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假造作,近于自然之美(1 / 1)

不要紧 星云大师 1009 字 7天前

有生必然有死,死亡是很无奈的事,“惜生惧死”可以说是有情众生与生俱来的本能,所谓蝼蚁都懂得惜生,何况是人?人之好生恶死,如中国人说的“好死不如歹活”;英国哲学家罗素表示,“为了生存,其他东西都可以放弃”;印度诗哲泰戈尔更是讴歌“我存在着,是一个永恒的奇迹,那就是生命”。

所谓生命,其实包含生和死,生固然是生命,死也是生命。死亡并不是消灭,也不是长眠,更不是灰飞烟灭、无知无觉,而是走出这扇门进入另一扇门,从这个环境转换到另一个环境。佛经对于死亡的观念,有很多积极性的譬喻。例如,死如出狱、死如再生、死如毕业、死如搬家、死如换衣、死如新陈代谢等。

死亡是任何人所不能避免的事,生死在时间的长河中流转、更替。《战国策》里范雎说:“圣哲如五帝要死,仁义如三王也要死,贤明如五霸也要死,力大如乌获也要死,勇敢如贲育也要死。”

尽管生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但是千古以来人类一直在寻求长生不死的方法。例如,古代中国的秦始皇派遣徐福渡海寻找不死药,汉武帝求助道家炼制长生丹等;在科技发达的今日,现代人则把头脑动到“冷冻尸体”上,希望通过科技之助,获得寿命的延长。

根据报道,在法国西部索米尔小镇上,就有一名叫雷蒙德的男子,妻子于1984年去世后,雷蒙德就把她的尸体冷冻在地下室里,幻想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有朝一日妻子能够再次睁开双眼。甚至他也希望自己死后一样能被冷冻起来,以期将来可以被科技唤醒,重返人间。

“冷冻尸体”是否能够再度复活?以现代科学的神奇,未来也许真有可能复活。因为冷冻前与冷冻后,总之是一个生命体,只不过是通过科技让它延长而已。但是通过科技把尸体冷冻起来,果真在数十年后又解冻复活了,试想届时你会习惯吗?你会快乐吗?这到底是在替自己解脱,还是为自己找麻烦呢?都是个未知数。不过,“冷冻尸体”将来势必对世间带来极大的改变,这虽是拜科技之赐,其实也是人类自己的业力所造成。

有一部电影《今生有约》,剧中的男主角便是在他活着的时候,自愿当了朋友“冷冻人体”的实验品,结果五十年后解冻复活,却发现亲人不在、朋友已死,一切都改变了,世界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只觉物换星移,情随事迁,一切都那么陌生,那么不习惯;在没有人了解、没有人可以谈心的情况下,他内心的孤寂、落寞,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其实,人不一定要活得久,重要的是要能活得快乐,活得踏实;我们与其关心冷冻尸体能否复活,不如思想如何在有生之年,活出生命的光彩,活得有价值、有意义。

人活着,不是为了一宿三餐;生命的意义,也不在于奔走钻营;生命的价值更不在于本身的条件优劣,而在于对人是否有用。一颗上千万元的钻石,有人独得以后,珍藏起来,人们并不知道它的用途和宝贵;一堆不值钱的石头,以它来修桥铺路,却能供给普世人类的方便。因此,生命的意义,应该是以一己之生命,带动无限生命的奋起。

生命的意义,还应该让个己的生命结合到大众的生命里。如《金刚经》说:“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若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能够做个同体共生的慈悲人,将每一类众生都视为自己的六根,缺一不可,这样的生命才能永恒,才是不死的生命。何必一定要费尽心思,违反自然地去保留一具已经朽坏的躯体呢?

须知,生命的可贵,乃在于发挥人性的光辉,展现人的精神、毅力、勇敢、道德、爱心等高贵情操;能以一己之命,去成就群体的生命,即使短暂如流星,毕竟它已发热、发光,何必在乎时间的长短?能够顺乎自然,不是更美吗?

说到自然,多年以前我初到台湾弘法的时候,每次外出讲经,经常要跟警察玩捉迷藏。因为那时候台湾还是戒严时期,不容许在公开场合集众,因此经常是我在台上讲演,警察就走到台下对我说:“下来!下来!”我在台上讲演,台下那么多人在听,这个时候要我下来,怎么办?我当然也知道不下来的后果会很麻烦,只好请人带动唱个歌,我自己下去应付一下。

警察说:“你怎么可以在这里集会?赶快把人解散!”我说:“不行,我是叫他们来听经的,不能解散;要解散,你自己上台去宣布,你自己叫他们解散。”他当然不敢,就说:“你怎么可以叫我去宣布解散,你去叫他们解散。”我说:“其实也不必要我叫他们解散,等我讲完以后,他们自然就解散了!”

所以我觉得自然很好,生命就是一个自然。所谓“自然就是美”,世间上最美、最好的,就是“自然”。人要“自然美”,举凡风度表情要雍容大方,说话谈吐要幽默流畅,做人处世要通情达理,行止进退要恰到好处。能够如此,那就几近于自然之美了。

我们的真心、我们的本来面目,就是一个自然的东西,不假造作。现在要用冷冻的方法,把人冷冻起来,暂时不要活,几十年后再复活,可谓多此一举,不但自找麻烦,也不一定能幸福。所以,世人很多的异想天开,固然是一时好奇,但对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