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去了,距离春节也不远了,事务所里的工作气氛越来越松垮。有些律师开始每天给法院打电话,希望承办法官把开庭日期调整到某一天之前,这样自己可以早点休假。沙靓靓就在打这样的电话,她要帮纪佳程调整庭期,程溪则早早地抢好了高铁票,他要回西北老家陪父母过年。
这段时间他们忙得连轴转,因为法官也希望在春节前把一些案子结掉,所以开庭安排得非常密集,以至于纪佳程五天内开了六个庭。何利锋那边也忙得连轴转,工商和税务登记已经办下来,他们的锋和机电贸易有限公司已经正式成立了。锋和公司租赁了马晓宁工厂的两个车间和一条生产线,已经开始进行改造,还通过进出口代理公司与一家德国企业签署了精密设备进口协议,进口关键设备。
如同何利锋之前承诺的那样,锋和公司和纪佳程的律所签署了法律顾问协议,所以纪佳程作为法律顾问到工厂去看了几次。纪律师戴着安全帽,到纷乱的生产车间里溜达一圈,提出了一些有关安全施工的建议,大部分时间在工厂办公楼里喝茶。何利锋虽然名义上没有职务,但是作为实际上的负责人,不是跑到车间排查故障、解决问题,就是和李连锋、马晓宁、冯江会讨论进度,要么就是在那里进行后续设计,完全是忙疯了。
纪佳程在工厂里见过李杏园一次,她匆匆赶来给何利锋送熬好的鸡汤。马晓宁和李连锋打趣地管她叫嫂子,她显得又羞又恼。再往后就没看到她了,有一次纪佳程制作了股东会决议,需要她签字,何利锋说:“给我吧,我回去让她签,她这段时间都来不了。”
“怎么了?”
“董阿姨住院了,冠状动脉硬化,她年纪大了,状况不太好。”何利锋说,“杏园现在每天去医院照顾,还要管着虫虫,很辛苦。”
纪佳程点点头,把文件递给他,顺便说道:“离婚诉状我打算后天就提交了。算算日子,离孩子的一岁生日也没几天了。”
“您处理吧,需要我做什么就跟我说。”
“对了,你不是说你要再查查当初嫖娼那件事吗?”纪佳程问,“有什么进展吗?”
“目前还没有。”何利锋说,“我现在在查两条线,一条线是查那天晚上是谁付的房费,这要查当初酒店的出入账,冯江会家里也有酒店生意,他正在找认识的人联系那家酒店,看人家能不能私下告知一下;另一条线是找那个库雅楠,我找人打听她的下落,现在还没回复。”
在距离春节还有七八天的时候,沙靓靓通过网上立案的方式向沪东法院提交了何利锋的离婚诉状和证据。这个步骤代表了何利锋离婚案件的正式启动,也代表着春节前工作的结束。立案申请提交后,纪佳程、沙靓靓、程溪都开始了休假。
这一年的春节平静而悠闲,纪佳程前后享受了十几天的悠闲时光。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忙着收发各种拜年的微信消息,何利锋和李杏园也给他发了微信。从朋友圈内容来看,他俩的大年三十是在医院过的,带着虫虫在医院照顾董老太。
正月初七,事务所在前台摆了一百个开工红包,要奖励给前一百名复工的同事。纪佳程和沙靓靓都拿到了。程溪直到初九才回到沪海市,他拎了两个纸箱子满头大汗地进了办公室,箱子里是给纪佳程和沙靓靓带的特产,其中仅仅有两袋八宝茶是给纪佳程的,足足有四袋八宝茶、四盒枸杞、二十包奶制品是给沙靓靓的。
“法院那边有立案信息了吗?”他分完礼物,抹着汗水问。
“有了。”纪佳程说,“已经转为诉前调解程序。这两天你们和诉调法官联系一下,就说我们拒绝调解,要求正式立案。”
“明白!”
“江家那边应该会在四天之内知道何利锋起诉的消息。”纪佳程估算着法院的送达时间道。
“我们现在需要在证据上做什么?”沙靓靓问。
“什么也不用做,”纪佳程轻描淡写地说,“我和何利锋讨论过,江家百分之九十是不肯离婚的,毕竟何利锋手里有这么多设计图,他们还是希望何利锋回去的。所以他们第一轮应该会拒绝离婚,我们只要走个过场就好。”
“何总又设计出新图纸了?”沙靓靓问,“那不又成了夫妻共同财产了吗?”
“所以江家一定会拖,”纪佳程说,“拖得越久,何利锋设计的东西越多,他们可以主张的就越多。”
沙靓靓和程溪对视一眼,都觉得纪佳程过于乐观,沙靓靓道:“法官会因为何利锋不要孩子,对何利锋有看法的。”
“就说江家条件好,孩子放在那边有利于成长。”
“对方可能会提到何利锋嫖娼这件事,到时候怎么说?他们可是有视频呢。”
“这倒是个麻烦事……”纪佳程道,“就说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不影响原告提出离婚的权利。”
这种回答属于没话讲时的强行回复,透着一股恬不知耻的意味。沙靓靓和程溪又对视一眼,他们也知道除了这么回复没有别的办法。
对方知道的速度的确很快,第三天下午,何利锋给纪佳程打了个电话:“对方应该是知道了。”
“和你联系了吗?”纪佳程问。
“不是,是薛叔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是不是要和江诗媛离婚。”
“他是什么态度?”
“很生气,说我不像是我父亲的孩子,怎么能忘恩负义到这个地步,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简直不配称为人。他还说叔伯们对我彻底失望了。”
“你看,”纪佳程道,“江家还真是第一时间广而告之。”
“我这里有点新情况,您看下午能见个面吗?”何利锋问,“就在杏园姐的馄饨店里。”
“什么新情况?”
“向酒店付开房钱的那个人找到了,而且还有了意外之喜。”
“好。”
去杏园馄饨店的路上,纪佳程又不时地看后视镜,经历了之前的被跟踪,他每次开车都习惯性地看后面有没有黑色的越野车。截至目前警察都没抓到那辆沪H×××79,纪佳程并不认为这辆车背后的人会偃旗息鼓。
馄饨店里不止何利锋一个人,李杏园和虫虫也在。李杏园手上沾着面粉,看到纪佳程时笑着打招呼,何利锋还是坐在那里给虫虫辅导功课,他们真的很像一家人。
“纪律师吃饭了吗?”
“吃过了。”纪佳程拖了把凳子在何利锋对面坐下,笑着问,“打算恢复营业了吗?”
“不是,可能还得继续停业。”何利锋摇摇头,“虫虫奶奶还在医院里呢,离不开人,今天老太太说想吃家里包的馄饨,所以杏园回来包点馄饨给她带去。”
“老太太现在怎么样?”
“状况不太好。”何利锋说,“医生说只能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这几天还算平稳,过年那几天最危险,我和杏园带着虫虫,轮流在医院守着,就怕老太太突然恶化。”
“辛苦了。”纪佳程慰问道。
“我不辛苦,杏园才是真辛苦。还有虫虫,这孩子跟着我们遭罪了。”
纪佳程注意到这家伙现在已经不称呼“杏园姐”了,又看到他对虫虫宠溺的样子,暗暗叹气。何利锋对李杏园的孩子这么关爱,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的孩子一点父爱呢?大人之间的矛盾,不应该发泄到孩子身上,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啊。
李杏园忙活了一会儿,拎着煮好的馄饨,带着虫虫匆匆去医院了。何利锋关上店门,问纪佳程:“您猜猜,那天晚上是谁去交押金开的房?”
“谁?”
“一个叫杨文光的人。”
“这人是谁啊?”纪佳程问。
“江爱云的老公杨文亮的弟弟。”何利锋说,“我管他叫叔叔。”
纪佳程不由得一怔,意识到这个信息带来的隐藏含义,赶紧问:“你怎么查到的?”
“过程很艰难。冯江会通过家里的关系,绕了一个大圈才联系到那家酒店的一位副总,是那位副总私下里帮着看的。姓杨的很小心,交费的时候用现金,没有用银行卡,估计是怕留下消费记录。但是因为后面要退押金,酒店前台把他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抄在押金单底联上了。那个副总把底联拍照给我们了。”
“酒店那边能出证明吗?”
“不能,这张照片也不能拿出来,否则就害了那位副总。”
“没关系,线索知道了,我们就可以申请法院调查令。”纪佳程说,“杨文亮的弟弟去开的房,是不是说你嫖娼这件事和江诗媛的姑姑有关?”
“我也这么怀疑,毕竟我和杨文光无冤无仇的,他没理由掺和进来,您说我能不往江家那边想吗?”何利锋说,“所以我就上网通过大数据查了查杨文光的资料,有网页显示,他是一家叫作胜和义商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可是那家公司的工商注册信息里却没有这个人,所以我趁着过年的时候到那家公司的地址看了看,看门口贴的介绍,根本就是个讨债公司。”
何利锋把手机推给纪佳程,照片是在公司外面拍的,这家公司的门面倒是中规中矩,里面没有前台,好像直接就是一间间办公室。另一张照片是贴近了玻璃拍的,拍到了墙上的公司介绍等资料,纪佳程放大图片,介绍内容是这样的:
胜和义商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是一家经注册的正规商务资产处理公司,为您提供个人要账、企业讨债等服务。自胜和义商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成立以来,在全国各地区和各个行业的众多客户中树立了良好的专业形象和口碑。从业至今,团队始终秉承遵法守约的精神。以法律背景为依托,以思维策略为指导是我公司进行工作拓展的模式。快速为每一位客户解决债务纠纷,保障客户的合法权益。胜和义商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有专业的团队,为您进行全面的债务咨询,并制订追收方案。您的委托就是对我们的信任,您的信任就是我们的责任。热诚欢迎广大客户电话垂询,携手共创辉煌前程!
另外一块牌子上列明了公司的主营业务:
胜和义商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接受以下要账业务:1.全国范围内的各类借款、工程款;2.全国范围内的各类疑难账、三角账、单据不全的账款;3.债务人逃避和消失;4.咨询账务。
旁边墙上还贴着不少标语,什么“一条龙服务,胜和义让你省心更放心”“老赖就是欺软怕硬,我们不怕他”“要想欠款要得快,就要把心横起来”“不成功不收费,胜和义敢于承诺!”……
看这些介绍和口号,这是一家披着商务咨询外衣的讨债公司无疑。
“确实是个讨债公司。”纪佳程把手机推回去,“这可不好调查。”讨债公司通常手下养了一伙人,会采取非常规的手段讨债,有些暴力讨债的公司甚至会因为涉嫌黑恶势力而被警方连窝端掉。
“我花钱找人,从初七上班开始在这家公司对面守着,想看看杨文光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何利锋说,“今天是第三天。本来就是想找杨文光的下落,没想到拍下了意外收获。”何利锋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纸,上面是彩色打印的照片。他把这几张照片平摊在桌子上给纪佳程看。
照片一共有七张,有四张是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进出公司大门的照片,这个男人头发梳得很考究,戴着金丝眼镜,身上的短大衣修身合体,富有管理者的气质。第一张照片是他正迈上公司门前的台阶。第二张照片中他走到了公司大门门口,可以看到玻璃门里有个人在迎接。这个迎接的人在第三张里照片显得比较清楚:一个高大的胖子,短头发,满脸横肉,咧着大嘴笑着,穿了件红白相间的羽绒服,上面有大大的英文字母,里面是白色的西装和格子衬衫,下身是白裤子和黑白两色皮鞋,打扮相当违和。两个人正说笑着从公司门里走出来。第四张是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在上一辆车,胖子站在车的旁边咧着大嘴笑着。
另外三张照片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第一张照片是这个女人进入胜和义公司时的背影。第二张照片是这个女人从公司里走出来,后面又跟着那个胖子。第三张照片是这个女人沿街离开,胖子半侧着身往回走的样子。
从照片上看,这个女人戴着墨镜,金黄色的头发,穿了件粉灰色的毛绒短大衣,下身是皮裙和过膝长筒靴,看起来非常时尚。
纪佳程看了这些照片,抬头等何利锋介绍。何利锋指着那个胖子,道:“他就是杨文光。”又指着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高个子男人说:“他就是江爱云的老公杨文亮,江诗媛的姑父。这个是今天早上拍下来的,杨文亮到这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杨文光送他走的。”
“那就可以确定杨文光是在这家胜和义公司了呗。”
“对。”
纪佳程倒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人家是兄弟俩,春节后走动一下也是正常的。接着何利锋指着那个女人的照片道:“这个您就绝对想不到是谁了,她就是库雅楠。”
“谁?”纪佳程身子前倾,再次拿起照片仔细看着,“她就是库雅楠?”
“她化成灰我都认得。”何利锋说,“我还在到处找她呢,您说这是不是个惊喜?只可惜之前我手里没有她的照片,我找去盯着的人也不知道她是谁,他们只是把每个进出的人都拍下来。早知道是她,我肯定让人跟着,看看她去哪儿。”
“你的意思是现在丢了?”
“嗯。只知道她今天上午来过杨文光这里,待了四十多分钟后走了。”
这就有点复杂了。库雅楠是何利锋的“嫖娼”对象,按理说应该被所有的江家人厌恶才对,杨文光作为江爱云的小叔子,理应秉持同一立场,可是看杨文光把她送出来时脸上还带着笑,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丝毫反感。联想到当初何利锋“嫖娼”是杨文光去开的房,整件事都透出了怪异的味道。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初的嫖娼是被设计的?”纪佳程问。
“现在的确这么怀疑。”何利锋说,“太反常了。我本来就想,当时是谁把全家通知过去的?为什么杨文光会提前开好房?看到他们今天上午拍的照片,库雅楠竟然还和他们有来往,我就觉得这事情不对了。”
“从照片上只能看出库雅楠和杨文光有来往吧。”
“不是。这些照片有点乱,我给您排一下时间顺序。”何利锋一边说一边把那几张照片打印纸重新摆着,“是这样的顺序:先是杨文亮来这家公司;进入公司时杨文光迎接;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库雅楠来了;库雅楠在公司里待了四十多分钟后离开;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杨文亮也开车走了。”
“那么库雅楠很可能和杨文亮也见了面,他们之间很可能是有联系的!”纪佳程判断。
“不止呢!”何利锋说,“纪律师,您仔细看看他们进出时有什么不同。”
纪佳程听他这么说,就再次仔细观察,这下他也看出来了:库雅楠进入胜和义公司时,她烫过的头发是高高地扎在头顶的,她离开的时候则扎在脑后,成了一条马尾。发现这一点不同,纪佳程查找得愈加仔细,就像在玩《大家来找茬》游戏,果然又发现了几处不同:库雅楠进入胜和义公司时,皮裙和高筒靴之间的腿上裹着黑丝袜,但是她出来时那里变成了肉色;杨文光迎接和送杨文亮出来时都穿着那件红白羽绒服,衬衫最上面解开了一颗扣子,送库雅楠时没穿羽绒服,只穿着里面的白西装,衬衫最上面至少有两颗扣子是开的。
库雅楠发型和服饰的变化令纪佳程脑子里有了不和谐的猜想,她很有可能来到这里和杨文光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那个时候杨文亮也在,难道……
“现在我也觉得你嫖娼有可能是被设计的。”纪佳程点头道,“不过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这些照片也不可能提交给法庭。这个库雅楠很关键,必须找到她才能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
“嗯,我只能请人继续盯着。”何利锋说,“万一再发现她,就跟着她。”
“时间应该还算宽裕,不过能抓紧就尽量抓紧,毕竟已经在诉调程序里了。”纪佳程说,“最迟一个月,案子一定会挪到民庭去,到时候对方九成会提出这件事。”
“案子倒是次要的,”何利锋阴郁地说,“现在那些叔伯阿姨站在江家那边才是最麻烦的,我们的生产线改造再过半个多月就要完毕了,德国那边的精密设备下个月初就要装船,这段时间我们本来应该去开模具,定配件,提前联系一些销售渠道什么的。问题是我们找了十几家了,人家都不接我们的单,只有一家黔省的小公司愿意卖配件给我们,马晓宁飞过去考察了,说质量不行,精度很差。”
“找一些不是机电商会的供应商不行吗?”
“业务上都是有交叉的,就算不是机电商会的会员,也不愿意得罪机电商会。”何利锋叹气说,“我们公司刚刚起步,前期采购量不大,人家犯不着为了小单子得罪行业大佬。”
这也是他紧盯着嫖娼事件不放的原因,这一事件已经不仅涉及他的私德,而且确确实实对公司的业务产生了影响。嫖娼事件是他处于道德洼地的开始,正是因为这一事件,后面他才会被认为忘恩负义。如果嫖娼事件不成立,他就变成受委屈的人,完全可以去向那些叔伯阿姨喊冤,他们对锋和公司的打压也就失去了道义上的基础。
“剩余部分的图纸你设计出来了吗?”纪佳程问。
“设计了一部分吧,”何利锋指指脑袋,“完整的图纸都在我脑袋里,不过我没必要那么早设计出来,您也说了,设计出来就有可能被认为是夫妻共同财产,所以我后面只是又画了两部分。这两部分对生产线的改造有要求,所以得提前画出来。”
“你就不怕这两部分的图纸被列为夫妻共同财产?”纪佳程笑道。
“我是以杏园的名义向版权局申请登记的。”
“行啊,形式上你可以这么说,不过这话鬼都不会信。”纪佳程笑道,“法官只要问问李杏园学的是什么专业,就知道这图绝对不是她画的。不过没关系,至少对方也没有足够证据证明这图是你画的。”
“我就是这么考虑的。”何利锋说,“反正离婚之前,我所有的股份、设计全部挂在杏园的名下,我看他们这次再找什么借口陷害我。”
“好吧。”纪佳程说,“估计他们没有什么新办法,经侦那边过段时间肯定会撤案,他们最大的可能还是在案子里跟你争夺。”
“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
“这个得看对方的举证情况。”纪佳程说,他突然又不确定起来:万一人家不是“在案子里争夺”呢?于是提醒道:“另外有件事,我也就是提一下:这段时间你注意一下人身安全,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什么的。”
“怎么了?”何利锋问。
“你在看守所里面的时候,有辆车总是跟在我附近,是辆黑色哈弗越野车,车牌号是沪H×××79。”纪佳程说,“第二次会见你时,他不但跟着我,还把我的车撞坏了。”
“尾号是79的黑色越野车?”何利锋皱了一下眉头,“之前也跟过您?”
“什么意思?”
“这辆车这两天也跟过我,还不止这一辆。”何利锋说,“还有一辆尾号是53的黑色丰田凯美瑞,这两辆车这两天一直在我们厂子外面晃悠,还跟着我的车。”
“你是怎么注意到这两辆车的?”
“是马晓宁发现的。”何利锋说,“我们厂子位置比较偏,门口停的一般是员工的车,门卫都认识。这两辆车最近老是停在厂门口对面,门卫就多看了一眼。后来发现我的车出去他就跟上,就报告了马晓宁。”
“尾号为53的黑色丰田凯美瑞吗?”纪佳程在记事本上记了一下,提醒道,“那你要小心啊。跟着你肯定没怀好意,人身安全要注意。”
“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那肯定啊,你在看守所里面时跟着你的律师,你一出来就跟着你,不冲着你冲着谁啊。”
“我唯一能让人惦记的,就是我的设计吧。”
“不止。”纪佳程提醒,“还有‘何家留下来的东西’。”
何利锋用手扶额,苦笑道:“我要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我老爹根本就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呢?”
“你说的这个‘他们’指谁?”
“我想咱俩的答案一样吧。”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现在盯着何利锋的设计,而且与何利锋有矛盾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江家。之前连律师都跟踪,很明显不怀好意。不过这事倒是未必需要说破。
“沙靓靓已经联系法官,说拒绝调解,要求转正式立案了。”纪佳程说,“接下来我也会准备好证据,你除了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资料也要保护好。对方可能知道你的住处和办公地点,你小心被盗。”
何利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