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程溪的生日(1 / 1)

接到纪佳程的电话时,沙靓靓正在优雅地抿着红酒。

虽然晚上说好的是她请江士同喝咖啡,可是哪有空肚子喝咖啡的道理呢?所以江士同先请她吃了西餐,吃完西餐她再请江士同喝咖啡。想到这里沙靓靓就想扶额叹息:这人情怎么越欠越多了啊。

在路上江士同首先聊起了江家的一些趣事,成功地引起了沙靓靓的兴趣——她乐于了解江家的更多细节,或许会对案子有所帮助。但是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其他趣事上,社会热点、娱乐八卦,还有一些海外见闻,沙靓靓发现自己提到的每个话题江士同都显得很感兴趣,让她感觉两个人的气场很合,相处起来很轻松。在这样的气氛中,两个人一起吃饭似乎也就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同样是西餐,江少爷请的就高档了许多,至少红酒是开了瓶新的,在醒酒器里放了半天才来斟酒,相当有气氛。沙靓靓心里不安稳,不过看到江士同的笑脸,她又不好拒绝。江士同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皮肤白皙,眼睛里似乎带着一弯笑意,让人看了就想再看第二眼,沙靓靓坐在他对面,更多的是紧张和不安,内心深处倒不排斥和他共进晚餐。

男色也是养眼的嘛。

江士同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人,他会恰到好处地接下她的每一句话,他会贴心地把调料瓶递给她,还正好是她想要的那一瓶,他对她讲的几件趣事赞叹不已,认为她对那几件事的处理非常得当。也许是红酒的影响,也许是气氛的烘托,沙靓靓觉得非常开心,对面的男人如同她的知己。

餐点一道道上来,汤、鱼、小牛肉都吃过了,沙靓靓吃着冰激凌,觉得后面的烤食和沙拉应该吃不下去了。这样吃吃聊聊,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沙靓靓觉得还是早点去喝咖啡比较好,否则今晚可能会待到很晚。

虽然和江士同在一起非常开心,但是自己还没做好和他聊到很晚的心理准备。

“哦,你的嘴角。”江士同指着自己嘴角的同一个位置提示道。

沙靓靓拿起餐巾,向江士同示意的位置抹了抹,那里本来沾了一点奶油,现在被擦成了一条线。江士同又示意了两次,看到沙靓靓还是没找对位置,他摇头笑着,说:“我失礼了。”说着伸手接过餐巾,轻柔地在沙靓靓嘴边擦拭了一下,动作很小心,只是用餐巾的尖碰触沙靓靓的嘴角。

虽然如此,沙靓靓仍然脸红了,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我去洗手间”,就逃一般地离开餐桌。江士同望着沙靓靓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他把目光往窗外望去,街道被灯光染成了黄黑相间的颜色,街边站着的人半明半暗。他突然觉得路牌下面站着的人似乎在看自己,那个人站在阴影中,看不清楚面目。江士同疑惑地看看手里的酒杯,又往路牌下望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影。

江士同收回目光,猜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沙靓靓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确认脸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唯一的异状就是泛着潮红。她抚摩着嘴角,想起江士同刚才帮自己擦嘴的一幕,觉得脸在发烧。

沙靓靓,你怎么能让他帮你擦嘴呢?

不过,他刚才那样子确实很温柔,很让人心跳加快的样子……

难道说他对自己有好感?

沙靓靓捂住脸,觉得这发展太快了,毕竟自己昨天才和江士同第一次见面,今天晚上就约出来一起吃饭,还让他做出那样有点暧昧的动作,是不是显得太不矜持了?他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了。沙靓靓吓了一跳,看到来电号码是纪佳程,她居然产生了被人撞破的慌乱。

“小沙,你说话方便吗?”

“师父?哦,那个……方便。”

“我大概知道警察的思路了,”纪佳程在电话里说,“咱们这边的方向果然错了。我要是没搞错的话,对方或者说警察的真实思路是:何利锋跟江浦实业公司之间是有劳动合同的,江华诚不是说何利锋挂了个设计部部长的职务吗?那么他在公司设计的东西就有可能被认为是职务作品,权利归属于公司!”

“哦……对啊,”沙靓靓愣了,“这样就算图纸是何利锋画的,权利也是公司的?”

“没错。所以那个梁警官才对我们的观点理都不理。”纪佳程说,“你今天晚上辛苦一下,汇总所有关于职务作品的法条和规定,另外做一下案例检索。明天咱们做案件讨论!”

“明白!”沙靓靓干脆地回答,突然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放下电话,她洗了洗手,用纸巾擦干,随后匆匆回到座位上。江士同见她过来,笑着问:“冰激凌都化了,我看你挺喜欢吃的,再给你叫一份好不好?”

“不用了。”沙靓靓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已经吃饱了。那个,刚才我老板给我打电话,给我布置了个任务,我要马上回去加班,可能我今晚没法请你喝咖啡了……”

“哦?这也太辛苦了。”江士同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约……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打个车就行了,还要到客户那里去拿个文件。”沙靓靓撒谎说。她觉得自己如果还让江士同送的话,就有些太不矜持了。

江士同看她态度比较明确,便笑着说:“路上小心一点,也别弄太晚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啊。我本来还想着晚上和你聊聊江家的事呢,那我明天再联系你吧。”

“好的。”沙靓靓拿起外套,拎起挎包,向江士同挥了挥手,急急忙忙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沙靓靓赶到办公室时,赫然发现桌子上又摆了一杯猫娜夫人咖啡店的咖啡,这次的猫咪造型与之前的不同。她吓了一跳:难道江士同又买了咖啡送来了?

在她拿起咖啡发呆的时候,工位隔断后面冒出一个脑袋,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打翻在桌子上。程溪扒着隔断的上沿,头发乱蓬蓬的,两只黑眼圈,满脸苦相。

“你想吓死我?”沙靓靓斥骂道。

“靓靓,你尝尝,味道还可以吗?”程溪可怜巴巴地说,“你要是喜欢喝这个,我以后经常给你买。”

“这是你买的?”沙靓靓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咖啡。

“我看你昨天喝得挺开心的,”程溪酸溜溜地说,“当然这杯子也挺漂亮,你喜欢喝,我早上就顺路买了一杯……”

又是“顺路”,就好像沙靓靓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似的。昨天江士同也说顺路,实际上这两个男人都是特意绕路去买的。沙靓靓看着咖啡杯,又看着程溪苦涩的脸,心里一阵慌乱。她哼了一声,把咖啡往桌子上一蹾:“谁要你买!”

她说着就气呼呼地起身,拿起江士同送的那只猫娜夫人猫咪杯子往外走,程溪在一旁小声说:“你的杯子我也给你洗过了……”

沙靓靓脚步一顿,横了他一眼,转身拐向茶水间,程溪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茶水间里没有别人,沙靓靓咣当一声把杯子放在咖啡机下,发现咖啡机的水箱里缺水了。

“那个,你要是想喝咖啡,要不先喝我买的那杯?”程溪小心翼翼地说,“那杯挺贵的,别浪费了……”

沙靓靓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用拳头往他头上和身上敲着:“你也知道贵!你也知道贵!你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就敢买这么贵的东西!你还过不过日子了!?”

“哎呀!哎呀!”程溪哀叫着,“你不是喜欢吗?我就顺路……”

“你前两天不是挺强硬的吗?嗯?找你翻译都给老娘脸色?我叫你顺路!我叫你顺路!”

“别踢,别踢,你的鞋尖太硬了,哎呀……”

他们再从茶水间出来时,沙靓靓带着心满意足的笑。程溪的头发则更乱了,脸上却泛着异样的光彩。沙靓靓坐到座位上,狠狠地横了程溪一眼,拿起那杯猫娜夫人咖啡,喝了一口。

“以后不许买了!”她恶狠狠地说。

“嗯嗯嗯。”程溪乖巧地点着头,他讨好地扒着沙靓靓的隔断,小声说,“那个,靓靓,我上次跟你说,今晚是我生日……”

“知道了,知道了。”

“那我一会儿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你?”

“嗯。你还在这里戳着干什么?不用干活啊?”

程溪咧着大嘴回自己的工位去了,沙靓靓捧着咖啡喝了一口,有点小得意地眯起眼睛。沙靓靓的手机一亮,地点和时间发过来了。吴柯莹凑过来问:“你们和好了?”

“什么和好不和好的。”沙靓靓假装听不懂。

“这程溪还真舍得下血本。”吴柯莹羡慕地嘀咕道,“靓靓,你真的打算和他谈朋友吗?”

“哎呀,”沙靓靓说,“我还没想好。”

“我觉得,你如果是给他做规矩的话,已经做得挺好了。”吴柯莹小声说,“看他的样子将来就是个听话的,能拿捏得住。”

“呸!谁要拿捏他。”沙靓靓摆着手说。

话虽如此,她拿着整理好的文件坐在纪佳程的办公室里,看到程溪贱兮兮地凑进来时,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纪佳程看到程溪进来,奇怪地问:“你小子不怕徐律师唠叨你?”

“没事。”程溪满脸堆笑说,“徐律师今天不在。”

纪佳程知道他是想和沙靓靓在一起,也不点破,拿起沙靓靓整理的资料翻着,开始了今天的讨论。

“从案例检索来看,最近两年本市至少有两个类似案子是判决有罪的,”沙靓靓说,“理由都是确认被使用的职务作品有密点,属于公司的商业秘密。当然有一个案子判的是缓刑。”

“有沪东法院的案例吗?”

“暂时没检索到。”

所谓职务作品,定义是公民为完成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的工作任务所创作的作品。这里面的理论比较复杂,通俗地讲可以理解为:某人为完成单位的任务而创作的作品。这类作品的特征是:创作者与单位之间要有劳动或聘用关系;创作的作品是这个人的工作任务。

实践中职务作品又分为单位作品、一般职务作品、特殊职务作品。其中单位作品和特殊职务作品的著作权由单位享有;一般职务作品的著作权虽然由个人享有,但是单位有优先权,如果没有经过单位许可的话,作品给第三人用是受限制的。

“纪律师的意思是,何利锋的作品是职务作品?”程溪问。

“我没拿到何利锋的劳动合同,但是何利锋之前肯定和江浦实业签过劳动合同,否则江浦实业没法给他交社保。我们去见江华诚的时候,他说安排何利锋在公司当个设计部部长。”纪佳程分析,“设计部的工作是什么?肯定是为公司设计相应的产品啊,所以他对机电图纸的设计应该属于工作范围之内。”

“可是,这个难道不需要有个前提吗?”沙靓靓提出异议,“‘完成公司的工作任务’,意味着公司首先要给他任务才行。江浦实业有证据证明他们给何利锋发过这个工作任务,让他设计这个模块系统吗?”

“这个不能这么理解。”纪佳程说,“我觉得这里说的工作任务,不是说具体的要求,而是应该按照广义理解。工作任务有时候可以是具体的,比如明确说你帮我画张什么什么图;有时候可以是笼统的,你职责范围之内的成果都算,这个要根据劳动合同、员工手册等作概括性理解。”

“万一何利锋是利用自己业余时间设计的呢?”沙靓靓问。

“职务作品的认定与他创作时是否利用上班时间没有必然联系。”纪佳程说,“现在的问题是,何利锋的作品属于哪种类型?如果是江浦实业主持设计的,那么这作品肯定归单位所有;如果他利用了江浦实业的物质条件设计作品,比如用了人家的软件、电脑,设计的作品也在工作范围之内,这就是特殊职务作品,作品的著作权也应当归江浦实业所有。”

“要是没用呢?”

“那也算是一般职务作品吧?著作权应该是在他自己手里了,不过单位有优先权。”纪佳程分析道,“如果是一般职务作品,很难抓人。所以江浦实业如果走职务作品这个方向,一定会往‘单位作品’或‘特殊职务作品’上靠。”

“也就是说,先证明这个设计的职务作品性质,再确定设计是属于公司的。那么把设计拿去注册专利,在网盘里删除的行为就构成侵犯商业秘密,即便何利锋是设计者也不行。”沙靓靓说。

“对,这应该就是对方的逻辑。”纪佳程说。

沙靓靓质疑说:“即便是这样,江浦实业首先也要证明他们之前就有这个设计,然后才能去报案不是吗?何利锋的设计是怎么到他们手里去的?”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之处。”纪佳程说,“下周一会见的时候,我们要仔细问一下何利锋。”

随后他给沙靓靓分派了今天的工作:去社保部门查询一下何利锋的社保缴纳情况,特别注意江浦实业是从什么时候给他交社保的,又是什么时候停止的。此外还要草拟周一会见的讯问提纲。

沙靓靓的取证相当不顺利,社保部门窗口的办事员起初不给调查,理由是沙靓靓只有委托书是不行的,必须有法院的调查令才行。沙靓靓和办事员大吵了一架,最后气冲冲地去找办事员的领导,质问:“我有客户本人的授权委托书,查的又是客户自己的社保资料,凭什么不给我调查?”

这样一折腾,等她从社保中心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从调取到的记录来看,2016年7月,江浦实业开始给何利锋缴纳社保。沙靓靓找了把椅子,用手机里的扫描软件一张一张地把文件扫描成PDF格式的,发送给纪佳程。发完以后,她发微信问:“师父,你还需要我回所吗?”

纪佳程的回复是:“周一见。”

意思是她可以下班了。沙靓靓把文件装好,看了看时间。她想起这里好像离程溪晚上订的饭店不远,可是程溪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还有一段时间,便决定找家咖啡店坐一坐。

天近黄昏,阳光苍白地涂抹着街道,带不来一丝暖意。沙靓靓坐在窗边看短视频,发现手机快没电了,就想找一个共享充电宝充电,没等起身,电话响了,来电人是“江士同”。

沙靓靓接通电话,问:“喂?江先生。”

“靓靓小姐,我现在在徐虹路这边办事,看到有个人好像是你啊,你是在咖啡店里吗?”

沙靓靓拿着手机往窗外望去,她看到路边停的车子里,江士同正在向她挥手。她也赶紧挥了挥手:“是我,我看到你了。”

“OK,你等我一下,我找地方停一下车。”

沙靓靓放下电话,不知为什么赶紧掏出小镜子和化妆盒,仔细检查了一下妆容,用粉扑在脸上拍了几下,又补了点唇膏。大约五分钟后,咖啡店的门被推开,江士同大步走了进来。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在外面办事还能遇到。”他一边说一边脱下短大衣,坐在沙靓靓对面的长椅上,对前来询问的侍者说,“一杯意式浓缩,谢谢。”

“你不怕晚上睡不着吗?”沙靓靓问。

“我的体质和别人不太一样,喝咖啡对我的睡眠没什么影响。”江士同把短大衣整齐地对折了一下,放在一边,“昨晚的咖啡没喝成,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还真是择日不如撞日。”

“我本来想请你去另一家有特色的咖啡店。”沙靓靓解释道,“不过昨晚确实有事。”

“明白。律师工作我理解的,案子来了也要经常加班吧?”江士同笑着说,“这里的咖啡也可以啊!其实喝咖啡是次要的,主要是聊聊天。如果那家咖啡好的话,我们可以再约啊。”

“好,再约。”沙靓靓笑着说。

“你在这里办事吗?”

“是,在附近办事。”

“办完事喝杯咖啡啊。”江士同笑着说,“怎么样,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我请你吃饭?我知道一家……”

“我六点半约了人吃饭。”沙靓靓赶快说。

“男朋友吗?”

“啊,不是,是——是同事。”沙靓靓否认说,“江先生怎么到这里来?也是办事吗?”

“不是,我在附近健身。就在那幢楼的四楼,我朋友开的店。你平时喜欢健身吗?”

沙靓靓这才发现江士同的头发有些乱,是那种洗完头后刚吹干的样子。她说自己已经在别的地方办过健身卡了,这时江士同的咖啡端来,他一边抿咖啡一边看了看表。

“离你和别人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我在这里喝咖啡,不打扰你吧?”

“不打扰,怎么会呢?”沙靓靓赶紧摆手。

“不打扰就好,还能聊聊天呢。”江士同点点头,沉吟了几秒钟,他望着沙靓靓问,“我能不能打听一下,你们办案有进展吗?”

听到这个问题,沙靓靓眼里露出警惕的神色,虽然对江士同有好感,但她还没忘了对方是江家的人,而江家目前与自己处于对立的立场。江士同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觉得有必要先说一下我的立场,免得你有顾虑。其实在江家人里,我和何利锋的关系是最好的,在这次事件里,我站在何利锋这一边,只不过我的身份比较尴尬,不能公开支持你们。”

“你站在何利锋这边?”沙靓靓感到很意外,“为什么?你不是江家人吗?”

“算是,其实也不算。”江士同有些犹豫,“怎么说呢,”看到沙靓靓的眼神,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道:“其实我不是江华平的亲生儿子,虽然姓江,但其实是个外人。”

“哦?”

“这件事说来话长。”江士同斟酌着说,“其实我昨晚本来就想跟你讲讲江家的事,看能不能对你们有所帮助,不过你走得早。趁着今天有时间,我就给你讲讲。另外前两天我大伯说的那些事,其实并不全面,我也可以提供一些信息给你。不过咱们有言在先,第一,你不能录音,第二,你在任何情况下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我毕竟还要在江家生活。”

“哦,这样啊……”沙靓靓点头说,“行,那……我在笔记本上记一些要点可以吗?”

“这个随意。”

沙靓靓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水笔,抬头望着江士同道:“我准备好了。”

“事情比较多,比如江家的内部关系,你想了解吗?还有何利锋和诗媛之间的事;何利锋家里的事;何利锋在他们公司的事;现在他们之间的矛盾……这些东西你想听哪些?”

“我觉得都有用!”沙靓靓满眼冒光,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对我们的工作可能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帮助!你要不都讲讲?”

“那我就都讲讲吧。”江士同说。

程溪孤独地坐在餐桌前,身边放着一束玫瑰花,盯着面前的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离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沙靓靓还没有到。他一次次尝试着拨打沙靓靓的手机号码,传来的却总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店里座位有点紧张,程溪占的是靠窗的好位置,他来了以后一直坐在那里不上菜,这样的客人最为讨厌。服务员一次次过来询问是否要上菜,最后领班忍不住走过来说:如果还不上菜的话,希望他把这张桌子让出来。

程溪脸色灰暗,他再度拨打沙靓靓的电话,里面传来的还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灰心地放下电话,终于明白今天晚上沙靓靓不会来了。他在饭店领班和服务员异样的眼光中灰溜溜地离开,那束玫瑰花耷拉着抓在手里,几乎要蹭到地面。

他沿着街边无意识地走着,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的额头,一直冷到内心深处。她是有事耽搁了,还是故意不来?就算不来,至少可以通个电话告诉自己一声啊,关机是什么意思?是懒得搭理自己、懒得向自己解释吗?她现在在干什么?是否会想到自己?在她心里,自己是不是像个小丑?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

程溪突然停下脚步,震惊地望着街道对面咖啡店的橱窗——在柔和的灯光下,沙靓靓和那天那个开宝马的男人正在谈笑着,那个男人说着什么,沙靓靓捂着嘴,带着笑。

程溪呆呆地看着他们,那束玫瑰花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几片花瓣摔离花朵,在夜风中被吹开。程溪的拳头逐渐握紧,额头上青筋直跳,巨大的屈辱感让他浑身发抖。他大步走向路边,想要横穿马路。他要冲进去质问沙靓靓,他要亲口听她给自己一个答复,哪怕是拒绝。就在今晚,他要对自己的这段感情做一个了断。

这时,一只手在后面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拖了回来,没等他喊,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有人在他的肚子上猛击了一拳,打得他浑身缩起来。随后他被拖进了漆黑的小巷。

“你想干什么?”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说。

“跟他废话什么,直接叫他吃吃苦头。”另一个声音说。

伴随着这些话,雨点一般的拳脚落在他身上。小巷的黑暗和风声遮住了殴打声和被捂住嘴的痛叫声。几十米外,橱窗里的年轻男女还在谈笑着,画面温馨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