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利锋存放备份的银行离他当初租房的地方不到五公里,这可能是他选这家银行的原因。由于离市区太远,纪佳程和程溪在市区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出外环,沿着林海公路向南开去。在路上,纪佳程和何利锋通了个电话,得知何利锋已经到银行了。
“他走得倒快。”纪佳程放下电话说,“咱们过去估计还要多久?”
“可能还要半小时。”
“那他早就取完往回走了。”纪佳程说,“很有可能我们会在半路碰上。你注意一下,到时候他的车会从对面开过来,别错过了。”
“好。”
一过周浦,林海公路上的车流就稀疏了,纪佳程不时和程溪估计着何利锋的位置,如果何利锋十几分钟能取好备份的话,他应该已经往回走了。双方相向而行,再过十分钟左右应该能碰上。
与市区相比,这一段路两边的楼房距离公路有一段距离,还能看到农田和大棚掺杂其间。纪佳程指着公路远处的楼盘说:“你别看这儿远点,房子最贵的时候一平方米也要六万多块钱,现在大概降到五万块钱了吧。要买的话可以下手,等地铁延伸段修过来,房价又得上去。”
“五万多块钱我也买不起啊。”程溪咕哝道,“再说这地方也太偏了。”
“父母能支援一点吗?”纪佳程问,“在沪海市结婚,没房没车肯定困难些。”
“我爸妈哪有那么多钱给我,我还有弟弟呢。”程溪发牢骚说,“这年头,人穷点真的没活路,活得不如有钱人的狗,找个对象都像渡劫。您说我这种外地人哪里买得起这里的房子?更别说中环里头的房子了。”
“这个嘛,结婚主要还是先看感情的。”纪佳程安慰道。
“再有感情也得有婚房啊。”程溪唉声叹气地说,“您去人民公园那个相亲角看过没有,人家姑娘就算芳龄四十多了都不肯凑合呢,要求内环三室两厅无贷,车子五十万以上,年薪百万呢。”
“你小子还去相亲角看过?”纪佳程问。
“我看网上的帖子。”程溪嬉笑道,“纪律师,您当初娶嫂子时花了多少钱?”
“这个我可有骄傲的资本了。”纪佳程登时精神大振,“说起你嫂子啊,哎呀,她当年和我是网友,知道吗?在网上认识的。我在东北上学,她在武汉上学,工作后我先去了青岛,她去了广东。你看这是相隔千里吧?在网上聊着聊着,聊出了火花,后来就都到上海来了。”
“谁追的谁啊?”
“哎呀,这个还用说吗?”纪佳程诚恳地说,“其实大哥我当年吧,怎么说呢,也算是个‘小鲜肉’级别的,长的那叫贼拉滴帅,追我的女孩子,我就不说有多少个了。你嫂子一看我的照片,那家伙整的,那就是非我不嫁啊!”
程溪:“……”
“然后吧,那时候我穷得一塌糊涂,你嫂子那是咔咔咔地追我啊,死活都要在一起!”纪佳程说,“你看,现在都说江西彩礼贵,对吧?可是我当年就没花钱,因为我当时没房子没车没积蓄,你嫂子二话不说,逼着我去领证,那是贼拉地稀罕我啊!”
“纪律师,要是嫂子这么稀罕您,怎么现在所里的人都说您在嫂子面前混得还不如条狗……”
“以讹传讹。”纪佳程愤怒地说,“咱们所这伙儿人就喜欢嚼舌头根子。其实是现在有了孩子,你嫂子把重心放到孩子身上去了,当然有时候对我会凶一点。人这种动物,都是有天然的劣根性的,到手了也就不珍惜了。我就算再帅又能咋样?你嫂子都已经把我追到手了啊!”
“纪律师,”程溪小声说,“就别提这个‘帅’字了。您最近肚子越来越大,该减肥了。”
“滚犊子!”
纪佳程骂完就看到何利锋的车在对面车道迎面而来。双方隔着道路中央的水泥隔离带交错而过。纪佳程在车窗里挥挥手,何利锋却没看到,兀自过去了。
“他没看到咱们。”
“到前面掉头。”纪佳程说,“开快点。”
然而这一段路距离很长,距离下一个红绿灯还有很远的距离。程溪加快速度向前奔着,纪佳程回头望了望,透过后车窗看到何利锋的车已经开远了,他回过头,看到两辆黑色的车从对面车道飞快地驶来,其中一辆车的车牌号赫然是沪H×××79!
在他发愣的时候,两辆车在对面交错而过。他赶紧再回头看去,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开得飞快,另一辆黑色轿车紧跟其后,他只看清那辆黑色轿车的尾号是53,双方距离就越拉越远了!
“我靠!”纪佳程骂了一句,喊道,“快,再快!赶紧找机会掉头!”随后急忙在手机里翻找何利锋的手机号。
“纪律师?”何利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往回走呢!您……”
“有两辆车在追你!”纪佳程冲着话筒吼道,“加速!跑快点!”
“啊?”何利锋在电话里吃惊地说,“您怎么知道的?”
“我刚从你身边过去!我看到的!”
何利锋的声音停了一下,紧接着他骂了句脏话,随即话筒里传来一声巨响,何利锋叫了一声,接着就传来“咣啷咣啷”的声音。
“何利锋?何利锋?”纪佳程大叫,然而话筒里的声音消失了。纪佳程放下电话,吼道:“再快,快快快!”
程溪猛踩油门,破面包车跑得几乎要飞起。三四分钟后终于看到红绿灯,破面包车猛冲过去,在左转灯变黄的时候冲出白线,迅速掉头绕过水泥隔断向回冲。
不知道何利锋遭遇了什么状况,现在除了拼命追也没有别的办法,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程溪的车速飙到了将近一百二十迈。足足追了三四公里,纪佳程隐隐看到前方路边出现了一些黑点,随着距离缩短,他看到那是三辆车。
“在那里,快追过去!快!”
那三辆车停在路边,纪佳程心里涌出不妙的感觉。破面包车发疯似的冲过去,远远看到最右边一辆车处于撞到路边护栏上的状态,正是何利锋的车。两辆黑色的车停在一边,有人正在何利锋的车边忙活。在破面包车距离他们只有二十几米时,一个人从何利锋的车里缩回身子,手里拎了个金属箱,旁边还有两个人望风,看到冲过来的面包车,拿箱子的人迅速向黑色越野车跑去,一个箭步蹿上车。
“停车,快!”
程溪猛踩刹车,破面包车的轮胎在地上足足滑了十几米,发出刺耳的“吱——”声,极为惊险地停在何利锋的车后面,差点?上去。纪佳程因为提前解开安全带,脑袋咚的一声撞在挡风玻璃上,撞得头昏眼花。他捂着脑袋下了车,定了定神,从车后面绕到左边,看到程溪已经向那些人扑过去了。
沪H×××79哈弗越野车已经启动,轰鸣着向前开去,另外两个人正在往尾号为53的黑色丰田车里钻。程溪揪住了一个人的衣服往下拉扯。那个人回身一拳打在程溪脸上,程溪仰面朝天地摔倒了。
“住手!”纪佳程大喊着冲上去。
可是那个人毫不在乎,迎上来抓住纪佳程的衣服顺势一甩,纪佳程就斜着摔出去了,后背撞在何利锋的车上。那个人随即钻回丰田车里,丰田车带着刺耳的轮胎擦地声,疯狂地开走了。
程溪捂着脸缓缓坐起,还处于被打蒙的状态,看到那车已经跑远,程溪哼了一声,又躺回去了。纪佳程扶着车爬起来,只见前座的门大开着,何利锋身上的安全带还没解开,人向另一边歪着,额头流血,昏睡不醒。纪佳程把他的身子扯直,拍他的脸,低声喊:“何利锋!何利锋!”
何利锋毫无反应。纪佳程回头喊了一句“程溪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然后解开安全带把何利锋拖下车。何利锋坐在地上靠着车,逐渐清醒过来,他用迷惘的眼睛看着纪佳程,眼里渐渐有了光彩。
“我的箱子!”他挣扎着爬起来。
他扑到车门边往里看,先看副驾驶座,又拉开后座的门看,看到后座也空空如也,他失声叫道:“我的备份!我的备份!我的备份被抢走了!”
他叫完就往驾驶室里扑,纪佳程扶住他,劝道:“早就跑了,追不上了!程溪已经报警了!”
“那是唯一一份备份啊!被抢走了!”何利锋叫道,“万一流出去了,公司怎么办?”
他急火攻心,扶着车门软软地倒下去。
当天晚上何利锋住了院,警察跑到病房里给他和程溪做了笔录。按照警察披露的信息,这两辆车都是套牌车,所以截至当天晚上十点还没有找到这两辆车的踪迹。
警察走了。纪佳程坐到病床边望着何利锋,说:“想不到他们这么丧心病狂,居然敢撞车抢劫,这是能要人命的。”
“不意外。”何利锋额头上缠着纱布,“他们是不在乎我的命的。”
“能确定是江家吗?”
“除了他们,谁会这么自始至终地盯着我,抢设计资料?”
纪佳程本来希望程溪也住院,但是程溪说自己没有大碍,坚持回家休息。纪佳程问:“真没问题?要不要跟沙靓靓说一声,叫她送你回去?”
“不用,”程溪说,“别让她担心了,我没事,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回去用热鸡蛋敷一下脸。”纪佳程叮嘱说,“如果不舒服明天就不要去办公室了,在家休息。”他特意拍了拍程溪的肩膀,勉励道:“辛苦了!”
程溪走后,病房里陷入沉默,只剩下李杏园削水果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纪佳程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吧,”何利锋说,“明早检查要是没什么大碍,我就出院。要做的事太多了。”
“好。”纪佳程点点头,“我就不过来了。估计开庭的日子不远了,隐患得排除了。”
何利锋伸出手,两个人紧紧握了握手,纪佳程就起身告辞。走出医院大楼,他感受着夜风微冷,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又是一声长叹。
第二天纪佳程很早就到了事务所,别的同事还没来,他在自己的办公室关门烧水泡茶,慢慢喝着。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那是沙靓靓昨天拿回来的东西,纪佳程任由它躺在那里,碰都不碰。
茶水泡到第二泡,办公室外有了声音——有同事来上班了。再过一会儿,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多。按照纪佳程平时的习惯,他会出去和大家打招呼。但是今天他没动弹,而是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看着远处高架上的车来来往往,将城市带入繁忙。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他转回来说:“请进!”
程溪推门进来,招呼道:“纪律师,我看您的灯亮着呢,来得这么早啊!要帮您洗茶具吗?”
“不用,茶泡好了,坐吧!”纪佳程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休息一天吗?”
“没啥大事。”程溪指指自己的脸说,“这次可比上次轻多了。”
“没事就好,坐着喝茶吧。”
“哎。”程溪坐下来端起茶杯,小口喝着。
“你受伤的事和沙靓靓说了吗?” 纪佳程随口问。
“没,没告诉她。”
“干吗不告诉她?怕她担心?”纪佳程笑着问,“你俩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啊?”程溪放下杯子,挠挠头,“能有什么进展……别提这事了。”
“看你有点灰心的样子。”纪佳程说。
“怎么说呢……”程溪苦笑道,“我的情况您也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更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等我到那个时候。总之,唉,伤脑筋。”他摇摇脑袋,不想再谈这个话题,问纪佳程:“何总那边还好吗?”
“没啥大事,他脑袋在挡风玻璃上撞了一下,应该今天就能出院。”纪佳程说,“这家伙最近太倒霉了,江家这是一直盯着他啊!想起来我就后怕,还好昨天沙靓靓那头没出事,以后这种拿东西的事叫当事人自己干。咱们是帮他办理离婚案件的律师,不是他的跑腿和保镖。”
“靓靓?靓靓昨天怎么了?”
“昨天我让沙靓靓也去取东西了,取何利锋他爸爸留下来的东西。”纪佳程指指那个密封的文件袋,“喏,就是这个。”
程溪大为震惊,望着那个文件袋,又望望纪佳程,问:“何——何总父亲留下东西了?是这个吗?您是怎么知道在哪里的?为,为什么让靓靓去拿?”
“昨天我不是和你去帮何利锋找东西了吗?所以临时让靓靓去拿了。”纪佳程说着把文件袋往桌子中间一推,“你看,她放到这里了,还密封着呢。”
“以后这种事让我去啊!”程溪说,“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
纪佳程打断他,问:“你觉得如果她遇到危险,危险会从何而来?”
“江家啊!”程溪说。
“那江家怎么会知道?”纪佳程追问。
程溪一时语塞,纪佳程拿起那个密封的文件袋丢给他,说:“看看这里面的东西,你就明白了。”
程溪疑惑地拿起文件袋,又迟疑地看了纪佳程一眼。他撕开文件袋的口子往里看了看,不由得脸色大变。
纪佳程望着他没说话。程溪伸手慢慢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
一沓白纸。崭新的、没有写一个字的A4打印纸。
程溪抬起头,望着纪佳程,问:“试探?”
“答对了。”纪佳程也望着他,答道,“昨天确实是一次试探,当然我更愿意说成是考验。沙靓靓通过了考验,很可惜,你没有。”
程溪低沉地说:“所以说,昨天何利锋箱子里的东西其实不是什么备份——是不是他的U盘也根本没丢?”
“又猜对了。”纪佳程点点头,“其实他的U盘没丢。昨天那个备份箱里的确有个U盘,不过里面是一些没什么用的图纸。本来搞这一套只是为了找出内鬼,没想到江家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在公路上制造车祸。”
“所谓何利锋的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也是不存在的了?”程溪问。
“那个还真的存在。”纪佳程说,“董老太临终前才告诉何利锋这东西藏在衣柜夹层里,她过世当晚何利锋就取出来了。这次安排沙靓靓去取的是假的,是为了考验她。考验的结果你现在知道了。程溪,我其实一直很看好你,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去通风报信。你什么时候和对方走到一起的?”
“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程溪反问。
“确切地说不是怀疑你,是怀疑你和沙靓靓。在此之前,还曾经怀疑沙靓靓更多一点。”纪佳程坦率地说,“还记得那一次去何利锋租的阁楼找他的电脑吗?当时何利锋还被关在里面,知道那个地址的人只有你、我和沙靓靓,可是在我们到那里之前有人先进去搜查,当时我就怀疑有人在通风报信。而当时我知道江士同来找过沙靓靓,所以我盯着沙靓靓更多一些。”
纪佳程给自己又倒了杯茶,继续说:“何利锋出来以后,我和他都认为,如果我们这边有人向对方通风报信,我们就没法开展工作。我的压力更大,毕竟我们不仅是诉讼代理人,还是锋和公司的法律顾问,能接触到何利锋这边大量的商业秘密。所以我们不得不对你和沙靓靓进行试探。你还记得有一天我让你去调档吗?其实让你调档是为了把你支出去,随后我在沙靓靓面前说何利锋的设计图不在单位,而是在身上随身携带。等你回来后一个人时,我又跟你说可能要用你的车,然后故意透露何利锋的设计已经完毕,就在工厂。
“何利锋每天都被跟踪,如果沙靓靓和江家有勾结,或者与跟踪的人有关,他们必定会在路上对何利锋下手抢夺。同样,如果你和江家有勾结,或者与跟踪的人有关,他们就不会找何利锋本人,要搞设计图就要到工厂去偷。
“接下来你知道了,没人到路上去抢何利锋,倒是有人去工厂偷电脑和硬盘,沙靓靓的嫌疑自然变轻了。可是那天晚上被偷的不只是工厂,还有李杏园家,这让我们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接到通风报信去偷,还是广撒网去偷,碰巧包含了工厂。所以我们安排了第二次测试。前天夜里董老太过世,昨天我分别给你和沙靓靓布置了不同的任务。我告诉沙靓靓的是:董老太说何利锋的父亲何足道给他留下了一些文件,被董老太藏在一个朋友的家里。我告诉你的你知道了:何利锋假装U盘在医院丢失,他需要去银行取备份。当然,沙靓靓那个所谓的文件也是假的,是我们安排在那里的白纸。
“结果,沙靓靓顺利拿到文件,回到律所;何利锋就被撞车抢夺。一次测试可能会碰巧,两次测试下来,我要是再不能确定是你向外面通风报信,我就是傻子了。让我猜猜,江士同去找了沙靓靓,谁去找了你?江华诚是大老板,应该不会出面,是江诗媛,还是江诗慧?要么是江爱云?”纪佳程叹口气道,“给我个理由吧。”
程溪坐在那里,脸色灰白。
生日那天晚上,程溪第一次见到了江诗慧。
那个生日对他来说极其失败:他最爱的姑娘爽约了,手机关机。他灰溜溜地离开饭店,走在街头,看到街道对面咖啡厅的橱窗里,沙靓靓和江士同正在谈笑。
他想冲进去质问沙靓靓,他想亲口听她给自己一个解释。然而没等他走到路边,不明身份的人把他拖进小巷。有人警告他“离那个女孩子远一点”,有人警告他“坏了我们少爷的事,分分钟敲断你的腿”。在雨点一般的拳脚下,程溪哀叫着,翻滚着。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你们干什么?住手!”紧接着巷子口出现了两个人影,殴打他的人停下拳脚,威胁道:“哪儿来的臭娘儿们,多管闲事?信不信把你……”
咔嗒一声,火光一闪,巷子口有人用打火机点烟,映出一个女人的脸。程溪只听头顶上的人变了口气,道:“二……二小姐?”
“我还以为你们跟了江士同,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呢。”这个女人冷笑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大海,你给我叔叔打个电话,就说有人骂我是臭娘儿们。”
“哎,不是,我们刚才,刚才也不知道是您。”程溪身边的歹徒慌张地说,“二小姐,您……您就别给杨爷打电话了,是我臭嘴,我嘴贱,您……您别跟我这种货色计较……”
“放了那个人,赶紧滚!”
“二……二小姐,这是少爷吩咐的。”一个歹徒战战兢兢地说,“江少爷吩咐我们收拾他。您这样,我们就不好交代了……”
“少爷?”这个女人冷笑道,“那个野种算个屁的少爷?我数三个数,不滚的话,你们就留在这里别想走了。一,二……”
还没数到三,程溪身边的歹徒撒腿就跑,程溪听着杂乱的脚步声向小巷深处跑去,自己的身体因为疼痛仍然蜷缩成一团。他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在他上方说:“喂,还喘气吗?出个声!”
随着这句话,她用鞋尖踢了踢他,程溪忍着疼痛撑起来,不由得呻吟出声。那个女人问:“能不能动?”
“能……谢谢,谢谢啊……”程溪努力想站起来,却没成功。一个高大的黑影弯下腰,用有力的手臂把他架起来,嫌弃地说:“看这熊样,站都站不稳了。”
“大海,把他带回去,给他看看。”女子吩咐。
那条有力的手臂架着程溪向巷子口走去,程溪身不由己地被拖着,惊慌地问:“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话音未落,他们在巷子口停住了。路灯昏暗的光投射过来,程溪看到一个大汉架着自己,应该就是“大海”了。他身边站着一个体态娇小的年轻姑娘,这个姑娘叼着烟,脸笼罩在阴影里,指着前方用嘲弄的口气道:“那是你的女人?”
程溪定睛望去,马路对面的橱窗里,沙靓靓还在和江士同谈笑着,灯光柔和,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可望而不可即。她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不知道自己就在她附近,刚刚挨了一顿打。
那一刻,程溪的天塌了。那一刻,程溪的心死了。
他浑浑噩噩地被架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丰田凯美瑞,歪倒在副驾驶位上。直到车子行驶在路上他才清醒过来,问:“你们是谁?”
“靠着吧,不会害你的。”那个年轻女子在后座不耐烦地说,“现在带你回去给你擦点药!”
程溪还想问什么,可是驾驶座上的大海说了句“闭嘴”,他就胆怯地缩回座位。丰田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开进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车停好后,那个年轻女子大步向电梯走去,大海拎着不敢作声的程溪跟在后面,像拎着小鸡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