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西域美名传(1 / 1)

历史长河微泛清波,吟唱着古老的动人心弦的诗篇。游**着历史征尘的古道上,时断时续的驼铃,思绪百结的西风,为悲壮凄惋的诗行掷下一串凝固的音符。

西出阳关、玉门关,有一片充满了神奇的土地,这里仰视山脉纵横,俯瞰大漠茫茫,绿洲点点。这片包括了中国新疆以及中亚细亚在内的广袤区域,汉朝人称之为西域。

西域生活着许多民族,根据《汉书》记载,他们分别建立了鄯善、且末、精绝、戒庐、渠勒、于阗、莎车、疏勒、龟兹、焉耆、姑师、乌孙、大宛、康居、大月氏等三十多个小国。秦末汉初以来,西域诸国一直处在匈奴控制或影响下,成为匈奴攻汉的依托。

汉武帝即位后,为解决匈奴侵汉问题,曾亲自审问降汉的匈奴人,打听匈奴情况。得知月氏人对匈奴恨之入骨,欲食其肉,寝其皮,常想攻击匈奴。月氏也是逐水草而居的马背民族,游牧在敦煌、祁连之间,最强盛时有骑兵十余万。

秦末汉初,月氏败于冒顿单于,后再败于老上单于,月氏王被杀,其头颅被匈奴制成酒器。月氏人昔日的威风凛凛和颇为自豪的历史,都被更为强悍的匈奴人摧毁了。

在汉文帝初年,一部分惶惶不已的月氏人开始辗转西迁,到达阿姆河流域,建立了大月氏国。汉武帝觉得可以利用月氏强烈仇视匈奴的民族情绪,联合月氏人,与汉朝在塞外合击匈奴。汉武帝断定,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好办法。

于是,雄心勃勃的汉武帝做出了重大决策,决定招募使节出使西域,联络大月氏,并结为盟友。这个决策对中国,对亚洲,乃至整个世界,都起到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出使西域,西向大月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仅因为路途遥远,一路上戈壁、沙漠、崇山峻岭,地形复杂,人烟绝少,豺狼出没无常,更令人心悸的是必须经过匈奴活动的区域,这对汉朝的外交使臣而言是十分危险的事情,搞不好,身首异处,血洒蛮荒。

汉中(陕西汉中市东)人张骞在朝中为郎,应募出使。忠于王事乎?欲升官发财乎?其动机如何,人们永远无法在史籍中找到确证了。

正如班固在《汉书·西域传》中所勾勒的那样,当时自汉至西域有两道,一为出玉门关,经车师沿北山(天山山脉)循河至疏勒,此为北道;一为出阳关,从鄯善沿南山(昆仑山)北麓循河西行至莎车,此为南道。两途都可西逾葱岭(帕米尔),到达大宛、康居或大月氏、安息。

建元三年(前138),一百多人的外交使团驱赶着几百匹(头)马和骆驼,携载着大批送给大月氏王的礼物,离开京师长安,浩浩****地开出陇西。

张骞手持汉节,将大汉的赫赫声威和仁义远播到异域蛮荒,让那些不开化的人们真正地感受到文明之光的温热。

进入匈奴控制的地区后,庞大的使团很快被发现,张骞及其属下都被匈奴骑兵俘获。匈奴单于了解了张骞西行的目的后对他说: “月氏在我们北边(应为西边),汉朝凭什么出使月氏?我们也想出使南越,汉朝能痛痛快快地放我们过去吗?”堂堂大汉使臣被扣押在匈奴,被迫娶了匈奴妻子。然而张骞始终以汉臣自居,仗汉节出入,在塞外苦苦挣扎。

在张骞未归之前,汉武帝可能对此毫不知情。几年之后,汉武帝果断地废止了对匈奴的和亲政策,筹划着大举进攻匈奴,这表明他对联合月氏夹击匈奴的原定方略已经不抱希望。

在匈奴居住的时间久了,匈奴对汉使的看押也渐渐放松了。张骞和一些原来的属下一起逃出匈奴,越过葱岭,顶着狂暴的西风,在漫漫的古道上艰难跋涉了几个月,经过大宛、康居,总算到了大月氏。

大月氏早已立了新君,并迫使大夏向自己称臣。这里土地肥沃,寇乱不作,人民不思战斗,而汉朝距此万里之遥,所以不想再报复匈奴,重归故地。

在大月氏和大夏辗转奔波了一年多的天子使臣毫无所得,外交家兼旅行家的张骞只得东返,沿着雄峻的昆仑山麓直向羌中,不幸又被匈奴骑兵捉获。羁留了一年多,匈奴发生内乱,张骞乘机带着妻、子以及属下堂邑父逃归汉朝。

这时已经是元朔三年(前126),张骞出使月氏前后竟长达十三年,也许这是世界上时间最久的一次出使了吧。一百多人的外交使团,只回来张赛和堂邑父两个人,其余的都客居在异域,或长眠在被风沙裹住的西域古道上了。

张骞详细地向汉武帝报告了西域各国的情况。汉武帝听说大夏、安息等都是西域大国,以农桑为本,愿意同汉朝交往;其北面的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马壮。如果汉朝对这些国家赂以财物,晓以大义,使之臣服于汉朝,汉朝即开地万里,使天子威德被于方外。那时万邦咸皆来朝,四海心向帝京,该是何等灿烂辉煌的景象!对张骞的耿耿忠心,汉武帝十分欣赏,作为报偿和奖励,拜他为太中大夫,封堂邑父为奉使君。

于是,汉武帝忙着派遣使臣自西南夷经身毒出使西域,然而使臣皆被西南夷拦截或袭杀,只好作罢。

漫漫的西域古道暂时复归于沉寂。

元狩四年(前119),汉武帝派卫青、霍去病分道出击匈奴,大获全胜。匈奴兵败势危,被迫请求和亲。汉武帝为彻底解决匈奴问题,打通西域,又多次向张骞询问大夏附近诸国的情况。在张骞的禀报中,乌孙的情况引起汉武帝的关注。

乌孙也是一个古老民族,原同月氏一起居于敦煌、祁连间,后被月氏攻杀其首领难兜靡,占领其他,乌孙人逃亡匈奴。难兜靡之子昆莫被单于抚养成人,统率其父旧部转战沙场,为匈奴屡建功勋。

此时,大月氏已两迁至今伊犁河和伊塞克湖一带,昆莫遂西破大月氏,迫使其复西迁至阿姆河流域。昆莫遂号马孙王,率众留居其地。这里东接匈奴,西连大宛,西北与康居为邻,南面是众多的西域城郭国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昆莫扩充实力,控弦数万,不肯朝会匈奴,双方关系十分紧张。张骞向汉武帝建议:乘匈奴新败,实力削弱,多送金银贿赂乌孙君臣,鼓励他们东出攻击匈奴,并妻以公主,结成兄弟之盟。这样,就等于斩断了匈奴的右臂,使其腹背受敌。而联合乌孙后,其西面的大夏等国势必也要向汉朝称臣。

张骞为汉武帝展开了一幅长长的、连绵不断的画面,搅得汉武帝眼花缭乱;他非常清楚这幅画面所蕴含着的巨大价值。要想使大汉扬威异域蛮邦,怀柔远人,万国来朝,不吸引一大群俯首帖耳,整日以极其企羡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追随者,怎成功呢?

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抑制汉武帝要做一统天子的热情。但是,这需要宣传,需要同外界彼此沟通,需要更多地了解多事多难的世界。汉武帝欣然同意张骞的建议,拜他为中郎将,率领一个更庞大的使团,驱赶着万余头(只)牛羊,又带大量金币珍帛,第二次出使西域。

这样声势浩大的出使活动,在当时的世界上是仅见的,它充分说明了中央之国是如何繁盛富庶,举世无匹。沉寂的西域古道又热闹起来了。

派张骞出使西域,汉武帝还有一个不好意思张扬的目的。

猎人最珍爱骏马,骏马是他们生活的亲密伴侣。汉武帝不是什么猎人,他用不着为了填饱肚子在深山老林间同猛兽肉搏。但是他喜欢田猎,在军兵们高亢的呼喝声中,在追风逐电般地驰骤围捕当中,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活泼的生命力,感受到了充满全身的痒酥酥的快意,他又怎能不喜爱骏马呢?骏马多出于边陲,骏马多产于西域。

清清亮亮的渥洼水,为荒凉的沙漠带来一丝秀色,一线生机,大群大群的野马常到这里饮水。其中一匹骏马,骨骼雄峻,体态高大,跑起来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在灰黄的天地间分外惹人注目。新野县(河南新野县)地方官暴利长,因获罪而被免官,朝廷将他发到敦煌一带屯田。暴利长早就发现了这匹骏马,盘算着捉住它献给皇帝,立功赎罪。

烈性的骏马最怕羁勒,见到人影就飞也似的逃掉了,笨手笨脚的暴利长如何捉得住它?几番琢磨,暴利长想出一个好办法:他做了一个真人般大小的土人,手持勒辩,立于渥洼水旁。起初,那匹骏马来饮水时,见了土人,远远地就跑了。

后来见那土人寂无声响,马渐渐地不害怕了,走到水边有滋有味地饮起水来。暴利长见时机成熟,搬走土人,自己手持勒辩,纹丝不动地站在水边。待骏马再来饮水时,暴利长一个箭步蹿上去,给骏马戴上勒。就这样,这匹火炭般的骏马被送到了长安。

暴利长吹嘘说:这匹神马是从渥洼水里飞腾出来的。迷信的汉武帝真地相信了;又见骏马的确雄骏无匹,叫神马还不够味儿,便称其为“天马”,并特意写了一首《太一之歌》,渲染了骏马尽善尽美的英姿。这件事发生在元狩三年(前120)。

不过,天子富有四海,富有四海的天子只有一匹“天马”,怎能展现大汉王朝的尽善尽美,怎能向世界昭示大汉天子的赫赫威德?乌孙出产骏马,有钱人甚至拥有四五千匹。而其他西边的大宛更有汗血宝马,远近驰名。

据说大宛有座高山,山有宝马,奔驰如飞,大宛人想尽千方百计,也捉不到,就将一匹漂亮的五色母马放在山下,与其相配,产下的后代迅捷如电,四蹄生风,从前肩髀滴下的汗水赤红如血,故称汗血马。

这些情形张骞都曾向汉武帝报告过。现存史籍中没有关于汉武帝通西域是为了得到“天马”的明确记载;不过,如果熟读太史公的《大宛列传》,就可以看出汉武帝通西域的经济目的是想得到西域诸国的奇物,包括所谓“天马”。大批的“天马”能否到手,连一向自信的汉武帝也没有把握。于是,他根据《易》卜了一卦,答案是“神马当从西北来”。汉武帝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顺当多了,一方面是由于匈奴新败;另一方面是因为汉武帝设置了朔方、武威、酒泉等郡,置朔方以西至令居(甘肃永登西北)田官,西域之路已被打通。

乌孙王昆莫白发苍苍,老迈年高,昔日烈火一般的性情已经**然无存。封闭的政治统治和千山万水的地理阻隔,使昆莫目光短浅,愚昧无知,连汉朝的大小也不清楚。昆莫惧怕剽悍的匈奴,他的大臣们也是如此,不愿意再打回老家去。对昆莫来说,使家族统治的圆圈在眼下不致破碎更为重要。

昆莫立孙子为太子,太子的一个叔叔满腔怨艾,决心攻灭这祖孙俩;昆莫与太子分兵自卫,乌孙被人为地一分为三。人祸对社会的危害远比天灾更大。在面临内乱的严重局势下,怎能指望乌孙同汉朝结成儿女亲家,共同对抗匈奴呢?张骞只好放弃初衷,派副使出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身毒、于阗等国,自己东返归汉。

结盟未成,张骞还是被天子拜为大行,位同九卿。汉武帝虽然专制,却明白这样的道理:单凭在风沙怒吼的戈壁沙漠上走了两个来回,这份首创精神就足以作为位列九卿之资了。宣赏凯旋之师,只会使人感到淡淡的亲切;奖励无功而返的臣下,才能使更多的子民死心塌地甘愿为天子洒尽一腔热血。

元鼎二年(前115),随张骞入汉的还有乌孙使团数十人,他们向武帝献上数十匹骏马。这是西域人首次来到中原,汉朝国力的繁荣昌盛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第二年,张骞在京师长安病逝。由于在漫长的近二十年的出使岁月中,他对各少数民族和外国人民及统治者平等相待,赢得了西域人民的衷心赞佩,博望侯(张骞曾因军功受封博望侯)之贤名远播异域,故后来到西域的汉使皆自称博望族,以博各国信任。

张骞远行了,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等国的使节却随他的副使来到了汉朝。安息的使臣向汉武帝献上硕大的驼鸟蛋和大秦国的能够吞刀吐火、植瓜种树、屠人截马的魔术师,天子龙颜大悦。

当时,汉武帝正琢磨着要像秦始皇一样,到海上寻找长生不老的仙人,便带着各国使节巡游海上,让这些自小即饱尝风沙之苦,没见过世面的西域人一览大海的万顷波涛。望望脚下滚滚涌来的海潮,瞧瞧身后金发碧眼的小邦使节们那惊骇而又毕恭毕敬的样子,汉武帝表面还端着天子的架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打开郡国州县的仓库,让西域人看看,那里面都是黄灿灿的金、白花花的银、香喷喷的米;财宝、玉帛,多多地赏给西域人,让他们瞧瞧汉朝多么繁荣昌盛;摆下盛大的筵席,装成酒池肉林,西域哪有这样的美味;举办声势浩大的“角抵”演出,什么“飞丸跳剑” “都庐缘撞”,还有惊险万分的履索(走钢丝)、惟妙惟肖的拟兽舞蹈“鱼龙漫衍”,奇幻倏忽,变化万端,应有尽有。

各国使臣几曾见过如此“或迟或速,乍止乍旋。似飞凫之迅疾,若翔龙之游天”的堂皇气象,在庞大乐队奏出的美妙韵律中看得目瞪口呆,赞誉不已。从此,每年由官办一次“角抵”,成为定例;角抵成为现代中国杂技艺术和民族舞蹈艺术的渊源。

汉武帝的钱总算没有白花,西域各国的使臣从这些使人头晕目眩的活动中,认清了大汉王朝的国力举世无匹。从此,西域各国的使臣递互来去,前后不绝;西域商人也开始随同使臣到汉朝贸易。政治效果如此明显、巨大,好大喜功的汉武帝得意扬扬,也不断地派使臣到西域扬大汉天子之威,一年中,多者派出十余批,少者派出五六批。西域古道越来越繁忙了。

不过,汉朝的使臣良莠不齐。西域道路绝远,地理和气候条件十分恶劣,险象环生,而且远离家国,往返一趟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

张骞通西域,做官封侯,名扬天下;只要吃得苦中苦,定能做个人上人,因此引起许多争名逐利之徒的兴趣,纷纷应募出使西域。汉武帝本就担心无人应募,所以并不问应募者的出身来历。财产多寡,一律配给人员、车骑和礼物,持汉节出使西域。这些人私分官府赍物,欲在西域卖个好价钱。

西域人因经济水平低下,商品交换的意识淡薄,看不惯汉朝使节锱铢必较的样子。出玉门关、阳关向西域,北道第一站是姑师,南道第一站是楼兰。两个寡民小国地当古道要冲,负水担粮,迎送汉使,支应不暇,开始攻劫汉使。盘踞在阿尔泰山和天山一带的匈奴也经常游骑四出,袭击汉朝使团。

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汉武帝很快意识到单纯依赖外交手段,还不能完全打通西域,打通了也保不住,只能靠武力解决问题。就在此际,辽东又出现了麻烦。

朝鲜,在秦时属辽东郡管辖。汉初,因朝鲜距远难守,遂将边界定于次水。燕王卢绾被刘邦逼反后,燕人卫满乘机纠集亡命,东渡次水,建都王险城(朝鲜平壤)。汉与卫满约定:朝鲜为汉朝外臣,管理塞外蛮夷,防止其骚扰汉边;蛮夷君长欲朝觐天子,朝鲜不得阻挠。

武帝即位,眼光亦曾东望。元朔元年(前128),东夷秽貂君主南闾率二十八万口诣辽东内附,武帝为置苍海郡(朝鲜临津江流域),三年后罢。此时朝鲜王右渠违反与汉朝的约定,既不入朝觐见天子,复阻挠其他民族首领入朝。

元封二年(前109),武帝派涉何为使谕责右渠,右渠仍不肯奉约,涉何遂于次水边杀朝鲜裨王。朝鲜旋即发兵攻汉。汉武帝岂能容忍朝鲜对天子的藐视,遂征募罪人为军伍,派杨仆和荀彘由海陆两道讨伐朝鲜。

第二年初,朝鲜战事方酣,汉武帝等不得接到胜利的捷报,便挟平西南夷之威,派赵破奴、王恢领兵数万出击楼兰、姑师。正月,汉军俘获楼兰王,破姑师。第一次耀兵西域,向各国显示了汉朝强大的军力,威胁了乌孙、大宛之属,并自酒泉筑亭障至五门。

这样,汉武帝通过军事行动和边防建设的结合,控制了西域之路,为开发西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然而,东线战事进行得不很顺利。在楼船军登陆攻王险城失利后,汉武帝展开政治攻势,派卫山至朝鲜谕右渠降汉。右渠愿降,遣太子率部五万余及欲献给天子的骏马五千匹入朝。方渡次水,卫山等人疑其诈降,要求太子令其部伍丢掉兵器,太子亦疑卫山等有诈,遂复归。功败垂成,汉武帝一气之下,杀掉了疑神疑鬼的卫山。杨仆与荀彘两人因战事不决,发生矛盾,互相推诿责任。

直到夏季,战事才出现转机。在荀彘的猛攻之下,朝鲜上层集团发生分化,尼溪相参派人杀朝鲜王右渠降汉;荀彘又攻杀了负隅顽抗的右渠大臣成已,朝鲜平定。汉武帝在其他设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郡,扩大了汉朝直接控制的区域。

再看西线。来汉的乌孙使节回国之后,乌孙人了解到汉朝是强盛无比的东方大国。与此同时,威胁乌孙人身家国运的危机也出现了。匈奴十分恼恨乌孙与汉交往,欲发兵击之。乌孙向汉求援,愿意和亲,两国结为兄弟。

汉朝的大臣们看透了武帝的心思,主张先受聘礼,方可嫁女。乌孙遂以千匹骏马为聘,娶了汉朝的金枝玉叶、原江都王刘建的女儿刘细君,做了乌孙王昆莫的右夫人。匈奴为抵消汉朝在马孙的影响,也遣女嫁与昆莫为左夫人。

汉武帝得到这么多的骏马,大称心愿;可怜的刘细君在乌孙却度日如年。自到乌孙后,自治宫室居住,岁时一再与昆莫相会,置酒饮食,以币帛赐其左右责人,有些女外交家的风范了。可是昆莫年迈,语言不通,风俗乖异,加上远离家国亲人,年轻美丽的公主悲恸欲绝。

昆莫也不快活,这完全是政治联姻。他不爱匈奴女儿,也不爱大汉公主;他只爱自己的孙子岑陬,打算将细君嫁给他做夫人。对乌孙习俗而言,这是正常的。刘细君委委屈屈地嫁到这万里关山之外的蛮荒之地,度日如年,如今昆莫要自己从“爷爷夫人”变成“孙子夫人”,岂有此理!无论如何也不能做此**之举。刘细君万里飞鸿,向汉武帝诉说自己的烦恼。汉武帝从大局出发,回信命她“从其国俗,欲与乌孙共灭胡(指匈奴)”。岑陬遂娶刘细君。

汉武帝的决策是正确的,保证了汉与乌孙联盟的巩固。刘细君去世后,汉武帝再遣楚王刘成的孙女刘解忧嫁给岑陬。岑陬病逝前将国政归诸翁归靡。翁归靡既立,复娶刘解忧,生有三男两女。这样,汉与乌孙结成了比较牢固的联盟,有力地牵制了匈奴,加强了中原同西域地区的政治和经济、文化的交流。

汉宣帝甘露三年(前51),年近七十岁的刘解忧带着三个孙子孙女,回到了她日思夜想、阔别了几十年的帝京长安,得到了丰厚的奉养。

刘解忧是中国历史上为民族关系的和睦作出了重大贡献和牺牲的杰出女政治家。她的侍者冯瞭,能史书,习政事,也嫁给乌孙右大将做夫人。冯缭常常持汉节为公主刘解忧之使,往来于西域城郭诸国,为沟通汉与西域的友好往来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其功勋不下于张骞,西域人民尊敬地称她为冯夫人。

乌孙虽然已同汉朝联姻,可是匈奴的右臂并未完全砍断,乌孙以西的广大地区还在匈奴的控制之下。匈奴的使臣只需拿着单于一封短信,西域各国便为其奉上美酒佳肴,不敢怠慢。汉朝使臣就有点儿惨了,不拿出币帛就得不到吃的,不买骡马就得安步当车。西域人觉得汉朝太远,与自己关系不大;匈奴的威胁却过于现实、具体了,小国寡民,怎么能抗得住?

汉武帝表面上张罗着与乌孙结亲家,心里却总惦记着大宛的汗血宝马。他曾派人尝试着从昆明去大夏再到大宛,都没有成功,还得走沙暴狂卷的西域之路。

从西域回来的使臣报告说,大宛的良驹宝马都藏在贰师城(吉尔吉斯斯坦西南部马尔哈马特),不肯给汉使看。汉武帝听了,心里痒得不得了,委派壮士车令做使者,以千两黄金和一匹黄金铸就的小金马为礼物,献给大宛王,以求得到贰师城的千里马。

汗血宝马在大宛也是稀罕之物。大宛的大臣们说:贰师城的马,是我们大宛的宝马,凭什么要给汉朝?他们劝大宛王不必顾虑:汉朝离大宛很远,一路上沙漠荒山,非常难行;不说别处,只一片盐水(罗布泊)就让汉人迷过许多次路了,他们只得以人畜骸骨和牛马粪做标记。就这样,还有不少人困死在盐水之内,活着到西方来的只是少数。盐水的北边是匈奴,南边乏水草,没有人烟,绕也绕不过去。汉朝就是想打我们,他们的大队人马怎么过得来呢?

大宛王毋寡听了手下人的主意,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汉朝的要求。汉使车令大约也是个急脾气,点火就着,一边骂着,一边就把金马砸了个粉碎,愤愤不平地离去。大宛君臣觉着受了耻辱,就派人杀死汉使,夺其财物。历史再一次发生了纠葛,西域古道又该不得安宁了。

汉武帝闻报怒不可遏,他没有估计到事情竟会是这种结局。如果不及时遏制这股反汉的情绪,前此所做的一切有关联合西域对抗匈奴的努力统统要付诸东流,神骏高大的天马也休想得到手。曾出使大宛的姚定汉献策说:大宛兵力微弱,只需三千汉军,以强弩硬弓临敌,大宛必破无疑。武帝深以为然,他记得赵破奴就只用了七百骑破掉了楼兰,活捉了楼兰王。

太初元年(前104),五十三岁的汉武帝精力依然十分充沛,行幸泰山,祀高里,祠后土,临渤海,祠蓬莱,建宫殿,改正朔,攻匈奴,有条不紊地忙着。到了秋八月,汉武帝征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组成西征军,由将军李广利率领西伐大宛。

李广利是大音乐家李延年的兄弟,是汉武帝宠妃李夫人的哥哥。汉武帝寄希望于他,尽快打到贰师城,将“天马”带回长安,封李广利为贰师将军。

李广利率领着几万虎狼之师出关,西渡盐水,当道小国听说汉军到来,都坚守城池,不肯供给粮草。汉军万里出征,辎重跟不上,饥病交加,非战斗减员十分严重。攻克了城池,就饱餐一顿,攻不下来就只好饿着肚子绕道前进。辗转到达郁成城(吉尔吉斯斯坦安集延之东),数万兵卒只剩下数千。

郁成王曾奉大宛王之命杀了汉使车令,此时又与汉军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汉军伤亡惨重。一个小小的郁成尚且打不下,只能攻克大宛的王都呢?李广利见机得快,只能领着残兵败将东撤,一来一往,费了两年工夫,好歹挣扎着回到了敦煌。

饥疲不堪的贰师将军派人上书给汉武帝说: “西征大宛,路途遥远,粮草严重不足;士卒不怕打仗,就怕饿肚子。兵力过少,不可能打下大宛。请求暂且罢兵,多多征调士卒再战。”汉武帝正朝思暮想地盼望李广利奏凯还朝,给他带来龙腾虎跃般的“天马”,接到这个报告,一下子炸了: “哪个士卒敢进关,我砍了他!”火速派使者驰至玉门关,拦住了饥肠辘辘的西征军。李广利吓得不敢后退,留驻在敦煌。

认真分析起来,此役的失败并非因李广利无能,而应归咎于汉武帝决策错误。他没有经过广泛的调查、仔细的研究,道听途说,以为大宛不堪一击,兵力派遣不足,而且没有考虑到后勤给养的输送问题,使汉军本败于敌,而败于饥谨、疾病。

这之前不久,赵破奴统率的一支两万人的汉军被匈奴歼灭,汉朝的实力和士气都受到影响。公卿大臣们忧心忡忡,邓光等人向武帝建言罢伐大宛,集中人力财力对付匈奴。

堂堂大汉天子,竟不能逞一己之愿,连区区小国也攻打不下,大夏等国还能看得起汉朝吗?大宛打不下, “天马”不会自己飞到长安来,乌孙、轮台这些小国能不讥笑自己吗?汉武帝一口恶气憋在心头,非要马踏大宛、扬威异域不可!为此,汉武帝吸取初伐大宛失败的教训,进行了周密地部署。

在兵员征调上,汉武帝诏令赦免闪徒,发给武器,编入西征部队,又征发无行少年及边陲骑卒,总计达六万人,负私粮食及私徙者还不在其内。根据大宛城中没有水井,其民皆食城外河水的报告,汉武帝派遣水工随军西征,命他们将河水改道,配合汉军的进攻。汉武帝又令十八万成甲卒守卫在武威、张掖之北,并特地设置了休屠(甘肃武威市北)、居延两个都尉,防止匈奴进犯中原。

汉武帝这个决策是正确的,如果不尽快平定西域,匈奴就会趁虚而入,拉拢西域城邦诸国,形成对汉朝西、北两面的夹击之势,不但过去对西域的经营要前功尽弃,汉与西域的经济、文化交流要被切断,而且汉朝的边境又要永无宁日了。

西域古道还从未这样热闹过,人喊马嘶,旗帜飘扬,声威浩大。西域各小国和部族看到李广利卷土重来,带着这么多虎狼一般的汉军,哪里还敢抵抗,忙不迭地献出粮食慰劳天子之师。李广利一扫昔日的满面愁云,精神抖擞地指挥大军攻克轮台,势如破竹般地打到大宛王都,移其河道,兵围四十余日。

走投无路的大宛贵族杀其工毋寡,向汉军求和,献上大宛宝马数十匹,中马以下三千余匹。李广利立昧蔡为大宛王,与其结盟。上官桀奉李广利之命攻打郁成,赵弟斩杀郁成王。

一年多以后,大宛贵族发动改变,杀昧蔡,立毋寡之弟蝉封为王。蝉封遣子入质于汉,并同汉约定每年献“天马”二匹。汉武帝亦派使节赂赐镇抚之。至于那些小国,听说大宛被汉攻破,无不使其子弟从汉军入关朝见天子,并为质。西域震动了。

第二次西征自太初三年(前102)到第二年(前101)春暖花开的时候,就这样结束了。汉武帝终于见到了闻名天下的汗血宝马,喜不自胜,作《西极天马之歌》抒发满腔的豪情。

尽管李广利治军不严,将佐贪污军粮,致使众多兵卒被饿死,汉武帝还是封他为海西侯;封赵弟为新侯;封功劳最大的军正赵始成为光禄大夫;上官桀为少府。军官吏为九卿者三人,为诸侯相、太守、二千石老百余人,为千石以下千余人,士卒们也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论功行赏,汉武帝从不吝惜金钱。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仅仅得了几匹汗血马和其他一些西域奇物,最现实和最大的收获是汉朝成功地控制了大宛,将势力扩展到葱岭以西,由此而孤立了匈奴,汉朝取代了昔日匈奴在西域的地位。

二伐大宛后,汉武帝又将享障烽墩一直修到罗布泊地区,并在轮台。渠犁等地驻田卒数百名以屯田,解决出使西域的给养补充问题。 “丝绸之路”就是在这样的严密保护下才畅通无阻的。

诚然,开通西域体现了汉武帝的对外扩张意识,然而也由此开发了边疆地区,加强了新疆与内地的联系,在开创东西方交通孔道,促进东西人民友好往来,进行经济、文化交流方面,也是一个绝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