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佳程往后视镜望去,看到后面有好几辆车,疑惑地问:“哪辆?”
“那辆黑色的越野车。”沙靓靓回头张望着,“来的时候我就见过这辆车。你看连车速度都跟咱们一样。”
纪佳程又往后视镜里看,发现后面确实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不过那辆车和另外几辆混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便问:“你没看错?”
这么一问,沙靓靓也不敢确定了。在来的路上确实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跟在后面,好像是这一辆,又好像不是。纪佳程看她不回答,便道:“我有办法。”
他打了右闪灯,放慢车速,缓缓向右边靠去,做出要临时停车的样子,眼睛却在后视镜里看后面那辆车。那辆车没有减速,还在正常行驶。当纪佳程的车停到路边,几秒钟后那辆车和其他几辆车从旁边开到前面去,一直开远了。纪佳程仓促间扫了一眼,那是辆长城哈弗越野车,车牌没看清楚,只看到尾号是“79”。
“应该不是跟踪我们的,是碰巧。”纪佳程打着左闪灯,把车驶回车道,“再说咱们有什么可跟踪的,多心了。”
接下来的两天,美国那边一直没有回音,方式宁这边的求证也没答复,唯一的进展就是调取了何利锋申请的专利文件。文件显示,何利锋申请的“一种单线多导式多用途一拖N加装管理模块系统”专利是今年七月通过的,这与何利锋九月、十月开始与其他人商谈合作开公司的时间对应了起来。
纪佳程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目前取不到其他证据,他必须依据现有证据提起取保候审申请,毕竟何利锋还在看守所里关押着。他亲自起草了申请书,里面的理由主要包括:
1.本案并非暴力性犯罪,对何利锋采取取保候审措施不致发生社会危险性。
2.辩护人经会见后了解,何利锋到案后能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对其取保候审不至于对案件产生不利后果。
3.本案实际上是基于商业纠纷引发,双方之间的争议可以通过民事手段解决,是否需要通过刑事手段解决,尚有可探讨之处。
4.所争议的商业秘密的权利归属尚有争议。
5.何利锋本人系本地户籍,其经常居住地也在本地,故对其采取取保候审措施后,其可以得到家属、社区、基层警务单位的管理。
综合以上理由,纪佳程以辩护人身份请沪东分局能够本着实事求是和人性化执法的精神,基于本案犯罪嫌疑人的实际情况,对何利锋变更强制措施,依法取保候审。
这是纪佳程现在能找出来的所有理由了。
写完申请书,他想吩咐沙靓靓去和承办警官约一下时间,尽快前去拜访,视情况提交申请。打开办公室门往外看时,外面的工位都是空的,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中午,大家都吃饭去了。
纪佳程伸了个懒腰,走到茶水间,在咖啡机边接了杯意式浓缩咖啡。大部分同事都外出吃饭去了,带饭的和叫外卖的同事都要去指定的会议室用餐,所以中午的办公室是安静的,他拿着咖啡往回走,经过茶水间旁边的小会议室时,从没掩紧门的房间里传出了女孩子的笑闹声。
“怎么,你没答应吗?”
“当然不能答应啦,我们靓靓条件多么好,哪里这么容易就能追到手?我跟你讲哦,男人这种东西要吊一吊的,晓得不?你太容易被追到手,他就不珍惜了。”
“就是,就是。怎么也要让程溪再表白两次,再表示点诚意才好啊!”
“也没有啦!”沙靓靓的声音说,“其实我也还没想好,所以跟他说要再考虑考虑啊。昨晚看他那样回去,我心里也很不好受的啦!”
“靓靓,我跟你讲哦,这正是考验真心的时候哦。他要是放弃了,就不是真的爱你。”
“你看他今早还给靓靓买早餐,很坚持呢。”
纪佳程摇摇头,把咖啡一口喝干净,然后回房间穿上外套,下楼吃饭去了。
午餐后回到办公室,他吩咐沙靓靓打电话和经侦的承办警官约时间,随后把腿架在桌子上,在办公椅上打了个盹儿。不知迷糊了多久,他被桌上的办公电话铃声吵醒,拿起听筒,听到前台小姑娘的声音说:“纪律师,有一位姓凌的律师来找您,说有业务上的事和您沟通。”
“好的,请帮我安排一间会议室。”
“‘白云山’会议室。”
放下电话,纪佳程发了几秒呆,慢慢清醒过来,一边起身一边努力回忆自己办理的案子里哪个对家的律师姓凌。他出门招呼沙靓靓一起去会议室,在路上沙靓靓汇报说:“已经约好了,承办警官叫梁永伟,他后天下午在经侦支队办公室等咱们。”
“怎么那么晚?”
“他说明天一天都要出去调查。”
“行啊,谁让咱们得看他的脸色呢。”纪佳程一边说一边推开会议室的门,只见一个男人坐在桌边,正端着茶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会议室里的设备。一看到纪佳程他就站起来,热情地伸手道:“哎呀,纪律师,你好你好!”
这位律师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体形偏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肤色有点黑,身上的打扮中规中矩,深色的休闲西装和帆布裤子,腰上的皮带扣是个大大的“H”。纪佳程觉得这人混得不错,应该是个老律师,于是一边握手一边寒暄道:“您好,我是纪佳程。”
“冒昧打扰!呵呵!”这位凌律师从旁边的包里扯出一张名片,纪佳程看到他的“古驰”包上的标志居然是“CG”,刚才认为凌律师“混得不错”的念头登时烟消云散。
“凌季雨。这是我的名片。”
和纪佳程交换完名片,凌季雨的眼珠子对着沙靓靓骨碌碌地转了几下,笑嘻嘻地说:“哎呀,我只带了一张名片,要不然我和这位美女律师直接加微信吧。”
“啊,这好办。”纪佳程笑道,“您的这张名片就给沙律师,来,咱俩加一下微信……”
凌季雨的小心思被挡回去,却毫不生气,笑嘻嘻地坐回去,指着会议室里的陈设夸奖道:“纪律师,你们所很大气啊,看这会议室的设备,啧啧,不愧是顶级律所。”
“过奖了,我们也是为了工作方便。”纪佳程谦虚两句就直奔主题,“凌律师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案子上的事吗?”
开始谈正事,凌季雨的神色严肃了些,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说道:“今天来拜访,是代表我的客户来的。我想问一下,纪律师是不是接受了夏江理工大学的方式宁先生的委托,处理他的离婚事宜?”
“啊?”纪佳程和沙靓靓不约而同地张嘴看着凌季雨。那位仁兄看到对面两位律师的反应,似乎非常满意,笑道:“是不是吓了一跳?在想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往后靠去,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说:“其实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薛炜瑾女士已经正式委托我作为她的代理律师,处理她和方式宁的离婚事宜。我今天来就是和咱们这边先接触一下,看看这件事有没有谈判协商的余地。”
“凌律师,”沙靓靓身子前倾,睁大眼睛问道,“你说薛炜瑾和方式宁是夫妻是吧?”
“是啊——哦?”凌季雨笑着答道,紧接着他捕捉到沙靓靓问题里的信息,脸上的笑僵住了。
沙靓靓斜了纪佳程一眼,就差说出“师父你得加我一个月的年终奖”。纪佳程还在消化凌季雨的话,桌子另一边,凌季雨脸上的笑容已经没了:纪佳程和沙靓靓居然不知道方式宁和薛炜瑾是夫妻,又怎么会接受方式宁的委托处理离婚事宜呢?
三个人隔着桌子大眼瞪小眼地发了十几秒呆,纪佳程打破了寂静:“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个,纪律师,你们有没有接受方式宁的委托?”凌季雨问。
“没有。什么方式宁的离婚事宜,我们一无所知。”纪佳程说,“您是怎么找过来的?”
“不应该啊!”凌季雨吃惊地说,“薛教授可是很确定地说方式宁找了律师,才来委托我的,你的联系方式也是她给我的……纪律师,你们前几天不是去找过方式宁吗?”
“是找过。”
“难道不是去办理委托手续?”
“不是,我们有个刑事案子想找他做证。”纪佳程在脑子里还原着那天的情形才恍然大悟。那天有个女教师听说他们是律师,来找方式宁,就跟他要了名片,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她向薛炜瑾通风报信,所以薛炜瑾才会急匆匆地赶来。薛炜瑾看到的是方式宁关着门和律师谈事情,一看到她赶过去那两位律师就找借口离开。这对夫妻可能早就感情破裂了,她可能怀疑方式宁在找律师准备和她离婚,也回去找律师做准备。
这样的乌龙不应该出现啊……纪佳程想起他们离开的时候薛炜瑾和方式宁在吵架,若有所思。
桌子两边的男人几乎同时想通,同时露出无奈的笑。凌季雨用指头轻轻敲着额头,轻叹道:“唉,摆了乌龙了。这个薛教授啊……”
“怎么,凌律师已经收了钱了?”
“收了一点点,象征性的。”凌季雨说,“这个薛教授呢,与我朋友认识,所以这个事情也有人情的成分在里面……伤脑筋。”
“这有什么伤脑筋的?想离婚就离,谁去起诉还不都一样?”纪佳程说,“那您就代表薛炜瑾先起诉离婚呗!”
“因为某种原因,现阶段薛教授不愿意先提出离婚。”凌季雨咕哝道。
“方式宁和薛炜瑾夫妻感情有问题吗?”
“早就没感情了。”凌季雨说。
就在这时沙靓靓的电话响了,她看到来电话的人是李杏园,便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既然纪佳程不是方式宁的代理律师,所谓的协商也就无法进行,会议室里的话题谈不下去了。凌季雨把笔记本收起来,随意找着话题,打算结束这次拜访:“纪律师,您的专业领域是什么啊?”
“做一些民商事案子,刑事案子也做。”纪佳程说。
“这两年业务怎么样?”凌季雨问,这也是律师们见面时最喜欢聊的话题。
“差了不少。”纪佳程感叹说,“因为客户们受影响太大了,我们肯定不能独善其身嘛。”
“我们也是。”凌季雨叹着气说,“今年我的案子一下子少了许多。本来还以为这次能成个案子呢,唉。”说着站起来,拿起背包。
纪佳程打算送他,这时沙靓靓从外面进来,小声对纪佳程说:“李杏园说何利锋的那几个合作伙伴知道何利锋被抓了,想明天来见见咱们,他们想知道和何利锋继续合作会不会有刑事风险。”
“那就叫他们明天下午来吧。”纪佳程说,“和他们见见面也好。”
他说完就转向凌季雨,打算继续送他出去。没想到那位老兄停住正在向外走的脚步,伸着耳朵听沙靓靓说什么,眼珠子又在骨碌碌地乱转。
“纪律师,我要是没听错,你这里有个刑事案件,有几个利益相关方可能有刑事风险,对不对?”
“啊?不是,他们……”
“纪律师,我也办过很多刑事案件!”凌季雨热情地说,“好几个客户的话,你肯定做不过来,不如介绍给我一个?我给你30%的提成!”
“凌律师你误会了。这几个客户只是来咨询一下,不涉及案件委托……”
“那也没问题,就算是咨询,咱们也可以想办法把它转化成案子!”凌季雨满脸堆笑地说,突然似乎和纪佳程成了同一战线的人,“这样吧,明天下午我再过来拜访,万一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一起帮着咨询嘛!那我今天就先走了。”
他说完这些话就大步走出去,不给纪佳程拒绝的机会。纪佳程在后面追喊着说:“凌律师,您明天下午真的不用过来!”可是那家伙充耳不闻,直奔电梯而去,正好一间电梯的灯亮了,他嗖的一声蹿进电梯,留下纪佳程和沙靓靓站在事务所前台大厅各种凌乱。
“这,这是什么人啊?”沙靓靓磕磕巴巴地说,“怎么这么厚脸皮啊?”
“奇葩,奇葩!”纪佳程气笑了,“我做了这么多年律师,这样的同行还是第一次见。”
“揽案子揽到别的律所来了,真是,真是——”沙靓靓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像是个喜欢玩野路子的家伙。”纪佳程说,“你看他刚才听说我们不是方式宁的律师时的脸色。到手的案子要飞了,他肯定心疼律师费呢,想从咱们这里再找补点。”
“明天下午真让他来?”
“腿长在他身上,你又不能把事务所大门关了。”纪佳程一边说一边往办公室走,“跟李杏园打电话说一声,让那些人明天把会面地点安排在外面,找个茶楼或者咖啡厅什么的。”
“好主意,我一会儿给李杏园打电话。”
“闹剧。浪费时间。”纪佳程小声嘀咕着推开办公室的门,这时手机响了,他看到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接通了放到耳边,“喂,您好。”
“纪律师,你好,我是方式宁。”
纪佳程停住脚步,转身向沙靓靓工位的隔断上拍了一下:“方教授?哎呀,您好您好!”沙靓靓正准备拨打李杏园的电话,看到纪佳程的手势,立刻停止拨打,拿起笔记本跟在纪佳程身后走进办公室。
纪佳程示意她关上门,随后打开免提,让方式宁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清晰可闻:“纪律师,这两天我有点忙,嗯,一直也没顾得上你前两天说的事。今天想起来,就跟江浦实业的老总联系了一下,嗯,问问是怎么回事。纪律师,他说的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他说话的语气如同前两天一样并不亲近,尤其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你说谎”的意思。纪佳程心里不快,嘴上却保持着热情:“是吗?哎呀,你看,方老师这么上心,还特意打电话帮着问……他们怎么说啊?”
“说得比较多,我也不好总结,反正和你说的不太一样。”方式宁说,“纪律师,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听着都有些糊涂了!嗯,这样的情况下,我肯定不好给任何一方做证,这个你能理解吧?”
“这个理解,您这也是学者的严谨。”纪佳程笑着,心里骂道:理解个屁,客观陈述一下何利锋的专业水平很难吗?这和谁有理谁没理有什么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利锋也是我的学生,遇上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当老师的也不能置身事外,你理解吧?”方式宁说,“纪律师,我呢,在这个行业也几十年了,在业内有一些面子,江浦实业那边我也能说得上话,所以我今天在电话里跟他们说,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搞成这样,对不对?有什么事,大家可以协商一下嘛!孩子犯了错,要给机会,将来他和诗媛还得过日子嘛!”
“是是,您说得对。”纪佳程听他的意思似乎可以同江浦实业协商这个案子,于是顺着话道,“本来就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方老师您说话就是有水平。”
“江浦实业那边终归是心里有气的,嗯。”方式宁说,“不过我说了以后,他们也愿意谈一谈。这样,明天下午你们到江家来一趟,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摊开说。江家有什么要求,你们有什么想法,大家开诚布公嘛!如果谈得好,江家出个谅解书,何利锋出来后安安稳稳回去过日子,这不就解决了吗?”
“您的意思是我们明天下午上门去谈吗?”
“对,到他们家里去谈,到时候我也过去。”方式宁说,“我毕竟在行业里有点地位,到时候在中间适当地敲敲边鼓,总归希望能促成解决的。”
“那太好了!”纪佳程对方式宁刚才的那点不快烟消云散,倒有了一丝愧疚。没想到这个表情严肃、保持距离感的老教授真的为了何利锋的事去找江家协调了,不愧是何利锋的恩师啊!在纪佳程的计划里,与江家(江浦实业)的调解协商一直是选项之一,如果方式宁肯居中调和,现在与江家接触也没什么不好。
“地址我稍晚发给你,就定明天下午两点吧。位置有点远,你们要早点出发,好吗?我提前到那里等你们。”
“好的,好的!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们一定准时到达!”
电话被挂断了。纪佳程放下手机,对沙靓靓说:“给李杏园打电话,请她通知何利锋的那些合作伙伴,会面时间改为明天上午九点半。”
“地点呢?”
“明天上午的话,就在咱们所里呗。”纪佳程笑道,“凌季雨那小子下午才来,那时候咱们都跑到江家去了,哈哈。”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收到短信,方式宁教授把江家的居住地址发来了。纪佳程把手机递给沙靓靓,说:“查查路线,再把江浦实业的基本情况检索一下。”
沙靓靓在本子上记下地址,问:“明天和江家谈什么?要代表何利锋承认错误吗?”
“怎么可能?”纪佳程摆摆手,“过去就是了解对方立场的。我们没有权利代表何利锋承认什么和否认什么,我们问清楚江家有什么要求,转达给何利锋,由他自己决定。另外探探口风,看对方愿不愿意放何利锋一马。明天一天会很忙碌,可能会受点气,你做好准备。”
沙靓靓点头答应,起身准备离开。纪佳程想起中午听到的女孩子们的谈话,便故意问道:“今天怎么没见程溪过来?”
沙靓靓干笑着说:“他……可能他们团队也比较忙吧。”
纪佳程也不点破,挥挥手让她出去了。他坐在办公椅上闭目想了一会儿,觉得对方式宁教授的善意应当有所回报,便决定假如明天谈得好,就把薛炜瑾找律师处理离婚事宜的消息告诉他。
明天上午见那些合作伙伴,下午和江家见面会谈,后天下午要见经侦的梁永伟警官,日程排得相当紧凑。其实纪佳程还想在后天上午会见一下何利锋,然后再提交取保候审申请书,可是他在预约会见系统里刷了半天号,能抢到的最近的号也是下周一的。
见经侦的办案警官要预约,会见当事人也要预约,只能约到哪个见哪个,太折腾律师了。
可能是心里有事的缘故,第二天早上纪佳程精神状态有点差,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为了遮掩,他特意刮了胡子,涂抹了爽肤水,还把发胶涂在手上,在头发上抓了几把。他在镜子前面一本正经地检查领带打得板不板正,又拿起CK香水往领口喷了几下。赵敏在一边疑心大起,直截了当地问:“你今天去见姘头?打扮得这么骚?”
“你瞎说什么实话。”纪佳程?道。
赵敏登时放心,过来把他的领带整理一下,故意说:“要不要我在你包里放两个杜蕾斯?”
“你太小看我的能力了,”纪佳程两手一摊,就像《九品芝麻官》里的“豹子头”那样,“两个怎么够?我要二十个!”
“就你?”赵敏踹了他一脚,随后用手在他肩头扫了扫。纪佳程对着镜子解释道:“今天上午下午都要见人。特别是下午,要去见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咱得注意一下形象不是?”
“去哪儿见啊?”
“松江区。小区叫帝景豪园,里面全是别墅,住的都是有钱人。”
“那你这形象撑不住。”赵敏憋着笑说,“你那破车开进去,人家有钱人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纪佳程对此无可奈何。他的那辆荣威确实已经很旧了,而且磕碰得不成样子。其实他早就想换车了,可是现在住的小区环境很差,车辆停放杂乱无章,再好的车停在里面都会被擦碰得伤痕累累。他的车现在还有两处伤痕,都不知道是谁碰的,所以他打定主意,在女儿中考完搬离此处之前暂不换车。
开着这样的破车跑到人家别墅区去确实比较辣眼睛,可是他没办法,所以他强行挽尊地说:“没事,车虽然破了点,但是我有内涵。”
赵敏又抓了抓纪佳程的头发,想抓出“立体的凌乱感”来,刚抓了两下,突然发现已经七点了,便将纪佳程一脚踹出门去:“你内涵个屁,还不去送孩子?快迟到了!”纪佳程趁着赵敏在门口叮嘱女儿注意安全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跑出楼道了。
送完女儿,纪佳程开车赶到办公室。在地下车库停好车,然后穿过马路到对面去买杯咖啡。买好咖啡往回走时,他从店铺前停的几辆车中间穿过去,走到斑马线边等待红灯。
红绿灯上的红色小人亮着,下面的倒计时还有三十四秒。纪佳程端着咖啡打了个哈欠,知道今天会很困难。突然他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
他刚刚是从一辆黑色越野车和一辆白色轿车之间穿过来的,回头望去,黑色的越野车是一辆长城哈弗,车牌号为沪H×××79。
这么巧?
蜂鸣声提醒他红灯已经转换成绿灯,纪佳程狐疑地收回目光,快步穿过马路走向办公楼。当他走进办公室看到桌上的文件,那辆车就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的桌上放了几张纸,那是沙靓靓昨晚放的,内容是江浦实业的工商档案,以及结合上次董老太的陈述整理出来的江家成员的资料。沙靓靓做得还是比较细的,把每个江家成员的在外任职情况都查询和整理出来了。
江华诚,江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股东;江浦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股东。
潘妮娜,江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江浦包装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长、股东;江浦贸易有限公司股东、董事。江华诚的妻子。
江诗媛,江华诚和潘妮娜的女儿。(新闻报道曾称其为江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江爱云,杨天财富金融服务有限公司股东、董事;江景蓝调文化娱乐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江华诚的妹妹。
江华平,江湾餐饮管理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江华诚的弟弟。
沙靓靓在下面注明:这是对目前能够确定的江家成员通过大数据检索到的资料,不排除现在已经有变更的可能性。
关于江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沙靓靓除了从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里打印资料,还打印了公司网站的资料。他们公司的网站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江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位于沪海市沪东新区,是一家10年来专注工业品制造,集研发、生产、销售、代理于一体的,以清洁设备为核心的现代多元化工业品企业公司。自建4大生产和科研基地,占地超过500亩,拥有16条德系生产线,8万平方米中心仓库;可以生产12大产品门类,涵盖全自动洗地机、扫地机、吸尘器、酒店清洁、升降平台、扫雪车、高压水枪、工业吸尘器、擦地机、抛光机、清洁垫、抛光垫等品类,超1000种品系。公司目前有40+全国区域运营中心,200+全国服务网点,20万+用户群体。公司秉承顾客至上、锐意进取的经营理念,坚持客户优先的原则,是中国工业品行业的领军者和立体清洁解决方案的先行者。
看起来很牛的样子。
纪佳程把那些公司的名字看了一遍,江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江浦包装材料有限公司、江浦贸易有限公司、江景蓝调文化娱乐有限公司、江湾餐饮管理有限公司……这些公司前面都带着“江”字,从人员和股权上来看,至少江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江浦包装材料有限公司、江浦贸易有限公司这三家肯定是关联企业,不知道其他几家公司是什么情况。
这么多公司,江家还真是挺能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