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燃烧着冲天的大火,举目望去,四周尽是披挂盔甲的将士,手持钢刀沿街巡视。宦官如今已被何进麾下的大军杀得所剩无几,愤怒的武将将满腔怒火尽数倾泻在他们身上。可纵使他们如何卖力拼杀,何进人头落地都已成为无法更改的事实。洛阳城内数万大军再没有足够分量的人物出来约束,失控的怒火已经点燃,眼下即使以袁绍也绝无可能收拾这一乱局。
混乱之中,大将军帐下的幕僚联合袁绍一同制定了紧急的应对方策:这便是立刻找到受十常侍裹挟而下落不明的皇帝。如今唯有依靠天子归位,方能整理人心,收拾眼下这一城烂摊子。
同一时刻,洛阳城外,各部兵马纷纷蠢蠢欲动。直到城内的局势越发混乱,火光渐渐映红了半边天,各路大将再也约束不住部队。一部分兵马涌入城内,加入了对残余宦官的诛杀;另一部分则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急匆匆领着骑兵打起火把去寻找天子的下落了。
张辽所部的营寨之前,三百精锐骑兵早已集结完毕,各自披挂铁甲,手持火把,目光整齐地望向营寨深处的大帐,他们在等待主将下达命令。
大帐之内,张辽焦急地来回踱步,浑身的甲片随着碰撞叮当作响。一旁的陈竺更是心事重重,眉毛几乎拧成一团。
他们在等待探马的回报。
宫廷内的惊变发生之后,张辽连着派出了三批人马出去打探军情,除了第一队人马及时回报,称洛阳城内此时已经是杀声震天,宫中宦官死伤枕藉,后续的两队人马再无半分消息。
“城内到处是兵马在调动,军情一时半刻大概是难以探明了。”陈竺再也按捺不住,“其他各营兵马都倾巢而出了,都尉,不能再等待了,下令出兵吧!”
“出兵?出兵去哪?”张辽眉头紧皱,“眼下连张让逃窜的路线都搞不清楚,贸然领着兵马出营追击,万一错过了大将军的命令又该如何处置?”
“眼下哪里还有什么大将军!”陈竺瞪大了眼睛,“城中早已乱作一团,各部都在不受约束地大开杀戒,怎么可能还会有命令送过来!”
“大将军府上谋士如云,又有无数当世名将,怎么可能任由堂堂都城如此被兵祸**?”张辽斩钉截铁道,“我不妨与子直兄打个赌,我相信大将军府的命令已经在路上了。”
“好,这个赌约我答应了,不过赌注是什么?”
“倘若子直兄你错了,他日可得在洛阳城内上好的酒肆内请我喝酒。”
“都尉你好狠的心,以属下职位之卑微,只怕一年的军饷才够买一坛好酒。”陈竺苦着脸说,“不过若是与都尉共饮,倒也算值了。”
“好,就如此说定了!”张辽大笑。
“若是都尉输了。”陈竺大声道,“下回演兵,我要选都尉你的兵力配置!”
“准了。”张辽回道。
夜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高呼。有骑兵纵马而来,沿途路过各营寨,一边飞奔一边留下呼喊声:“营中可还有剩余的兵马?”
大帐中,张辽与陈竺对视一眼,匆匆迎了出去。
“此处尚有兵卒一千余,未曾调动!”张辽迎着扑面而来的大风高声喊道。
黑夜中,原本已经纵马离去的骑兵迅速调转马头,又朝张辽寨前奔来。
“你是何人?麾下是哪里的兵马?”骑兵气喘吁吁地问,看样子在夜色中赶了很远的路。
“雁门骑军都尉张辽,受并州刺史之命领兵入京都朝拜,听候大将军的调遣!”张辽朗声答道。
那骑兵一听“大将军”三个字,原本紧绷的神经骤然舒缓了几分,遥遥朝着洛阳的方向拱手一拜:“大将军如今遭到阉宦小人谋害,身首异处。城中兵马为了替大将军复仇,已然开始大开杀戒。眼下天子的下落尚不明确,极有可能仍在十常侍掌中,大将军府手边没有可抽调的人马,这才差遣卑职来城外军营调集援手。奈何一路疾驰,沿途所见军营皆空无一人,各部也不知在受谁的调动。”
“我部有精锐骑兵三百,现已集结待命,可供大将军府调遣,敢问需要属下往何处去?”张辽正色道。
“往东,沿着官道两侧仔细搜寻。有探马回报称在洛阳东边的大道上见到过天子的车驾,司隶校尉袁绍已经率本部精锐出发了,但大将军府上下仍感到忧心,今夜想要抢先找到天子的人马只怕不止大将军府一家。”骑兵感激地朝张辽抱拳行礼,“此事十万火急,还望张都尉立即领兵驰援!”
“遵命,属下这便出发!”张辽抱拳回礼,一掀披风翻身上马。传令骑兵立即调转马头向下一处营寨奔去,张辽策马来到整装待命的三百骑兵面前,深吸一口气。
“此行事关天子安危,还望诸君尽心勉力!”张辽拔刀高高举向火红的夜空,“出发!”
营寨大门洞开,数百骑兵高举火把,犹如流动的火海,朝着面前广袤的夜色奔涌而去。
“你可欠我一顿酒,回头记得补上。”张辽似笑非笑地看了陈竺一眼,策马而去。
“知道了,都尉真乃妙算。”陈竺垂头丧气地跃上马背,追随张辽的背影而去。
向东疾追了十数里,官道两侧零零散散的兵马渐渐变得稀疏。夏日夜里,明月如钩,黑色的平原之上一片静谧。数百骑兵飞速奔驰,惊扰了附近村镇狗群,只听月下一阵此起彼伏的犬吠。每经过一处村镇或岔口,张辽便会分出十余名精骑搜寻而去,各路骑兵皆高举大将军府的旗帜,沿路驻军及官吏皆不敢抗拒。
“都尉,此处有大批兵马途经的痕迹,莫非是袁司隶的本部兵马?”陈竺低声问。月光之下,众人面前的官道上满是兵马通过留下的阻拦。
“不敢确定。”张辽微微皱眉,“还记得方才传令骑兵的话吗?”
“记得,他说今夜不止有一家人马在寻找天子。”陈竺冷笑一声,“当真是汉室衰弱,各路诸侯都想学大将军控制天子,却也不考量是否有坐镇京都的实力。”
“言多语失,子直兄。”张辽警惕起来,“黑夜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我,小心一些总归不会有错。传我令,各部呈攻击队形展开,随时预备拔刀。若真有兵马想趁夜色袭击我们,我便要让他先领教领教并州骑军冲锋的威力!”
“是!”陈竺略一抱拳,策马前去传达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