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手术室外的走廊空****的,只有何利锋带着虫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虫虫躺在何利锋的怀里,身上盖着何利锋的外衣。李杏园快步奔过去,问:“妈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何利锋疲惫地说。
“我不知道会这样,”李杏园抹着眼泪,“她们非要报警,非要把我弄到派出所去,我走的时候妈还没发病……”
“听护士说你走了一会儿以后,董阿姨就发病了。”何利锋揉了揉头发,“你一打电话跟我说江诗媛来闹事,我就往这里赶,来时已经送进手术室了,我赶紧签了字。虫虫当时被护士带着。”
虫虫迷迷糊糊地从何利锋的腿上爬起来,身上的外套掉在地上,她揉着眼睛,一眼看到李杏园,立刻欢叫起来:“妈妈你回来了!”说着跳下来抱住妈妈。
“哎,妈妈回来了。”李杏园抱住虫虫,抹着眼泪说。
“妈妈我饿了。”虫虫说。
“你们去吃东西吧,”何利锋把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让李女士带孩子去吃吧,”纪佳程说,“我在这里陪着小何,给我们带两份盒饭就行,正好我也有事要说。”
李杏园点点头,赶紧带着孩子去医院外面找地方吃饭。等她们走了,纪佳程在一边坐下,问:“怎么回事?”
“是下午的事。”何利锋疲倦地说,“本来老太太状况已经平稳了,杏园带着孩子在这里照顾她,江诗媛和她妈、她二姨突然就冲进来了,进来就喊要打‘小三’,骂杏园不要脸,对着看热闹的人大喊大叫,说杏园勾引我,图谋她们家财产,还骂老太太老不要脸。杏园拦着她们不让靠近病床,她们一边骂一边打,三个打一个。董阿姨下不了床,急得直叫。后来她们还报了警,说杏园打了她们,结果警察就把她们全部带到派出所去了。杏园临走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我就赶紧打你的电话。结果她们去派出所没一会儿,这边老太太就从**栽下来了。”
“我当时在库雅楠那儿。”纪佳程说,“根本就没注意手机——医生说老太太怎么样?”
“受了刺激,恶化了,又摔了这一下,可能要不好。”何利锋焦虑地说,“你看现在还在抢救,刚才医生出来过,跟我说做好心理准备。”
纪佳程拍拍他的肩膀,向后靠在椅子上。他不知道何利锋与董老太的感情如何,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何利锋向前弯着腰,双肘撑在腿上,盯着地面,阴郁地说:“我的感觉就像——就像重新认识了一个人……为什么要离婚,她心里难道没点数吗?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冲着董阿姨来是怎么回事?还有脸来打‘小三’……”
纪佳程想向他指出:在婚外情这一点上,他是有过错的,李杏园明知他没有离婚而和他在一起也是有过错的。不过此时不是当“理中客”的时候,所以他没有搭茬。从内心来说,他对“打小三”这种私刑式的行为也一向持反感态度。
“你怎么看江诗媛这次闹事?”纪佳程问,“她对你真的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何利锋扭头望着纪佳程问:“什么意思?”
“如果不想离婚,直接在法庭上说不同意就行,法院第一次基本上判不离。要是想和你重归于好,直接找你就行了,干吗来医院闹?”纪佳程问,“她不是傻子,来这里打李杏园、骂董阿姨肯定会激怒你,只会让你们关系更恶化,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不知道,我脑子现在挺乱的。”何利锋用力扯了扯头发,无力地说。过了几秒,他自言自语地说:“老子和你们江家有多大的仇啊……要是老太太真的过不去了,咱们就真的彻底没情分了……”
纪佳程引开话题,说:“我见到库雅楠了,和她聊了聊。”
“怎么样?”何利锋的注意力被引过来。
“你嫖娼那件事是江家设计的,江士同和江爱云都参与了。你去的那个酒吧是江华平的,把你弄倒了的是酒保,送去酒店的是杨文光和江士同,他们提前开好房。库雅楠说当时把你架过去时,江家人已经在附近等着了。”
“她愿意出来做证吗?”
“不愿意。她弟弟欠了高利贷,她现在被对方控制,没胆子做证。”纪佳程说,“你知道江爱云和她老公放贷吗?”
“听说过,好像搞什么小额贷还是校园贷,还找江华诚借过资金。”何利锋挠头说,“她不肯出来做证可怎么办啊?”
“再想办法吧。”纪佳程说。
接下来走廊里陷入沉默,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盯着手术室外亮着的灯。大约过了半小时,李杏园和虫虫回来了,给他们带了两份盒饭。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已经快要晚上八点,纪佳程一边往嘴里扒拉米饭一边看手机。赵敏发微信问他现在在哪里,他汇报说在何利锋这边,赵敏的下一条微信口气便有些不善,说大周末的怎么这么多事,早点回来,不许在外面勾三搭四。
吃完晚饭又陪了一会儿,纪佳程决定告辞回去。在他起身打算开口时,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
何利锋和李杏园同时站起来。纪佳程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陪着他们等着。几分钟后一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手术室,何利锋和李杏园立刻迎上去,李杏园问:“大夫,我妈她……”
“已经尽力了。但是……其实老人家这个病本身就已经很严重,今天又恶化到这种程度,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手术只能延缓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医生说。
李杏园身子一软,差点坐下去,何利锋用力抱住她,问医生:“真的不行了吗?”
“有些过程是不可逆的,”医生耐心地说,“我们可能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但是最终还会是那个结果……家属请做好心理准备。”
“她已经……”
“还没有。”医生说,“快了。可能一天,可能一小时,也可能就是今天晚上。现在我们建议尽量减少病人痛苦。你们现在先回病房吧,一会儿我们会把她从另一部电梯推回病房去,家里还有亲人的话赶紧都叫来告个别,要是给她准备了衣服什么的,可以拿出来了。”
医生说完就回到手术室去了,听到这句话,李杏园痛哭起来,何利锋半扶半抱着李杏园向电梯走去。这样的情况下纪佳程倒不好走开了,在后面牵起了虫虫的手。在电梯里,纪佳程低声问何利锋:“现在通知家里人还来得及吗?”
何利锋摇摇头:“董阿姨在沪海市已经没有别的家人了。”
回到病房,李杏园坐在椅子上哭泣,何利锋抱着她不知如何安慰,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虫虫眼里噙着泪,她知道奶奶要死了,虽然她还不能像大人一样完全理解死的含义,但是她知道奶奶死了就回不来了,否则妈妈不会哭成这个样子。李杏园哭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走到柜子边,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她把包裹打开,点了点里面的衣服,抱到一边的椅子上,一边哭一边整理着。
“衣服提前预备好了?”纪佳程问何利锋。
“之前住院的时候就预备好了,怕万一发病了有个好歹,到时候措手不及。”何利锋闷声回答,“原本以为这次用不上了,想不到……”
纪佳程默然。大约几分钟后,护工推着病床回来了,一位医生跟在后面。李杏园、何利锋、虫虫都围了上去,虫虫看着双目紧闭、脸色灰黑的奶奶,哇的一声哭起来。心电监测仪发出嘀嘀的声音,医生和护士安排好就退了出去,把最后的时光留给家人们。
“妈!妈!”李杏园伏在床边痛哭着。病**的董老太仍然双目紧闭,虫虫在另一边抓住她露出来的手指,哭叫着:“奶奶,你说话呀,奶奶!你看看我,我是虫虫!”
董老太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双眼仍然闭着,但是手指明显微微握住了虫虫的小手。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乖……”
“妈!妈!”李杏园哭着握住董老太另外一只手,泪流满面地望着董老太的脸。董老太微微张着嘴,李杏园和何利锋都俯下身去,虫虫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她怕听不清奶奶说什么。
“……照顾……孩子……你……也……嫁……”
说完这几个字,董老太喘息着,似乎耗尽了力气,可以明显地看到被子在微微动弹。李杏园压抑着哭声,点头说:“妈,你放心,我一定把虫虫照顾好!虫虫,快跪下,给奶奶磕头!”
虫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向病床磕了三个头。李杏园哭着对董老太说:“妈,你还有什么话,就跟我们说吧……”
董老太喘息了一会儿,发出了声音:“少爷……你……单……独……听……”
李杏园后退了一步,何利锋在对面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在董老太嘴边。董老太的嘴唇微微动着,断断续续有声音发出,纪佳程在床脚听不分明,他看了一眼心电监测仪,震惊地发现,刚才80多的心率已经下降到了67,他眨了眨眼,发现心率又降到了63。
何利锋直起身子,满脸震惊地看着董老太,董老太说完那些话,就一动不动,每个人都能看出她的生机在缓缓流逝。李杏园顺着纪佳程的目光看向心电监测仪,发现心率已经降到40多,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虫虫,快过来,给奶奶再磕头……奶奶要走了……”
虫虫跑到妈妈身边跪下,大声哭泣着。何利锋紧紧握住董老太的手,泪流满面。纪佳程被这气氛感染,眼眶也湿了。心率逐渐降到16的时候,虫虫哭叫道:“奶奶!我要奶奶!”
心率的数字突然增加了,恢复到了21,随后又掉到了14,一路降下去。这次反弹代表了董老太对家人最后的不舍,随后心率的数字变成了1,归为0,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李杏园哭得浑身发软,强撑着给董老太换好衣服。考虑到董老太和李杏园在沪海市没有什么亲戚,何利锋决定丧仪从简。李杏园的公公安葬在西郊福寿园,届时会把董老太的骨灰送去与丈夫合葬。按照传统的做法,还要找和尚道士来家里做祭祀。这需要大量的人手,所以何利锋开始打电话找人,看哪些朋友能过来搭把手。
程溪深夜一点多被叫到医院帮忙。之所以叫他,是因为他年轻,而且单独居住,不怕晦气。更重要的是,何利锋现在几乎无人可用,只有马晓宁接到电话和老公匆匆赶来。
“找殡仪公司吧。”马晓宁来了以后建议道。
“有认识的吗?”何利锋疲惫地问。
“我问问。顺便也问问这里面的医生,他们肯定认得。”
在马晓宁打电话找殡仪公司时,何利锋和李杏园开始给董老太老家的人打电话,询问他们是否会来沪海市告别——如果来的话是要订宾馆的,人多的话还需要包车。这些事不需要纪佳程参与,但是今晚的忙乱他没法袖手旁观。程溪往自己的破面包车上搬东西,拿着单子去窗口结算费用,帮着统计人数,查询董老太住处附近的酒店……总之各种杂事,最后他还专门牵着虫虫的手。虫虫眼睛红肿着,趴在这个大哥哥的腿上睡着了。
何利锋满眼血丝,他现在俨然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在他与一个董老太的老家亲戚通电话时,马晓宁突然脸色煞白地冲过来,说:“利锋!保卫科打来电话,厂子里进去人了!你的办公室被偷了!”
“什么?”何利锋和一边的纪佳程都蒙了。就在这时,正在接电话的李杏园一下子站起来,睁大了眼睛。她抖着手对何利锋说:“利锋,咱家,咱家遭贼了!黄婶刚打电话来,警察已经去了!”
这一次连一边的程溪和马晓宁都蒙了,每个人的脑子里都闪过 “祸不单行”这几个字。董老太这边还在一片忙乱,工厂和家里居然同时出事,这是有多倒霉啊?
“殡仪公司找到了没有?”纪佳程迅速问。
“找到了,一会儿就到。”马晓宁说。
“这里人走不开,让何利锋留在这里,”纪佳程说,“李女士在这里其实没有太多事可做,带着孩子赶紧回家看看,程溪你去送她们。马总马上回厂子看看,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几个人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就迅速分开了。李杏园走之前摸了下何利锋的脸,带着虫虫向董老太的遗体又磕了个头,呜咽道:“妈,我不能送你上车了!”随后就被程溪搀起来离开了病房。纪佳程和何利锋疲倦地坐下等殡仪公司的人,突然静下来,他感到了深深的倦意。
一直等到殡仪公司的人赶到,一切才变得有条不紊,殡仪公司的员工们给董老太的遗体垫元宝枕,塞含口钱,殡仪公司的负责人从何利锋那里收了定金,讲解着接下来的流程。按照他们的简化版本,董老太的遗体会送到殡仪馆去,然后在董老太家里布设灵堂供人吊唁,三天后安排遗体告别和火化,当天下葬。一切谈好后,何利锋随车送遗体去殡仪馆,纪佳程打着哈欠开车回家。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程溪打着哈欠到了李杏园家,看到楼下已经摆放着花圈,房间里布好了灵堂。一些邻居在卧室里陪着披麻戴孝的李杏园,何利锋也披着麻布,跪坐在灵台左侧的一块毡垫上——这是孝子的位置。程溪打量了一圈,有些发蒙,纪佳程看到他,走过来小声说:“鞠躬,去上个香。”
程溪赶紧走到灵台前向董老太的遗像鞠了三个躬,然后接过纪佳程递来的线香插进香炉,一旁的何利锋叩首还礼。上完香后,纪佳程对程溪说:“吃早饭了没?没吃的话那边有包子,你吃两口就帮着招呼人,看看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
“行,我先吃两个包子。”程溪说着走进厨房,看到锅里有素馅包子,拿起一个塞进嘴里。他一边吃一边探头往各个房间看了看,小声说:“这是都收拾好了啊。”
“怎么说?”
“昨天送她娘儿俩回来时,这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程溪说,“我看现在都收拾好了啊。”
“废话,要布灵堂呢,哪能不收拾好。”纪佳程说,“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收拾好了。”
“估计收拾了一晚上。”
“今天她也没时间睡觉,这几天够她折腾的。”纪佳程怜悯地说。
“丢什么东西了吗?”
“何利锋留在家里的一台备用电脑被偷了,还有他电脑桌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全没了。”纪佳程说,“别的倒是没丢啥,钱和存折都没少。”
“不偷钱,偷电脑?”程溪吃惊地说。
“目的很明确啊。”
“里面有什么重要资料吗?”程溪问。
“我问了,说没有。”纪佳程说,“这台电脑比较旧,何利锋用来给虫虫学习使用电脑,里面也就是些动画片,还有一些小游戏。”
“那还好。”
说话之间马晓宁到了,她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然后走到何利锋旁边表示慰问。何利锋问:“怎么样?”
“查了监控,小偷是从南边那个裂口爬进来的,”马晓宁道,“来了以后直接去综合楼,奔着你的办公室去了。”
“哦?”
“肯定是之前找人了解过你办公室的位置,去了就撬锁,待了十多分钟跑了,原路出去的。”
“还有什么损失吗?”
“除了你的笔记本电脑以外,你办公室那台台式机的硬盘被拆走了,其他财物没少。”马晓宁打了个哈欠,她的眼圈也是黑的,“目标太明确了,时间也够巧,这几天你一直在办公室加夜班,只有昨天不在,结果昨天就出事了。现在怎么办?里面有什么?要是有重要资料就坏了!”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何利锋身上。何利锋摇摇头,说道:“放心。我办公室的电脑和硬盘里没有重要资料,也没有设计图。”
“啊?”
“之前江家诬告我,说我从公司网盘里下载东西,虽然是诬陷,却也说明:把东西放在公司里是有风险的。公司里有那么多员工,万一哪个被江家策反了,到我那里复制资料,我们会满盘皆输的。”何利锋说,“所以我把全部的设计图备份到了两个地方。一个在银行保险柜里,一个在我身上。”
除了纪佳程,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何利锋。马晓宁首先问:“你随身带着来回跑?”
“是啊。”
马晓宁立刻反对道:“这可不行!多危险啊!万一丢了怎么办?”
“是有点危险。”纪佳程在一边说,“这等于所有的备份都掌握在你一个人手里。我说个极端点的例子,万一江家找人咔嚓一刀把你干掉,身上的U盘拿走,你们公司的人最终会连设计图的毛都摸不到一根。”
“对的!这不行的!”马晓宁急促地说。
“可是放在公司也不行啊!”何利锋说,“放我身上又丢不了——”说着把手伸进外套口袋。
他的表情凝固住,随后他飞速地在口袋里掏摸着,一秒钟后他站起来,开始翻身上其他的口袋,甚至把外套脱下来,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翻找着。
一种不好的感觉在每个人的心里升起。纪佳程问:“怎么了?”
何利锋抬起头,声音颤抖道:“没,没了……”
“好好找找!”马晓宁声音都变调了。何利锋使劲在身上翻找着,李杏园听到声音,也赶过来帮着找。然而所有口袋里都没有U盘,几个人睁大眼睛,互相看着。
“会不会在别的衣服里?”纪佳程提示道。
“没有,就这件衣服!”
“昨天利锋拿这件衣服给虫虫盖了,”李杏园突然说,“会不会从口袋里滑出来,掉到手术室外面了?”
“还有病房,后来又跪又磕头的!”纪佳程回忆着。
“马上回去找!快!”马晓宁着急地就要往外走。纪佳程一把拉住她,转身对何利锋道:“小何,我和程溪马上去医院找,如果这个U盘找不回来,你就只剩下银行保险箱里的那个了!东西全部集中在你手里确实不安全,是不是考虑以你们公司的名义去银行租个保险箱,让公司来保存备份比较好一些?”
何利锋还在犹豫,纪佳程已经和程溪快步奔出了李杏园家,坐上程溪的车子直奔医院。开了十几分钟,纪佳程接到何利锋的微信,他低头读完,点头道:“总算听劝了。”
“怎么了?”
“何利锋同意把银行里备份的那个交给公司保存了。”纪佳程说,“马晓宁现在回公司去拿公章和营业执照,一会儿就去银行租保险箱。”
“他为什么一开始不给公司保存?不相信他公司那些合伙人吗?”
“他谨慎,你看这次他就谨慎对了,”纪佳程道,“要是存在公司电脑里,没准昨晚就被人家偷走了。”
“那他现在干吗又交出来?”程溪问。
“应该是怕了。”纪佳程说,“现在对方的手段好像有升级的趋势。”
“啥意思?”
“咱们分析一下,”纪佳程轻轻敲着车门把手,“昨晚人家同时到工厂和家里偷电脑,你觉得这是巧合的概率有多大?”
“我觉得不是巧合。”程溪老老实实地说,“哪有两边都只偷电脑的?应该是一起策划的。”
“何利锋前几天在厂子里加班,那个贼没去;昨天晚上离开,厂子里就失窃了。”纪佳程分析道,“他为什么昨天会离开厂子呢?因为昨天下午江诗媛带人来医院闹事,打了李杏园,还气坏了董老太。你说这个贼的时间点掐得是不是太好了?”
“纪律师,您是在影射啊,您觉得江诗媛来闹事是为了引开何利锋,好让人家偷东西?”
“你觉得是不是吧?”
“从时间顺序上来看,有这个可能。”程溪承认说。
“反正有这个嫌疑。”纪佳程说,“再加上之前还有人跟踪我,你说万一对方寻思着,干脆直接把何利锋干掉得了,何利锋的公司手里又没设计图,还不是个死?”
“不至于吧?”程溪吓了一跳,“那是犯罪。”
纪佳程冷笑一声,知道江爱云有灰色生意之前,他也不敢往那个方向想,现在他觉得万事皆有可能。破面包车飞快地冲进医院地下车库,纪佳程吩咐:“你去病房,我去手术室外面。”两个人便匆匆分开了。
手术室外空无一人,纪佳程奔过去开始寻找,椅子下面、缝隙中、墙角都细细检查,一边找一边回忆昨天看到何利锋坐过哪里。然而找了半天都一无所获,他便跑去找这个楼层的保洁员,询问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打扫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一个U盘,还有这个楼层的垃圾都运到什么地方去了。
十几分钟后,纪佳程站在医院大楼后面的垃圾房前,看着堆积如山的垃圾袋,一脸无奈。这些垃圾袋还分为医疗垃圾和生活垃圾,散发着臭烘烘的气味,还有污水流出来。
程溪满头大汗地从旁边赶过来,看到纪佳程也在,苦笑一声。
“你也没找着?”纪佳程问。
“病房里已经住上别人了。”程溪说,“我跟人家说了好话,把屋里又搜了一遍,根本没有。后来我寻思着是不是被当成垃圾扔了,所以就找过来了。”
“没用了。”纪佳程指指垃圾房旁边的时间表,“按照这上面的时间表,昨天的垃圾在今天早上四点到五点已经被收走。这里的垃圾都是今天的。”
“那咋办?”
“先找个地方等会儿,我给何利锋打个电话。这里臭死了。”
两个人回到医院大厅外,纪佳程给何利锋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他回到程溪旁边说:“去银行。”
“去银行干吗?”
“何利锋已经出发去银行了。”纪佳程说,“他要把银行里的那个备份拿出来,回公司去再做个备份,然后由公司租保险箱保存。现在那个是唯一的备份了,不容有失,咱们过去接应一下。你去地库把车开到门口来,我去买两瓶水。”
在便利店里,纪佳程一边挑选饮料,一边拨打沙靓靓的电话。电话打通后,他问:“拿到了吗?”
“已经拿到了,”沙靓靓在电话里说,“一个大文件袋子,挺厚的。现在正在往回走呢。”
“拿好,直接送回律所去,放到我桌子上。”纪佳程嘱咐道,“东西重要,那里面是何利锋他爸爸留下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