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沙靓靓居然在门口偷听。程溪望着她,脸色发白。
沙靓靓的嘴唇哆嗦着,她死死地望着程溪,目光痛苦而绝望。
“程溪,我沙靓靓作,虚荣,不懂得尊重别人,故意吊着你,这些我都承认。别人用钱砸我时我心动了,这我也承认!我以前不知道你有多重要,我觉得你可有可无,那天晚上你约我出去,我跟你说我回家休息,实际上我又出去了,因为江士同约我,这个我都承认!可是话要说清楚,那天坐出租车快到外滩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你知道我骗了你,你会很伤心,我之前已经错过你的生日,如果我再伤害你一次,你很可能会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很痛,非常痛,钻心地痛!所以我让司机掉头回了家。我给江士同发了微信,告诉他我不去了,我还告诉他,我现在发现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让你有任何误解,所以希望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和他联系过。”
沙靓靓把手机重重拍在桌子上,屏幕上瞬间出现了几道裂纹,上面正显示她和江士同的聊天记录。在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晚上,沙靓靓给江士同发了这样一段话:
江少爷,很感谢你邀请我,想来想去我还是不去了,我有一个比较爱吃醋的男朋友,我不想他误会。所以以后也不用再约我了,非常感谢。
江士同在下面回复:“为什么这么说?其实,我们也可以先做朋友吧。”
沙靓靓回复:“不了。谢谢你,晚安。”
后面没有新的聊天记录了。程溪睁大眼睛看着手机上的对话,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他突然跪在地上,向沙靓靓乞求道:“靓靓!靓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太晚了。”沙靓靓惨笑着说,“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所以我一直希望把你找回来,我敢指着天地良心说,你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可是今天这件事,我没法原谅你。你没钱,我可以陪你挣钱。你没房,我们两个可以一起付首付,一起还房贷。我之所以愿意这样,是因为我认可你这个人,可是今天你让我怎么再认可你?我不怕你穷,可是你不能没有人格啊!人格,人格啊!程溪,这次我们真的完了,我真后悔遇见你呀……”
沙靓靓说完,推开门冲了出去,压抑的哭声从门外传进来。程溪软软地跪坐在地,一点脸色都没了。纪佳程没有搀扶他,用尽量客气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事,你肯定不能在这里继续干了。考虑到你以后还要继续做律师,我不会报告管理委员会开除你,免得断了你以后的路。给你一周的时间,找个下家吧,转所时我不会在文件上做对你不利的批注,希望你以后从头开始,再也不要做这种事了。”
程溪扶住纪佳程的办公桌,费力地站起来,脸色灰白。他望了望办公室的门,又望了望纪佳程,叹息了一声:“已经做过狗了,还能做回人吗?纪律师,做人好累啊。”
他像行尸走肉一般走向办公室的门,将要开门,他回头说:“找我的人是江诗慧。她想通过我了解何利锋手里有什么东西。江家怀疑何利锋的父亲留下了什么文件,那个江士同接近沙靓靓大概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应该不会放弃,您多加小心。”
纪佳程没回答。程溪低下头,拉开门出去了。出了纪佳程的办公室,他往办公大厅里看了看,没看到沙靓靓,却看到其他同事带着各种异样的眼光盯着他。程溪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拎起公文包出了事务所。在门口他回头看着事务所的前台,心里涌起一股怀念,知道有什么东西永远离自己而去了。
他突然笑起来,带着一丝癫狂走下楼去。他开着那辆破面包车直奔江诗慧的酒吧。他感觉自己今天丢掉了做人的资格,憋得难受。他想感受那种当狗的快乐,以此来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有一种执念,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就会爆炸,就会毁灭。
他带着这样的癫狂停好车,从地下车库坐电梯来到酒吧,直奔化妆间。那些歌手、女招待什么的通常都聚集在那里,无论什么时间,化妆间里总会聚集六七个女人,要么化妆休息,要么抽烟聊天。他凶狠地撞开门冲进去,想找到那个熟悉的女人,他想把她拖到那个房间去,在她身上找回自己刚刚丢掉的尊严和自信。
然而化妆间里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地板上散乱地放着衣服和鞋子,化妆镜前堆着打开的化妆包,沙发上扔着几个女士挎包,表明刚才有几个女人坐在这里。程溪从化妆间冲出来到处寻找,从酒吧后门再进入那条通道,他听到逃生门后隐隐传来声音,于是凑过去,把耳朵贴到门上。
“这样的鬼日子我受够了,不管你们去不去,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横竖是个死,搏一搏也许还有条活路,大不了我和我弟弟抱着一起从春申江的大桥上跳下去。姐儿几个,咱们的命都是一样苦,都是欠了他们江家的钱在这里打工还债,活得连狗都不如。你们就这么甘心?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自己家里人想想吧?”
程溪听出这是自己常找的那个库雅楠的声音。库雅楠说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就是要为家里人想,才不敢反抗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酒吧里就养着一伙人,打人可狠了。还有杨总的弟弟也领着一帮地痞流氓追债,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咱们反抗,家里人怎么办?”
“我们不反抗,他们也会伤害我们家里人。”库雅楠的声音说,“我就是有一期的钱还不上,他们就打断了我弟弟的腿。那个张警官跟我说了,这个肯定算黑恶势力,现在就是需要多几个报案的,有几个人出来做证就行!阿花,你当初借了他们十万元,现在都涨到了一百二十多万,你难道忍着?还有小秦,八万元的债滚到现在,逼着你把外婆的房子都卖了,你外婆难道不可怜?”
没有人回应她,库雅楠的声音继续说:“反正我是豁出去了。我烂命一条,为了我弟弟,我要搏一下。我已经在警察那里做笔录了,现在就是希望你们也能去把自己的遭遇说一说,这是为了你们自个儿,也是为了家里人,还能帮大家!谁要是想去,就打我的电话吧。”
说完这句话,逃生门就被推开了。程溪被撞得踉跄了一下,库雅楠站在门后,正与程溪四目相对。一看到程溪,她的脸色就变了,戒备地后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锥子。
“你来干什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睁大眼睛盯着程溪问。
程溪有些神经质地望着她,说:“还能干什么?来找你呀!走吧,跟我上去……”
“去你的!” 库雅楠突然爆发了,举锥子狠狠地向程溪捅过来,程溪慌乱地后退一步,库雅楠刺了个空。她用血红的眼睛盯着程溪,又扑上来,嘴里骂道:“狗娘养的,你还想欺负我一辈子!”
随着一声哀号,锥子插入了程溪的肩膀,程溪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这个场景把库雅楠吓清醒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程溪肩膀上的锥子,慌乱地说:“给,给你个教训,你再敢来找我,我捅死你!”
她身后的几个女人都是店里的歌手和女招待,看到这一幕都吓呆了。库雅楠甩下这几句狠话,跨过程溪的身体快步跑开。那些歌手和女招待也惊慌地从程溪身边绕过去,霎时间跑得干干净净。
程溪倒吸着冷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扶着肩膀从后门回到酒吧,沿着金属楼梯向楼上走去。他推开江诗慧的那间办公室时,看到江诗慧和大海都在房间里,正跟另外一个人说着什么。
程溪嘿嘿一笑,走进去很没有礼貌地重重坐在沙发上。他的这个举动让屋里的人很意外,江诗慧和大海对视一眼,对那个人说:“那就先这样,你出去吧。”
那个人站起来,好奇地看了程溪一眼就出去了。门刚关上,大海立刻变了脸色,过来照着程溪就踹了一脚,骂道:“你抽风了?这么放肆?找死是吗?”
程溪挨了这一脚,闷哼一声,却并不在乎。他躺靠在沙发上,斜眼看着江诗慧,说:“江小姐,我给你当狗来了。”
江诗慧眉头一皱,说:“这次传消息的钱不是给你了吗?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谁把你捅伤了?”
程溪避而不答,却看着江诗慧笑道:“我暴露了。他们已经知道是我在给你们传消息,所以我不能再干律师了。我记得江小姐说过,我有两条路,现在我只能走第一条路,来给你当狗——你不会不要我吧?”
“你暴露了?”江诗慧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人家不是傻子,猜出是我在给你们通消息了。”程溪笑着说,“你看看怎么安排我?我这也算是为了你鞠躬尽瘁了。”
“他们把你开除了?”
“让我自己走人。”
“哦……”江诗慧点点头,“大海,给他俩钱,让他滚蛋。”
大海嘲弄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元,扔到程溪脸上。
“行了,捡起来,滚吧。”
程溪慢慢低头,看了看那两百元,又慢慢抬头看看大海,接着把目光转向江诗慧。
“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问。
“就是这个意思。捡了钱滚吧,以后别再来了。”大海说。
“你们在侮辱我?”
“侮辱?这怎么叫侮辱?”大海嘲笑道,“假如你值一万块钱,我只给你两百块,我是在侮辱你。可是你现在一文不值,我给你两百块,这是在抬举你。你小子现在连两百块钱都不值,给你这两百我都嫌多,拿了钱滚吧,麻溜儿的。”
“卸磨杀驴?”程溪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
“随你怎么说,你现在已经没用了。”江诗慧嘲弄地说,“还想着在这里白吃白喝白嫖吗?”
程溪慢慢弯腰捡起那两张钱,顺势跪倒在地,向江诗慧方向爬了几步,试图去抓她的腿,哀求道:“江小姐,江小姐!你说过给我两条路的!我是为了你们才落到这步田地的啊!你不能这样卸磨杀驴呀!你看我昨天还帮你们通消息!你有什么事可以继续吩咐我!我一定努力做事!求你了!”
江诗慧吓了一跳,伸腿乱蹬,把程溪逼开。大海从后面拉住程溪的领子把他丢在房间中央。程溪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望着他们问:“真的不给路走?”
“什么路?你在我这里有什么路?我有什么义务要给你路走?”江诗慧厌恶地说,“是,我是说过你有两条路,其中一条路是跟着我们干——我骗你的行不行?我需要你帮我打听消息,明白吗?想跟着我干?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当狗的。”她的嘴角浮现出轻蔑的笑:“当不当狗,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是我们给不给你资格的问题。”
大海哈哈大笑:“瞧这副挫样子,当狗都没人要。”
“你们不怕我去找江士同,把你们对付他的事说出来?”程溪狠狠地看着江诗慧。
“我对付他又不是什么秘密,我还怕他知道?倒是可以再跟你说件事。”江诗慧冷笑道,“那天晚上在小巷子里揍你的人其实不是江士同的手下,是我安排的。”
“什么?”程溪惊骇地睁大眼。
“我本来只是跟着江士同,看他跟那个小妮子约会,正好看到你过来,就想着其实从你这边下手也是条路子。所以我就派两个人冒充江士同的手下把你打一顿,然后我和大海再来救你,这样也就有理由认识你,好给你洗脑子了,明白了吗?一开始就只是想让你帮我们去打探消息,弄点资料。至于给我们当狗,你这样的智商,当狗真是没有资格。”
江诗慧说完,往后一靠,双手交叠,懒洋洋地说:“行了,费了半天口水。扔出去吧!”
程溪目光呆滞,还在因为江诗慧的话而震惊。大海咧开大嘴笑着,走过去抓着程溪的领子把他拎起来,如同当初他把程溪拎进这间办公室一样。突然,程溪怒吼了一声:“你们欺人太甚!”
伴随着这句吼声,大海发出一声长长的号叫,一支锥子深**入他的左眼窝。没等他用手去捂眼睛,程溪已经把锥子拔出来,第二下直接插入他的脖子。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程溪把锥子从自己的肩膀上拔下来,连插大海两下。江诗慧猝不及防,不由得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程溪高举锥子,发疯似的在大海的头上、身上猛戳着,嘴里如同着了魔一般大骂:“说我当狗没人要?我叫你当狗!我叫你当狗!”
血珠飞溅,程溪的身上、脸上、手上都溅上了血点,大海躺在地上抽搐着,可是程溪仍然不停手,继续戳着、骂着。
江诗慧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惨叫:“啊——”
程溪猛地抬头,似乎才想起还有江诗慧在旁边。他慢慢站起身,手里的锥子上滴着血,布满血点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睁着血红的眼睛,露着雪白的牙齿,一步一步向江诗慧走过来。
“你不要过来!你别过来!来人啊!来人啊!救命!”
程溪继续逼过来:“我做狗都没有资格,对吗?”
“你别冲动!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不要钱?我,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
程溪张开双手,身子微微前倾,他的模样如同一个魔鬼,脸上的笑容阴森可怖。
“江小姐,我不要钱。我想做狗,懂吗?狗!不过不是那种听话的狗……是那种会咬人的狗……记住,狗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他带着笑容,用沙哑的声音说完这些话,就举起锥子,一下又一下地向江诗慧身上扎去。江诗慧惨叫着,抵抗着,挣扎着,最终被逼得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她哀求,她讨饶,她呼喊求救,然而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了,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于是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最后她躺在地上,衣服染着鲜血,两条腿无力地蹬了两下,就此不动了。
直到两个小时后,有人进来找江诗慧,才发现房间里的惨状。两具血淋淋的尸体旁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在他面前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个锥子和两张带血的钱。警察赶来将他带走时,这个青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血水和泪水沿着他的脸颊流下,滴在地上,不知该说是血中带泪,还是泪中带血。
这一切纪佳程都不知道。血案发生的时候,他正匆匆忙忙往医院赶,因为他刚刚收到法院的短信。法院定下了本月月底开庭的庭期,另外关于程溪的事,他也需要给何利锋一个交代。
何利锋头上用胶布贴着一块纱布,脸色倒还是红润的。他在病**坐着,左臂上别着黑纱的李杏园在一边收拾他的东西——其实何利锋昨晚只是住院观察,她却紧张得又拿换洗衣服,又准备纸巾、水杯,还带了一床毯子来,现在她就得把这些东西全部收拾好带回去。
纪佳程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看到纪佳程进来,晓得他们有事情要说,她便到楼下结住院费了。
“来了?”
“来了。你感觉怎么样?”纪佳程坐下问。
“还行吧,有点头晕,应该没啥大事。”何利锋说,“没想到他们敢撞我的车。”
“以后不要以身犯险了。”纪佳程说,“多危险,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我不会再冒险啦,”何利锋笑着摇摇头,“——您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
“我让他自己辞职。”纪佳程说,“找他的人是江诗慧。江家好像怀疑你父亲留下来什么东西,想搞到手,所以他们才会分别接近程溪和沙靓靓,想通过他俩挖线索。”
“居然真被他们猜中了,”何利锋苦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父亲真的留下了东西,要不是董阿姨走之前说出来,我父亲留下来的东西迟早要烂在那个衣橱里。”
“都是些啥?”纪佳程问,“里面也有设计图吗?”
“一本日记和一些文件,反正不是我设计的那些东西。”何利锋说,“前天晚上我忙着办董阿姨的后事、布置灵堂;昨晚又在医院里躺着,所以还没来得及细看。您一会儿跟我过去一起看吧。”
“方便吗?”
“咱们这也算过命的交情了。”何利锋说,“方便。”
纪佳程点头答应,想起法院的短信,便告诉何利锋:“法院开庭日期定下来了。”
“我也收到短信了,说是这个月三十一号。”何利锋说,“知道法官是谁吗?”
“告知书上说是杨晓惠,沪东法院路浦法庭的庭长。”纪佳程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对方这两天也会收到法院的短信,不知会作何反应。”
“已经收到了。”何利锋说,“您猜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纪佳程诧异地问:“江诗媛给你打电话了?”
“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何利锋摇头道,“您绝对猜不出谁给我打电话了——洪桂彬洪叔,还有赵秋槿赵姨,今天上午这两个人都给我打电话了。”
“这倒怪了,”纪佳程奇怪地问,“他们之前不是都不愿理你吗?怎么现在给你打电话了?他们都说些什么?”
“要求我同意他们旁听。”
“什么?”纪佳程吃惊道,“他们想旁听?”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七条规定:“人民法院审理民事案件,除涉及国家秘密、个人隐私或者法律另有规定的以外,应当公开进行。”也就是说,案件通常是要公开审理的,但是同时也规定:“离婚案件、涉及商业秘密的案件,当事人申请不公开审理的,可以不公开审理。”
也就是说,离婚案件一般应公开进行,但任何一方当事人都可以向法院申请不公开审理。实践中很多当事人会以“涉及商业秘密、个人隐私”为由要求不公开审理,只要一方当事人这么申请,法院几乎一律不公开审理。所谓“不公开审理”,就是说法院审理离婚案件的诉讼活动不公开进行:开庭的时间、地点不公开,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不公开,法庭笔录不公开,等等,其中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不许旁听。
“嗯,他们已经知道要开庭了,特别要求我不要申请不公开审理。”
纪佳程低头思索,机电商会这些人能够知道要开庭,这个消息只能是江家告诉他们的。他们特意打电话来要求何利锋不要阻止他们旁听,这必然也是江家挑唆的,因为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离婚案件是否可以申请不公开审理。
“为什么这么要求?”纪佳程问,“他们有没有说他们的想法?”
“洪叔简直就是把我骂了一顿,说要听听我都干了些什么缺德事,我要是心虚,就申请不公开审理好了。”何利锋苦笑着说,“赵姨倒是客气,说我不是一直想找他们解释吗?现在机会来了,大家到法庭上解释清楚,有律师和法官在,一定能把事情讲明白。如果我真的想和他们解释,想说服他们,那就不要阻止他们旁听。”
“好手段,知道你急着和机电商会的人解释,江家这是逼着你同意啊……”
纪佳程从这两个电话里捕捉到两个信息:第一,江家那边证据可能准备得很充足,有信心把何利锋打垮;第二,他们手里的证据一定对何利锋非常不利,能够在机电商会这些人面前彻底败坏何利锋的形象,让他们以后彻底站到何利锋的对立面。
纪佳程站起来,在病房里踱着步,眉头紧皱。他猜测江家在法庭上一定会抓住何利锋“忘恩负义”“抛妻弃子”“嫖娼”“找小三”这几件事大做文章,以便在机电商会的人面前把何利锋彻底踩死。截至目前,他只是在“嫖娼”这件事上找到了些线索,库雅楠还明确表示拒绝做证。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不能同意。”纪佳程开口道,“申请不公开审理吧。”
“不能申请。”何利锋说,“申请的话,就坐实我心虚了。江家对我的任何污蔑,都会被他们认为是真的。”
“不申请的话,他们就会认为是假的不成?”纪佳程反问,“我知道,你现在需要和他们沟通,所以不敢拒绝。可是如果他们旁听,对方律师分分钟能把法庭变成你的‘罪行展览馆’,我们现在在证据上处于弱势,你真的觉得他们在下面旁听对你有好处?万一听了以后更坚定了他们封杀你的决心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