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焚谶纬(1 / 1)

隋炀帝时,广求逸书,整理图籍,对于保存和发展中华传统学术文化方面,隋炀帝作出了重要贡献,这一举措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但是,他在广求诗书的同时,却又大规模地焚书。

然而,隋炀帝所烧的书和其所求书性质大不相同,求的是经书,烧的是纬书。所谓纬书,系对儒家经书而言,《诗》《书》《礼》《乐》《易》《春秋》和《孝经》七经均有相对的纬书,总称“七纬”。又有《论语谶》及《河图》《洛书》等,合称《谶纬》。从广义来讲,纬书泛指一切讲术数占验的书。

所谓谶纬,乃是把儒家经学神学化的一种学说,是儒生与方士混合所形成的一种迷信风气。“谶”是一种隐秘的语言,假托神仙圣人,预决吉凶,告人政事,谶书是占验书, “纬”是相对“经”而言,由于纬与儒家六经相连,汉儒多推“仲尼所作”,认为“孔子既叙六经,以明天人之道,知后世不能稽同其意,故别立纬及谶,以遗来世”,但孔子从未言及谶纬。西汉末年方士化的儒生大量造作谶纬,并编辑成书,东汉光武帝刘秀更以图谶起兵,这就使谶纬从卜者的先验之辞演化为帝王的统治工具。中元元年(56),光武帝“宣布图谶于天下”,计有《河图》九篇,《洛书》六篇,还有伪托伏羲到孔子演绎的三十篇,再加上《经纬》三十五篇,共八十篇,形成系统的迷信体系。但由于其荒诞无稽,东汉以来就遭到有识之士的责难质疑,魏晋时期,统治者也开始明令禁谶,至隋文帝受禅, “禁之逾切”。

隋文帝以外戚篡位得天下,在心理上总怀有心病,为慑服臣民,当然也利用符瑞,甚至不惜造作图谶,把自己能当皇帝说成是上帝的旨意。但谶纬之术的继续流行又会给最高统治者以巨大压力,隋文帝唯恐有人也借图谶谋夺帝位,于是又反过来禁止谶纬,只许自己利用,不许别人研读。开皇十三年(593)二月丁酉(二十七日),隋文帝“制私家不得隐藏纬候图谶”。开皇十八年(598)五月又“诏畜猫鬼、蛊毒厌魅、野道之家,投于四裔”。

然而,隋文帝本人却也非常迷信,他不但相信佛道、符瑞、阴阳五行及各种鬼怪,而且对民间流行的包括山神、土地、河海龙王等神也深信不疑,曾诏称“敢有毁坏偷盗佛及天尊像、岳镇海渎神形者,以不道论”。皇后独孤氏与杨素之妻同时染疾,御医认为是有人故意利用猫鬼妖术作怪,为此隋文帝下令到处驱鬼。隋文帝既然如此迷信,其所以禁纬并不是破除迷信,只是政治上加强控制的一项措施而已。

因此,隋文帝一方面禁止图谶占候厌胜之术;另一方面却允许臣下以谶语赞颂吹捧自己。

隋炀帝即位后,也“尝言及高祖受命之符,因问鬼神之事”。但杨广本人并不迷信鬼神,相反,他对于谶纬流行,蛊惑人心,危害社会稳定,破坏国家统一局面的危害性有更深的认识,于是采取断然措施,凡与谶纬相关的书统统烧掉,不烧而被人检举者也定死罪。据史载,大业元年(605),隋炀帝“于东都置道士坊,凡五行、占候、卜筮、医药者皆置此中,遣使检查,不许出入”。在禁绝民间图谶纬书的同时,国家设馆保存了一部分,但作为禁书严加看管,一般人不得出入。

隋炀帝的禁令十分严厉,据《朝野佥载》记载:

隋大业之季,猫鬼事起,家养猫为厌魅,颇有神灵,递相诬告,京都及郡县被诛戮者,数千余家,蜀王秀皆坐之。隋室既亡,其事亦寝。

凡以鬼怪巫术蛊惑人心者皆严惩不贷,就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隋炀帝即位之初就以其严厉的行政手段禁绝谶纬,特别是对纬书采取了一焚了之的做法,使儒家谶纬之学在历史上“寝传寝微,几乎灭绝”。隋炀帝焚纬是历史上最彻底的一次禁绝谶纬的行动,其成绩超过以往历朝历代,使东汉以来风靡盛行的谶纬之学彻底沦丧了。

谶纬迷信的泛滥曾多次造成社会动**,并严重阻碍了我国学术思想的发展,隋炀帝禁绝谶纬,客观上有利于社会稳定,是意识形态领域巩固王朝统一的又一有效措施。禁纬搬掉了一块障碍我国传统文化健康发展的绊脚石,扫除了迷信,促进了唐代经学、佛学、史学和文学的繁荣。清除谶纬也恢复了汉初形成的儒家学说的本来面目和淳朴学风,使唐宋以后的经学研究得以沿着哲学义理、名物训诂的道路向前发展,逐渐建立起来一套谨审严肃、实事求是的科学方法,这在我国文化史上具有极为重大的意义。

由于隋炀帝的禁纬相当严厉,流传中国一千多年的大量谶纬之书几乎烧了个精光,朝廷秘府收藏的后亦因战乱而散失,到唐朝修《隋书·五朝史志》,其《经籍志一》附于六经之末的纬书尚有十三部九十二卷,加上亡书存有目录的则三十二部,共二百三十二卷。然到宋代,纬书更散失殆尽,仅存《易纬》。禁绝纬书虽是好事,但是也存在遗憾之处,纬书杂有神学迷信,书名既诡异,内容又庞杂,谶纬诸篇在我国古代文化典籍中大部分是糟粕,但其中也保存有许多有用的学术文化资料,记录了不少天文、历法、医学和地理知识。如《河图》云“地恒动不止”“阴阳相薄为雷”,《春秋元命苞》云“阴阳激为电”等,包含着一些宝贵的古代自然科学知识。即使是迷信的内容也有不少古代神话传说和风俗人情的记述,从中也多少可以窥见汉代学术思想的风貌。而特别是在秦汉史籍匮乏的情况下,不加整理就一焚了之,也是文化方面的一次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