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心中谋略(1 / 1)

建安六年,张辽与夏侯渊共同发兵,张辽为主将,万余曹军将昌豨围于东海郡中。

本来以夏侯渊最初的计策,是打算直接攻城的,但是考虑到现下不清楚昌豨城中的形势,加上张辽在一旁劝阻,说昌豨或许会托人谈判,只好先搁置下来,权且派兵驻扎两旁,静候接下来的情况。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月余,城中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昌豨居于东海郡,左右不得其面,只是坚守不出,眼下张辽和夏侯渊所率军队再这样的耽搁下,粮草难以为继,眼见着就要失去斗志,夏侯渊心急如焚。

“能战不战,错失良机,眼下又当如何决断?”夏侯渊远远地望了昌豨城池几眼,越看越觉得心焦。

眼下这个境况,不管谁来观之,想必心中的万千烦闷也难以抑制。

张辽听了夏侯渊的话,自然也心烦意乱,其实他自己心里也难以论定,毕竟现下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将昌豨如何处置。

先前他主动请缨,率军出击,是为了能够两相保全,曹军经历了官渡之战以后,也是元气大伤,纵然还有余力与之交手,可是还得防着其他诸侯趁机对自己动手,所以到底还是左右为难。

他原本以为凭借当初自己和昌豨的情谊,应该可以两相缓和的,可是哪里想到,自从自己和夏侯渊一同来东海郡后,竟屡屡不得见其面,消息也无法互通,昌豨似乎铁了心要反叛了。

事情变得棘手了。

“文远可有良策应对?”夏侯渊见一旁的张辽迟迟没有开口,纵然心焦,但也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夏侯渊平日以勇武闻名,对于打仗谋略之事,实在是无能为力。

张辽自知面对昌豨这样一个麻烦,有些不知多措,只能告诉身边的夏侯渊:“再等等吧,事情会有转机的。”

夏侯渊本来心里就憋着火气,听到张辽的话,更觉得一腔子怒火难以抑制了:“要我说,直接派兵强攻再说,咱们兵多将广,怕他作甚?一直在这里僵持,实在是耗人心力,何必呢?”

张辽淡淡说道:“妙才莫急,要知道上战伐谋,古往今来,作战所依赖的可不只是武力。虽说我们现在可以迎敌,但是眼下我们的境况还是要全面考量的,应尽可能避免两军血战。经过之前的官渡战役,我军所受的创击,将军也是清楚的。”

夏侯渊听了张辽的话,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甘愿,可是到底还是顺了他的心意,且再等上一等吧。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不知究竟又过去了多少个昼夜,面前的境况仍旧没有一点儿改变。夏侯渊几次都想提醒张辽,让他做个决断,可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张辽总顾左右而言他,惹得他不知如何应对了。

就这样,又过去好些天,夏侯渊终于从张辽的面色上看出一点儿不一样的地方。

自从围困东海郡,张辽和众将士一样,一副满怀沉重的模样,他的面色并无太多放松的表情,可是这几日,不知怎的,这人心中困扰的事情好像一下子解决了一般,突然开始满面轻松,着实有些让他捉摸不透。

这日,一大早,夏侯渊就被张辽带着登高,来到瞭望台上。

“文远这是何意?好端端的,怎么带我来这里?”

张辽闻言,不由得笑笑,偏头看了他一眼,蓦地吐出来几个字:“这里就是破敌的关键所在。”

“哦?”夏侯渊听了这话,满脸狐疑,他学着旁边张辽的样子,左右打量半天,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文远打算如何破敌?这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如何出手迎敌呢?”夏侯渊不解。

张辽大笑了几声:“别急啊,妙才,你且随我继续看。”

两个人在瞭望台上又待了好一会儿,一开始夏侯渊还有些不耐烦,想要出声质疑,却忽然和对面瞭望台上的昌豨有了一个遥遥相望的对视,他心里咯噔了几下。

夏侯渊盯着对面的人,直到那人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以后,才出声问一旁的张辽。

“刚才那人……是昌豨?”

只见张辽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开始跟他解释。

“不知道妙才可有注意,其实我几日就要往瞭望台来一回,为的是像刚才一般,与对面的昌豨相互对视,但是这些日子我经常来此,因为我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说到这里,张辽蓦地收了声,一旁的夏侯渊心急地追问张辽下文。

只见张辽不急不缓地转了身,旋即说:“这件事其实还有更好的法子解决。”

“昌豨之前突然反叛,大抵没想到丞相能带兵冲出重围,打败袁绍。现下自己刚反叛,就听闻丞相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心里只怕是忐忑难安,我这些时日探过他的神情,在他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对我们的畏惧。”

说到这里,张辽突然快步走到了夏侯渊面前,告诉他:“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去招安,相信昌豨必降。”

夏侯渊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听到张辽的话,整个人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其中蕴含的意思,可是他心里仍旧有所怀疑。

“文远可知昌豨以前是个山贼,最容易出尔反尔,现在他心存投降之心,说不准又会临时变卦,如何招降?”

张辽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开始跟夏侯渊作解:“他眼睛里所透露出来的,是一股向死求生的信念,大抵是被我们围困怕了。”

夏侯渊心中仍旧存疑:“文远单凭他的眼神就能确定这么多内容?难道你就不怕他是假装出来的?昌豨可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能任人这么轻易地猜透他的心思。”

张辽听了夏侯渊这话,并没有再多加反驳,只是告诉他,既然如今自己是主将,这件事便先听他吩咐,后果他一人承担。

言毕,张辽没有迟疑,率先走下了瞭望台。

张辽一边走路,一边在心中思考着各种事情。

其实刚才夏侯渊问的那个问题,他是有答案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罢了。

那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吧,没想到经年已逝,当初的场景仍旧像在眼前一般,像是在自己的心里扎了根,清晰可见。

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还小,还在雁门家乡。在那里,胡人烧杀抢夺,他们那里的人每天都面对这样情景,族中长辈们的眼神里,每每透露出来的,全是对乱世的惶恐,当下所求不过是苟且偷安罢了。

如今那种渴求他再次在昌豨的眼神里读到了,所以他才会确定,昌豨纵有万千心思,不肯轻易彻底归降丞相,但是至少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是愿意归降的。

畏死之人,自然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只为求得生还之机。

虽然夏侯渊还是对张辽的决定有所怀疑,可是现下他没有立场驳斥张辽,只能暂且听之任之。

“文远,你确定要孤身前往东海郡,劝降昌豨?”

张辽出行之前,夏侯渊特地跑来他的营帐问。

他清楚,夏侯渊是担虑自己的安危,自己孤身深入昌豨营中,犹若深入虎穴一般,自然是要多加顾虑的。

只是眼下,他也没办法再顾虑太多,深入东海郡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妙才不必多言,此次去东海郡招降昌豨,只能我孤身亲往,如此才能对其好生劝诫,以便招降。”

夏侯渊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告诫张辽,可是见此情景,终究还是张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