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文】 古粟特文信札(Ⅱ号)(1 / 1)

佚名

尊贵的卡那可克(Kanakk)家族的领主瓦扎可克[1],那耐·缔合瓦之子,奉仁慈的上帝的旨意,派遣她的仆人那耐·万达克,屈膝向你们表示敬意,一千、一万个祝福送给你们。先生们,对我来说,能看到你们从疾病中解脱出来并得到快乐,那将是我最大的安慰;先生们,当我听到你们贵体安康的消息时,我想我本人也很快乐!

酒泉的阿马特·萨可(Arma″sach)先生平安无事,姑藏的阿萨可(Arsach)也平安无事。先生们,自从粟特[2]人初次走出“内地”[例如中国]已经三年了。我让高特木·萨可(Ghotam″sach)安家定居,他平安无恙。而现在他已经走了……而且再没有来自那里的人了,因而,我必须写信告诉你们有关进“内地”的粟特人的情况,他们所到的国家及经历了怎样的遭遇。先生们,据他们说,最后一位皇帝从洛阳逃走,由于饥荒,城市和宫廷遭到火灾,宫殿被焚烧,城市被毁。洛阳已不是昔日的洛阳,邺城已经不是昨日的邺城!此外……远到邺城,这些所谓的匈奴人,昨天还受制于君王!先生们,我们不知道,其他中国人是否有能力把匈奴人赶出中国,赶出长安,或者他们把国家置于一边。(……在……那里)来自撒马尔罕的上百个自由民……在……有四十人。先生们,(……是……)三年了,从(……来)自“内地”……

从敦煌一直到金城……亚麻布销路很好,几乎每个人都改换了原来的布衣或毛织衣物……

先生们,至于居住在从金城到敦煌地区的我们,只要仅仅维持……生活,我们没有亲属,年老而且面临死亡。如果情况不是如此糟糕,我不准备写信告诉你们有关我们所面临的情况。先生们,如果我告诉你们中国遇到的每件事,“不幸”二字远不能言表:从那里,你得不到利益。先生们,自从我派遣萨扎哈然克(Saghrak)和法尼额·这哈特(Farn″aghat)“入内”已经八年了,然而,我收到来自那里的答复已有三年。他们健安……但是如今,近来不幸发生后,我没有得到他们的任何消息。此外,四年前,我派遣了另外一位名叫阿提可胡·瓦达克(Artikhu″v andak)的人。当商队离开姑藏的时候,瓦可胡沙可克(Wakhushakk)……在那里,而当他们到达洛阳的时候……那里的印度人和粟特人都死于饥荒。我派那思岩(Na syan)去敦煌,他“出外”(例如,离开中国),接着进入敦煌,但是,现在他已经离开了,没征得我的允许,他曾收到一笔巨大的报偿,后来遭到打击而死于……

瓦扎可克领主,我对你的权威抱有最大的希望!杜合如瓦斯普·万达克(Dhruw asp″v andak)之子潘萨可克(Pesakk)保存着……我的金币,并且,他把这部分钱存起来,没有转账,你应该掌握这部分钱……从现在开始封存,没有我的许可……杜合如瓦斯普·万达克……

那耐·缔合瓦领主,你应该提醒瓦扎可克,他应该收回这笔款,然后,你们二人同时对这笔存款进行清算,如果瓦扎可克去掌管这些钱,你应该把利息加进本金里,再把它转存在另一个账户,然后把这两份资金都交给瓦扎可克。如果你觉(得)瓦扎可克掌管这笔钱不合适的话,那么,你应该把这笔钱交给你认为合适的人,因要这笔钱可能产生效益。看哪里有孤儿……如果他成人,能独立生活,而且除了这些钱外,他没有任何心愿,那么,那耐·缔合瓦,当听到塔库特离开人世去见上帝的时候,上帝和我父亲的灵魂将会保佑你!再就是当塔克黑塞可·万达克长大成人的时候,给他娶一位妻子,不要让他离开你……当你需要现金的时候,那么你可从所有钱中取1000或2000斯贷特(staters,古代希腊的金币单位)。

万·热兹马克(Wanrazmak)给我向敦煌寄了32个麝香囊,麝香囊归塔库特所有,因此,他可能会把它们递送给你。当你得到这些麝香囊时,请把它分成五份,三份归塔克黑塞可·万达克,一份给潘萨可克拿,你拿一份。

这封信写于车思·斯万(Chirthswan)领主13年,塔各合米开(Taghmich)月。

本文节选自期刊《考古与文物》2003年第5期,[美]安妮特·L.朱丽安娜、[美]朱迪思·A.莱莉著,苏银梅译,第76—77页。

【导读】

这封信札最早由斯坦因发现。斯坦因(1862—1943),英国人,世界著名的考古学家、地理学家、艺术家、预言家和探险家,曾经游历多国,特别是在我国新疆和甘肃地区探险时间最长,对敦煌莫高窟的壁画和敦煌遗产有着深入的研究,曾经开辟国际敦煌学,是国际敦煌学的开山鼻祖。他是印度和中亚地区所藏敦煌文物的主要搜集者,也是对敦煌文化最早公布和研究者。他写的大部分著作都与吐蕃有关,从1900年开始到1931年,他曾四次来到中亚地区进行探险和考察,特别是对新疆和甘肃的考察最为频繁,这篇文章正是他在考察新疆时意外发现的一份古札,里面记载了非常有价值的文字,并且它的信纸也是当时最为稀有的。这一份古札被分为两个代码,分别是一号和二号,本文是二号信札,一号信扎已经找不到踪迹了,在研究时,都是参考二号信札进行的,因此这一份信札是极其珍贵的文物。

古粟特文信札是一份信件,文字被认为是粟特文(粟特地区,今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境内,一种古伊朗人所说的语言),这种文字在世界上是极其稀有的,能够保存下来的更是寥寥无几。这种文字也不同于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古文字,在今天看来应该是当时粟特地区的一种民族语言,并且应用比较少,这也是这份信札的价值所在。斯坦因对克什米尔古文字也有研究,曾编著过克什米尔梵文校注,并且他也对伊斯兰教和佛教文字有深入的研究,因此根据他的判断,这份信札是世界上失传的粟特文字,并且是一份十分珍贵的纸张记载。内容是当时粟特地区一位商人写给国王的信,向国王阐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文章一共包括六条信的内容和最后一条信的结尾,格式与现代信的格式基本相同,并且还有信封的存在,只是在文章中无法展示出来。古粟特文信札的年代是公元313年,这个时期中国处于西晋末期的混乱年代,古信札也是在运往西方的途中丢失(有人猜测是被当时的有关部门所没收)。这封信札记述着这位商人从洛阳到西亚这一段路上所经历的城市和看到的物品,记录着敦煌、酒泉、兰州和楼兰古城,里面有许多关于商业活动、日用品及丝织物等的记载,一共两封信札,现在只剩下这一封珍贵的文物被存放在大英博物馆内。

研究古粟特文信札的目的更多的是从信札本身而言的,这份信札是一份珍贵的文物,并且它的材质也不是当时使用的蔡侯纸,而是一种非常特有的昂贵纸张(有研究者称这种纸就是当时的撒马尔罕纸),研究这一份信札的意义也可以推断当时中国造纸术的技术水平和西传的经过。因为这份信札是在新疆发现的,也可以说明当时新疆已经开始出现纸张,并且造纸术也得到应用,同时也可以说明,当时的新疆是中原技术传播和纸张西传的中转站。信札上的古粟特文字也对我们研究新疆民族文字和古梵文体系具有重要的意义,这篇文章的另外一种意义也是对新疆当时出版符号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这份失传的信札本身的价值远远超过其内容的价值,无论是对于我们研究出版载体还是出版符号都有重要的意义。

(李宜飞)

[1] 瓦扎可克:古伊朗地区当时部落的一位领主,也是文章中商人的收信人。

[2] 粟特:位于古代中亚,是著名的西域古国之一,当时的首都是撒马尔罕,这一地区的人们信仰伊斯兰敎,其文字和语言也是今天特有的粟特文,有着著名的撒马尔罕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