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兵聚虎牢(1 / 1)

深秋,天地一片萧索。一日的战斗刚刚结束,天边的残云挂着一抹刺眼的鲜红,如同是战死将士的鲜血。虎牢关楼城之下,尸体铺了满地,犹如死尸构成的地毯,绵延向无边无际的远方。

张辽提着刀,沿着城墙一路巡视,检视沿途的城防与伤亡情况。连日以来,对面的诸侯联军接连发起几次大规模攻城,皆败于虎牢关牢固的城防之下,攻击势头受挫,想必此刻也正在寻求破关之法。

“说起来,我们为何要苦苦固守此地?按我说,应该像前几日一样,领兵冲杀出去,主动杀退这帮乌合之众。”炭火边,几名军士拄着长枪取暖闲谈。

“打出去?你来做大将啊?也不看看对面,公孙瓒、袁绍、袁术、孙坚,哪个是好招惹的?”

“可别说什么大将不大将的了,前几天被斩首的华雄将军,那可是董太师帐下大将,和吕布将军平起平坐的,还不是让对面联军给宰了?”

“华雄被斩的那一战,你们有谁在场?给我们说说呗!”

“疯了你们,这种事被上头听见,非得治咱一个惑乱军心之罪!”

“哎呀,说说嘛!这里都是自己人,上头不会知道的。”

“啧,那我可说了,真出了事你们可别把我卖了啊。”说话的老兵微微压低了嗓子,“那一日,华雄将军将接连斩杀了联军几位武将,原本风头正盛。熟料对面大营中竟来了个仪表堂堂的马弓手,好家伙,手中那柄长刀,足有九尺长!寻常人只怕根本挥不动,那马弓手却能在马背上将长刀运转如风。可惜,我离战场太远,只能瞧个大概,就瞧见那马弓手大喝一声,策马杀将过来,咱们华雄将军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在马上恶斗了十几回合,但华雄将军先前苦战良久,略有懈怠。我瞧着他不过是一招不慎,闪避慢了几分,结果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咻,啪!可怜那华雄将军,一下被那九尺长刀削去了脑袋,一命呜呼了。”

“唉,属实可惜了。”有人叹气,“依我看,若是华雄将军再连胜几回,联军就要不攻自破啦。”

“哦?此话怎说?”

“你们想,十八路诸侯,听起来倒是声势浩大,但哪家不是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盘?都不肯出死力,不然四十万大军会被一个小小虎牢关挡住?对面若是令出一处,上下合心,咱早就败了。”

“你这人怎么尽说丧气话!”

“嘿?这怎么能叫丧气话?对面人心不齐,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吗?史书读过没?想当年六国百万大军合力攻打函谷关,声势够大吧?最后还不是让始皇帝坐了江山?”

“要我说,廖老二说的也有道理。”忽然有人插嘴道,“对面联军不过是看起来强大,实际外强中干。但凡攻击势头受挫,自然会退去。”

唤作廖老二的老兵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略微靠近了火堆,下意识回身一看,忽然愣住了。

“张校尉。”廖老二立即站直了身子。火堆边的一圈老兵也随之正襟危坐起来。

人群之外,张辽默默走进火光照亮的范围,朝众人挥了挥手:“不必拘谨,今夜不过是例行巡查。”

“方、方才大伙不过是说些胡话,绝无扰乱军心的意思。”廖老二磕磕巴巴地解释。

“无妨。”张辽淡淡一笑,“函谷关的例子举得很好。只是别光顾着闲谈,后半夜眼看着要起雾,留心联军趁夜偷营。”

“是!”老兵们齐声回应。这些军士都是自凉州时便追随董卓的精锐,也皆是朴实的寒门子弟。在西凉军中,军官的寒门比例大概是各州郡兵马中最高的了。这也是张辽愿意亲近西凉军的原因,平日里大伙是无话不谈的老友,上了战场则是可以无条件信任,可以为彼此慷慨赴死勇士,这在其他军队中是不多见的。

虎牢关前的对峙旷日持久,张辽的官职也从都尉升迁为校尉,如今也是领铁甲军两千余人的一员将官了。只是张辽如何努力追赶,大约也赶不上吕布的升迁速度。毕竟他亲手斩杀了丁原,为董太师领来了数千并州兵,这一点就足以奠定他在西凉军中的特殊地位。

眼下,由于虎牢关的领兵大将华雄战死,原本留守长安的吕布此时正在星夜奔赴虎牢的半路上。想来待到吕布抵达之日,对面联军众将又要遭受一次集体打击。

“继续值守,不要懈怠了。”张辽收回思绪,正要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后却又折返回来。

“方才你说的那名斩杀华雄将军的马弓手,可曾看清他的样貌?”张辽问。

“隔了太远,实在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出蓄着长胡须,人高马大,脸颊通红。”廖老二抓了抓后脑勺,“再有就是那九尺长刀了,但凡见过的绝对忘不了。”

“知道了。”张辽点点头,转身离去。

城墙下,从另一侧巡查而来的陈竺已经等候多时。张辽一下城楼,陈竺便笑嘻嘻凑上前来:“如何?认出你那同乡了么?”

“我还不太确定。”张辽思索道,“当年在雁门家乡,只隐约听过这么一号人物,依稀记得此人名唤关羽关云长,眼下似乎正在刘备帐下。”

“刘备?那当年在冀州,对战张举叛军那一仗,大人与那同乡岂不是已经有过一面之交?”

“那时初出茅庐,一门心思都在指挥作战上,哪里顾得上认同乡?”张辽叹叹气,“我早听说那关云长武艺过人,若他便是前日斩杀华雄的马弓手,那可有些麻烦了。”

“如何麻烦?”

“他日若是战场上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总有一个人要带着另一个人的尸体返回家乡,若是你,你希望做哪一个?”

“我选活着。这年头什么都比不上这条小命重要。”陈竺诚恳地说。

“像你说的话。”张辽白了他一眼,惬意地伸着懒腰,“回营睡了。哪怕明天就要砍头,今晚也得睡个好觉不是?”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几天,诸侯联军与西凉铁骑旷日持久的漫长对峙,终于在吕布率部抵达虎牢的当天被打破。

这一天对十八路诸侯联军来说,无疑是噩梦般的一天。

吕布到达虎牢关后,几乎未作休整,立即领兵直出关门,冲至联军寨前叫阵。一时间,城头挤满了看热闹的凉州军士,这种千载难逢的对战场面,人人都不想错过。

对面联军先分出八路诸侯依次领兵来战,吕布身骑赤兔居于阵前,快马铁甲好不威风,仅率领麾下精锐铁骑三千前往迎敌。打头阵的联军刚排开阵型,还未做出更多动作,吕布所率三千铁骑便如奔腾之海一般发动,只片刻时间便将联军的数千步兵防线撞得七零八落。

而这不过是联军大溃败的开始。往后几路诸侯的人马依次抵达战场,却来不及展开攻击阵型,被占据了先手的吕布率先突袭,几乎未作过多抵抗便败下阵来。更糟糕的是,随着被击溃的诸侯部队越来越多,溃兵已经形成席卷之势,接下来吕布甚至无须领骑兵出击,只需在阵后稍加驱赶,联军的溃兵自己就会将后来的生力军堵住,可谓是想打的打不到,打得到的不敢打。吕布甚至在众溃兵阵前放肆大笑起来,可谓极尽嘲讽。

“吕布小儿休要猖狂!”远远传来一声怒喝,原来是各路诸侯帐下的大将杀到。当先一员大将挺枪迎战,却只一合便被吕布斩于马下。此后又来一将,双手挥舞铁锤,一时间声势惊人。吕布与他恶战十余合,反手斩下此人手腕。千钧一发之际,各路救兵齐聚,这才将断臂的将军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