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吴王成功上岸,九死一生地再次踏上了吴国的土地,他再回头望去。只见,目之所及的长江江面,已是腥红一片,能够成功渡过长江的吴军,却十不足一,只有区区两三千人。
站在长江南岸,吴王再次狂笑起来道:“哈哈哈,天不亡我吴王,天不亡我吴国!如今寡人已经踏上吴国土地,看你们这些越国宵小,又能奈我何如!”
话因刚落,勾践在不远处喊道:“呵呵,夫差小儿休狂,寡人勾践已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随着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只见勾践亲自驾着战车,带着数万越国精锐,堵住了吴王退回姑苏城的退路。而在吴王身后,范蠡也乘着百丈大船,带着数百艘兵船,从长江北面缓缓压了过来。吴王此时已被完全包围,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或许,等待他的只剩下了死路一条!
吴王道:“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数万越军,吴王依然不可置信,他实在想不明白,勾践和范蠡一下子从哪里变出来了这么多兵马将士。直到吴王看到在越军中,那些身穿百夷族群服饰的士兵才明白了过来,也终于承认自己真的输了,吴国也真的完了!
狼狈不堪的吴王,此时披散着头发,脚上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掉了一只,光着的那只脚在一路的逃命奔跑中,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划伤了,血淋淋的,然而就算这样,吴王也感觉不到疼痛。这个样子的吴王,显然完全没有半点儿曾经睥睨天下的气度了,在性命攸关时,原来疼痛与尊严是那么渺小。吴王一直也以为,自己是一个自尊自强的人,然而到了此时此刻,面对着此情此景,吴王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只是单纯的好面子,无关自尊自强。
吴王道:“求越王大度,能够饶我一命,贱奴夫差愿意当牛做马任凭越王差遣使唤。”
吴王卑微地跪在地上,恳求着勾践饶他一命,一如十年前,勾践跪在他面前时那样狼狈而卑微。勾践把一块烤肉丢在了吴王面前的地上,然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吃了它!立刻!”
吴王丝毫没有犹豫,捡起地上脏兮兮的肉块,就塞进了嘴里,一边吃一边努力挤出一丝很勉强的笑容,冲着勾践连连磕头道:“贱奴夫差,谢越王赐食!”
勾践大笑,指着匍匐在地上吴王,问左右道:“哈哈哈......你们看,他像不像一条狗?”
吴王马上附和道:“是是是,我就是一条狗,一条只听越王命令的狗。你看我还会叫呢,汪汪汪......汪汪汪......”
吴王慌不跌地在勾践面前摇尾乞怜,说着说着竟还真的学了几声狗叫,吴王这样的行为,引得越军一阵大笑。看到吴王这幅狼狈至极的模样,勾践的心里得到了偌大的满足感,这时候,勾践还真的想饶了吴王的性命,不为别的,只为留着他的性命慢慢折磨,已满足自己的复仇快感。这时候范蠡也下船走了过来,他看到了匍匐在地上且不断磕头求饶的吴王的狼狈样子,同时也注意到了坐在战车上的勾践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范蠡上前对勾践见礼后,然后瞥了一眼吴王,冷笑一声道:“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夫差,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体面的死去,而不是为了苟活而卑微地求饶。”
接着范蠡又看向勾践道:“大王,斩草不除根,必然遗祸无穷!”
范蠡的话,瞬间惊醒了勾践,他对着范蠡点了点头,然后解下自己的佩剑,丢在吴王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夫差,念在你也曾饶过寡人一命,寡人虽不能免你一死,但却可以赐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你自裁以谢天下吧。”
吴王满眼怨毒地看向范蠡,怨恨道:“好一个斩草不除根遗祸无穷,范蠡呀范蠡,寡人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曾经饶你一命。”
范蠡轻笑一声道:“可惜没有如果,所有的事情,也不可能重来。”
吴王道:“我悔呀,我怨啊,我恨呐......”说着,拔剑割下了自己的一段袖口,用这段袖口布条遮住了自己的面门,断断续续道:“但我更愧呀......我愧对伍子胥的一片忠心,悔不听伍子胥的一番良言。纵然一死,我也无颜在黄泉下去面对伍子胥......若寡人今日有伍子胥相助,哪容得你范蠡在这托大?”
随着一道血柱飚出,殷红的血迹染透了吴王蒙在自己面门上的那段布条,就这样,一代枭雄吴王吴王陨落!滚滚长江东逝水,终是浪花淘尽。
将吴王手下仅剩的那两千多吴兵残杀殆尽后,勾践调转了战车,向着姑苏城的方向一挥手道:“传我王命,所有将士可在吴国抢掠七日,所获之物皆为己有!”
随着勾践的这一命令传下,越国军中顿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十万越军顿时四散而开,迫不及待地去抢掠了。
范蠡急忙制止道:“大王不可啊......吴国新定,应以仁政收拾民心为主呀!”
勾践既不想收回自己的命令,也不想驳了范蠡的面子,于是故意扭头不看范蠡,若无其事地装作是没听到一般。范蠡见到勾践如此,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作罢。看到范蠡不说话了,勾践这才又转头看向他道:“范先生,如今吴国各个地方皆以被我们拿下,只剩下一座姑苏城,还在凭借城高墙深坚守着。等到拿下姑苏城后,姑苏城的所有财物可分三份,寡人拿一份,你和文种这两个大功臣也可各拿一份。”
范蠡虽然无意想要拿姑苏城里的任何财物,但他不想在此时再与勾践争辩什么,于是只笑着谢了勾践,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赶往姑苏城的一路上,范蠡一再严格约束自己的嫡系手下,不得肆意抢掠杀戮,现在他所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这些了。由于有了勾践可以大肆劫掠的命令,越国士兵的战争劲头越发狂热,等到范蠡刚刚赶到姑苏城下,姑苏城便已告破。在姑苏城门被攻破的一瞬间,范蠡也如那些急于进城抢掠的越国士兵一样,带着一队嫡系队伍急匆匆地冲进了城内。范蠡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抢掠财物,而是为了尽快去姑苏台上寻找西施。
此时的姑苏城内早已乱作一团,处处都在烧杀抢掠,曾经繁华热闹的姑苏城,现在就如同人间炼狱一般。勾践也急匆匆地赶到了姑苏城,他的目的是要在第一时间,找到并保护好被扣押在这里的雅鱼。在姑苏城内,曾经潜伏着数百名越国细作,在勾践发兵攻打吴国的前夕,他就已经给这些姑苏城内的越国细作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雅鱼。等到范蠡带人赶到姑苏台时,勾践也从另一个方向同时赶到了姑苏台。两拨人马同时开始在姑苏台搜寻,然而搜寻了半天,两拨人马全都一无所获。
这时候,勾践已经彻底红了眼睛,他疯狂地咆哮道:“所有人快去搜寻王后下落,告诉所有吴国人,如果雅鱼有任何意外,我让吴国所有人给她陪葬!”
由于迟迟寻不到西施,范蠡的心情同样十分暴躁,他这次并没有制止冲动的勾践,因为在范蠡心里,其实也有同样的念头,若是西施有何不测,他也定会让整个吴国为其陪葬!范蠡虽然也早在西施身边秘密安排了保护她的人,但面对现在这种乱局,一切的意外皆有可能发生。现在就连雅鱼都有危险,更何况是西施呢。
一夜混乱后,姑苏山上的姑苏台还在燃烧着熊熊烈火,站在姑苏山上,看着几乎已经快要被烧为一片废墟的姑苏台,范蠡的心里也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痛苦,眼看姑苏城已被上下翻找了数遍,可是雅鱼和西施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就在勾践快要疯掉,范蠡也逐渐绝望时,一个老熟人突然通过彭三找到了范蠡,并带来了雅鱼和西施的消息。
那人正是曾经在马厩看管勾践和范蠡的许二:“范先生,我知道越国王后,以及吴国的王后都在哪呢。”
范蠡迫不及待地问道:“在哪里?她们可还安全?”
许二邀功一样地说道:“他们现在就在马厩内藏着呢,你们越人刚围住姑苏城,我就知道吴国完了,所以小人冒死前往姑苏台,趁乱把俩位夫人给接出来,并藏了起来了。”
范蠡道:“好好好,干得不错。我会禀明大王,赐你富贵的。”
范蠡一边让人去通知勾践,一边急匆匆地跟着许二来到马厩,直到看到西施真的安然无恙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与之匹配的杀心,也逐渐淡了下来。
看到雅鱼也同样无恙后,范蠡屏退了一干人等,跪下请求道:“王后,吴国被打败后,大王复仇之心,依然不减且杀意正浓,范蠡无力劝阻大王,还恳求王后仁慈,以百姓苍生为念,劝说大王放下杀心,征服吴国后,还应以仁政为主。”
雅鱼虽然彪悍,但其实颇具仁心,能够劝阻勾践的,也就只有她了。雅鱼慎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轻叹一声道:“我固然能劝住大王一时,可是终究难以长久地约束于他。”
雅鱼说着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范蠡这才注意到,原来雅鱼已经在之前的遭乱中受了伤,现在只是强撑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