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深入研究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1 / 1)

以上所讲的是中国古代史学理论的特点和发展大势,最后,我想谈谈深入研究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的有关问题。

在当前形势下,我们一方面是开放,引进、研究、分析外国史学,借鉴其中的积极因素,以有益的成果来丰富我们。同时,我们要发掘自己的理论遗产,这两个方面是辩证统一的关系。我们要争取和西方史学“同步走”,再进一步“领着走”,不能总是“跟着走”。但是,我们想“领着走”,有更大的话语权,那就必须有“领着走”的条件,不是几句话能解决的。中国史学在世界史学中想要扮演“领着走”或者至少在某些方面“领着走”的角色的话,有一个问题值得我们思考,那就是我们能不能提出全世界同行都关注的重大问题,至少他们也认为是重要的问题,甚至是他们未曾认识到的重要问题。我当时针对这个问题讲了一番,海登·怀特先生马上就说,我们从“二十四史”中能看到什么理论呢?这就是差别。所以,年青一代要有使命感,要有责任感,要经常思考一些问题。知识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提出新的问题更重要。因为有了问题才能够创新,有了问题才能够有突破。

首先,要深入研究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问题意识非常重要。提出新问题的能力,决定着我们对于理论问题的深入程度和成就大小。中国史学素有重视思想和理论的传统。从孔子、孟子讲事、文、义,到司马迁说“好学深思,心知其意”,一直到梁启超明确提出不懂得历史哲学就不能成为良史,这个优良传统一直在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延续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史学家,李大钊、郭沫若、翦伯赞、侯外庐等都特别重视理论。他们为后人留下了丰厚的理论遗产。那么,在继承中国古代史学的理论遗产的基础上,我们今天应该怎样深入研究和利用这些遗产呢?我想一个最重要的基础工作就是从梳理概念和爬梳问题入手。中国历史学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提出了一些重要概念,比如,天人、古今、时势、理道等。这些关于历史理论的概念一直在沿用,我们应该研究中国历代思想家、史学家赋予了它们什么含义,有着怎样的流变。比如说,“天”的概念是在不断变化的,据一位年轻朋友的研究,中国古代人们关于“天”有十七种含义,概括说来一个是指有意志的天,一个是指自然的天,一个是指客观形势的天。章学诚说:“尽其天而不益以人。”这个“天”就是指客观的历史,“不益以人”就是不要加上个人的主观意志。对于“人”的认识也是在变化的,我们说司马迁奠定了中国古代史学的人本主义传统,也就是人在历史发展中的中心地位。历史就是人的活动,这也符合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对于这样一些基本概念,我们要进行梳理,同时在梳理过程中要善于发现问题,然后再把这些问题加以论述,这样我们就慢慢做好理论研究的准备了。我和龚书铎教授主编的《中华大典·历史典·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分典》三卷本,对很多理论问题进行了比较系统的分类和初步的梳理,大家可以参考、批评。

其次,从史学理论领域来看,也是如此。我在《中国古代史学批评纵横》这本小书中提出了一些看法,比如,史学家在才、学、识方面的修养问题;历史撰述中的直笔与曲笔,史法与史意问题;会通与断代问题;时代与史学的关系问题;史学的审美问题等,这些都是很重要的理论问题。对其中某一问题进行深入的研究,拓展开来论述,写成专门著作,可以更加凸显中国史学的特色和风采。

最后,我要说,我很高兴在25年之后回到华中师范大学来交这份答卷,一个初步的答卷,同时也展望未来,希望和青年朋友们继续共同努力,深入研究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把中国史学推向更高的境界!

[1] 2011年11月1日,在华中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的演讲。

[2]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杨伯峻春秋左传注本,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110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