看文艺作品要看精髓和大效果,不能纠缠细节。否则,你就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霍萍说:“不对,看一件文艺作品的成败,主题和细节缺一不可,甚至我认为细节更加关键,更加重要!因为弄不好就变成非驴非马的四不像的东西,贻笑大方!”
小魏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过,我还是劝你对这幅画不要要求过高,潘嘉俊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战士,能画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也许,再过些日子,你又重新爱上这幅画了。这就叫否定之否定,事情总是螺旋式上升的。”
霍萍对此提不出异议,只感觉小魏非常聪明非常智慧。总能把她说服。于是,她在看他的时候,就不由得满眼爱意。说了一会《我是海燕》,霍萍感觉达到了见小魏的目的,就又搂住他的脖子接了一下吻,说:“你可以走了,我该说的话都说了。”然后又在他耳边问:“你没和别的女兵接触吧?”
小魏急忙回答:“我天天忙死,哪有那闲工夫?再说,别的女兵我也不认识!”
霍萍一把捂住了小魏的嘴,说:“小声点,你嚷什么!”就把小魏推出卧室。此时,刘森就从自己的屋里出来跟着出来送客,霍萍蓦然一惊,天,那刘森根本没睡,一直在隔壁听着她们说话!幸亏她们没有明目张胆说过头话!走出屋子,看着小魏消失在夜色里,霍萍相当惬意地笑了。
事情就是这样,年轻恋人在一起的时候,未必会谈什么至关重要的事,很多时候只是闲唠,甚至说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只要能见面,能厮守,心里就是惬意的。而在说那些闲事的时候增进彼此的了解,寻求彼此思想与性情的契合,一旦完全契合了,也就水到渠成该是关起门来共同生活的时候了。
而就在她们闲唠的同时,傅郁芳已经采取了实在的行动。她也让家里的通讯员给炮团高家锁打了电话。因为高家锁是连长,他的屋里就有电话,接起来很方便。虽说高家锁和指导员睡一间屋,指导员免不了会疑惑地问:“这么晚了,谁还来电话呀?”但对高家锁的举动也不会干涉。
电话里告诉高家锁,说:“师医院让你现在就去换药,因为医生刚刚发现,卫生员傅郁芳给你换的药拿错了,对你的伤口会产生严重负面影响。”
怎么会?那傅郁芳是个多么精明的女兵,怎么会换错了药呢?高家锁根本不信。但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立即知道是傅郁芳在约他了。去不去?他原来确实想和傅郁芳发展关系,但现在他又确实对冀红琛有了想法。原来想与傅郁芳慢慢了解,慢慢相处培养感情的念头正被他慢慢打消。
前不久,家里老爸来信,说县里一位领导介绍了一个中学的女教师,人品好,模样也不错,如果高家锁同意,就把照片寄来让他看。高家锁此时早已接触过傅郁芳了,对小地方县城里的女教师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看官也许感到高家锁太自不量力,太拿自己当回事。但这个年龄和身份的年轻干部,还确实心气很高,“目光远大”。尤其是尖子连队前途无量的年轻干部,他们在事业上的成功,鼓起了他们在爱情问题上的勇气,只以为生活问题更如一碟小菜,只要有勇气便可所向披靡,一切都不在话下!也许他们在行动上十分慎重,轻易不会造次,但在意念上,确实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
而且,高家锁的家里也不算一般白丁,他父亲是一个县的武装部副部长,说起来也算副科级干部,虽说级别不高,在傅郁芳面前黯然失色,但终归也是干部身份,这就让高家锁稍稍有了几分底气。当然,让他像冀红琛、傅郁芳她们那样天马行空,我行我素,挥洒自如,也是做不到的。
话说高家锁接过电话以后就穿起衣服,告诉指导员,说师医院来电话是说,药换错了,得赶紧去重新换药。指导员忿忿道:“这些人,真不负责任!这不是闹笑话?”
高家锁搪塞说:“能及时纠正就算好同志,否则,我这腿该多灾多难了。”便拄着拐出了连部。站岗的战士以为高家锁去查岗,便赶紧对他一个立正。
到了师医院外科住院部病房以后,果然见傅郁芳等在那里。傅郁芳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满各种小药瓶和纱布、药棉之类。一见面就表情严肃地说:“你先喘口气,一会我要给你换药。”
高家锁说:“你真把药弄错了?”
傅郁芳说:“甭问,不会让你落残就是。我问你,你怎么不和我打招呼就回连队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人吗?”
高家锁说:“连里工作太忙,我不敢在医院里住时间太长。”
傅郁芳说:“忙?是不是因为连里去了师部宣传队的女兵,所以你就开始忙了?”
高家锁说:“你说什么呐?我难道只为女兵忙?你就这么看我?”
傅郁芳说:“你甭嘴硬!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男兵?来,把裤子褪下来。”
高家锁听话地褪下裤子 ,露出里面的裤衩。而大腿根的伤口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傅郁芳把手伸向他的伤口,但就在要揭开纱布的一瞬间,傅郁芳突然把手向前一探,就伸进了高家锁的裤衩,并顺势热乎乎地握了一下,立即让高家锁猛地一惊,他的大脑里如同放了一个炮仗,“轰”地一声炸开,全身都**都麻木都膨胀了!
后来当傅郁芳笑逐颜开地把这一情况告诉霍萍以后,霍萍一下子羞红了脸,说:“你也太惊世骇俗了!就算你是做医务工作的吧,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还叫姑娘吗?”
傅郁芳大大咧咧地说:“谁让高家锁犯在我手里?以后我惊世骇俗的地方还多着呢!只要惹着我,他就别想好!”
话说有了那一次以后,高家锁的态度果然大变。他蓦然间变得对傅郁芳唯唯诺诺起来。当然,那天傅郁芳握了他一下以后,他就顺势抱住傅郁芳亲了嘴。这个年龄的男人么,难免会这样的。要么说,自古以来藤缠树,谁人见过树缠藤?女人缠男人是一缠一个准儿的。而高家锁亲了傅郁芳以后,自然就突破了一般男女的只是摸摸手的那种初级关系,等于把窗户纸捅破了。而这层窗户纸一经捅破,就是轻易不容变更的了。因为,他们都是兵,与随随便便的老百姓是不一样的;还因为,高家锁是部队干部,虽然级别不高,但毕竟是穿四个兜的;而傅郁芳更是不同寻常,因为她感觉自己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高家锁,心情愉快,踌躇满志,更没有再变的道理。
那天夜里,他们没敢在病房耽搁太久,匆匆地拥抱接吻以后就各自走各自的了。
每个战士的恋爱史都是不一样的,有的平淡庸常,宛若死水微澜;有的惊心动魄,犹如十级海浪;有的古板守旧,如同墙上一成不变转着圈的挂钟;有的就开放浪漫,五光十色,色彩斑斓,有如变幻无穷的万花筒。
话说炮团的计算兵比武说开始就开始了,团长出主意,没让计算兵站在水里,也没在他们身边敲锣打鼓,而是在比赛场地燃放鞭炮,成掛的鞭炮和二踢脚,从始至终没停过,只管放起来看,只放得震耳欲聋硝烟弥漫,至于团里为了计算兵大赛究竟买了多少鞭炮,只有鬼知道。魏雨缪的耳朵被震得吱吱鸣响,两眼被硝烟熏得流泪不止,呼吸道也被硝烟呛得刺痛,猛咳不止。别的计算兵会怎么样,也是可想而知的。而小魏理所当然地遥遥领先地取得了第一名。但因为错了一道题,没有拿上满分。不过,这已经难能可贵了,已经对其他选手形成居高临下的态势了。主抓炮团的丁副师长当时在场,炮团团长想把小魏弄成全优,他对王参谋说:“速度最快是非常重要的,炮阵地的第一炮打出去之后,不一定命中目标,但还来得及修正,只要有速度,就争取了主动;而如果慢了,就算你射击诸元计算得再准,敌人炮弹冷不丁飞来了,你还来得及打炮吗?恐怕早被敌人摧毁了!王参谋你考虑一下。”
而丁副师长不这么看,他说:“速度快固然有速度快的好处,但不准确就不行,因为你第一发炮弹出去以后如果没有摧毁敌方,立即就有被敌方回击和摧毁的可能,因为你一打炮就把自己暴露了。所以,第一发的准确性和命中率至关重要!”
结果,小魏没有拿到全优。拿全优的是个当了四年计算兵的老兵,他保证了一百道题全对,只是速度不算快。因此,小魏被团长定为第二名。这完全出乎这个老兵意料之外,因此这个老兵也很高兴。但是,丁副师长在全体计算兵比武现场表扬了小魏,而没表扬那个老兵。原因就是小魏仅仅来炮团仅仅两个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到这个成绩,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为了表示对小魏的肯定,丁副师长在比武结束以后,在团长陪同下来到二连视察。
于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来到二连指挥排侦察班。丁副师长和团长走到小魏睡觉的床铺跟前,丁副师长亲自摘下小魏挂在床头的挎包,解开带子,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说:“小魏计算速度这么快是个谜,那么,谜底在哪里呢?从他的挎包里应该看出端倪来。”结果就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红塑料皮的日记本。丁副师长翻开第一页,蓦然间便看到了霍萍的题词:“赠魏雨缪同志: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霍萍。”丁副师长对曾经给他出难题的霍萍当然是十分熟悉的,便默默点头,又简单翻看了一下里面,没有看更多内容,就把日记本合上,说:“小魏拿第一的动力相当强大,超乎我们的想象。回头让他找我一趟。”便离开了侦察班。
一出屋,丁副师长正好和走进屋的小林琳撞个满怀。小林琳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啊”了一声,便急忙立正,问道:“首长好!”
丁副师长非常纳罕,说:“你怎么在这?”
小林琳的脸胀得通红,说:“我们宣传队的两个女兵在二连体验生活。”
丁副师长说:“你抽空找连长高家锁谈谈,再抽空找计算兵魏雨缪谈谈,他们都是炮团的奇才和后起之秀,他们的事迹对你们宣传队的同志会有很大启发。可能的话,你们就编编他们的故事。”
小林琳连连点头。丁副师长笑呵呵地走了。团长也非常纳罕地看了小林琳一眼,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靓丽的女兵!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小林琳。回头他就有了一个想法,要把小林琳介绍给自己的儿子,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肯定会乐不可支,因为儿子正在步兵团当排长,也是个军事技术拔尖儿的有前途的苗子,已经到了搞对象的年龄,但眼下还没有对象。
团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以后,果真给儿子打了电话,但儿子推说眼下太忙,过一段时间再说,让团长十分期待,就往二连跑得很勤,似乎在替儿子观察小林琳。
话说回头小魏就找到了丁副师长,当面聆听了教诲,丁副师长说:“你现在开了一个很好的头,但千万不能骄傲,你仅仅是开了一个好头而已,后面的路能不能走好走稳,还要格外小心!”直把小魏说得心服口服。而丁副师长回到师机关以后,就嘱咐炮科桂参谋来二连找魏雨缪总结经验:小魏是怎么训练的,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就拿到这么好的成绩,要捋出条条来在全体计算兵中间推广。桂参谋领到任务以后,二话没说便立即来到二连,与二连的指战员们吃住在一起。在这个过程中,桂参谋便看上了冀红琛。本来桂参谋是喜欢小林琳的,一直在琢磨怎么帮小林琳一把,但他来到二连以后,小林琳对他不冷不热,躲躲闪闪,他自然不知道内里原因,只觉得小林琳不懂得知恩图报,心里发冷发酸,就把目光转向了冀红琛。当然,小林琳和他碰面的时候,只要有外人在场,也表现得非常高兴非常热情,而一旦单独相处,小林琳就把脸拉了下来。让他也只得把一张脸绷得铁紧。
而小魏参加完团里的比武,马不停蹄地继续训练,又准备参加师里比赛了。天天忙得找不着人。因为马全发安排老兵曾金友陪着小魏去营房外面的小树林里去做题,掐着秒表死磕。这就让桂参谋非常挠头。丁副师长交给的任务不完成不行,而要完成的话,却如此不便当——他怎么能够干扰小魏的训练呢?如果小魏在师里比赛拿不到好成绩,回过头来丁副师长不是还要追究他吗?桂参谋感觉自己正在干一件两头不落好的事。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冀红琛身边,就小声地把这个顾虑告诉了她。冀红琛说:“我倒有个主意,吃完饭我告诉你。”
于是吃完饭两个人就围着营房遛起弯儿来。冀红琛说:“你要让小魏拿出大块时间谈经验,他肯定不会答应。你可以在师里比赛以前先把小魏身边的人都走访一遍。比如:侦察班长,指挥排长,二连连长还有师一号家属。”
桂参谋一听还有师一号家属,便急忙问:“怎么和师一号家属还挂上了?”
冀红琛说:“小魏原来就在师一号家里做通讯员,做了一年半呢!”
桂参谋说:“是这样?那师一号的老伴和孩子肯定知道小魏的文化基础、智力情况、兴趣爱好和日常习惯。我还真应该往师一号家里跑一趟。”
回头冀红琛就在连部给师部通信连打了电话,找到霍萍说:“萍萍,劳你拿出点时间和桂参谋谈谈小魏怎么样?”
霍萍一听桂参谋要总结小魏训练的经验,一下子乐得合不拢嘴。因为她巴不得小魏快些出彩、出名、出人头地,那样小魏离提干不就更进一步了?霍萍立即和桂参谋约定了谈话时间,而且,很快就兑现,两个人整整谈了一个下午。桂参谋便基本掌握了小魏的一切,心里非常高兴。高兴之余,就想到给他出了好主意的是冀红琛,便对冀红琛进一步心生好感。便又约冀红琛谈心。
桂参谋是个知识面非常宽的部队干部,对文艺创作、歌唱甚至京剧都有很深的了解,他和冀红琛滔滔不绝地谈起了师部宣传队的优缺点和努力方向,直说得冀红琛心服口服。比如,他能说出“三突出”的创作原则: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他告诉冀红琛,眼下的八个样板戏和《艳阳天》、《金光大道》小说,都是秉承这个原则。这“三突出”的原则虽然很快就随着文革的过去而被摒弃,但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却是文艺创作的金科玉律,正如日中天。而且,桂参谋竟然知道过去京剧行里的四大须生、四大名旦以及各流派。于是,把个冀红琛蛊惑得五迷三道。冀红琛说:“你怎么不到宣传队来干啊,你如果来了,肯定能出好作品!”
桂参谋说:“我这人对军事技术更感兴趣。也许,哪天我对军事技术干腻了,就转行到宣传队来了。那时候你可得帮我调动啊!”
冀红琛说:“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就凭你这么有才,我一定帮忙!”
部队里跨专业的调动是非常困难的,冀红琛怎么会夸这个海口?她的话一下子钩起了桂参谋的腮帮子,他问:“你有什么办法帮我调动?”
冀红琛说:“让我老爸说句话就是了。”
桂参谋更加纳罕了:“请问你老爸是——”
冀红琛说:“就是刚调到军部的冀副军长。”
天,冀红琛竟是冀副军长的千金!桂参谋一拍脑门:“瞧我这狗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啊!”
女兵们的水太深了。桂参谋一下子就对冀红琛肃然起敬了。他整整军装,挂好风纪扣,对着冀红琛“啪”就是一个立正,然后冲着冀红琛正儿八经敬了一个军礼!
冀红琛嘻嘻哈哈地笑着说:“干嘛干嘛?挤兑我也敬礼呀?你给我敬礼我就得还礼,可是我又没戴军帽,怎么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