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和西施同时喊道:“王后......”
俩人想要上前搀扶雅鱼,却被其制止,雅鱼轻咳一声,擦去嘴角的血迹后,继续对着范蠡说道:“我已经听西施妹妹说了,你和她打算归隐的事情,趁着勾践还没有赶到这里,你们快走吧。我不知道,勾践在我死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出来。”
西施已是泣不成声道:“雅鱼姐姐......”
范蠡没有言语,他拉着西施冲着雅鱼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带着西施果断离开。这个世上最了解勾践的有俩人,那就是范蠡和雅鱼。正如雅鱼所说,她一死,勾践一定会陷入疯狂,这个世上,恐怕也再也没有人能够劝阻勾践,哪怕是为其立下赫赫功劳的范蠡,也不可以。更何况,范蠡和文种虽然对勾践和越国忠心耿耿,但是他们俩人的能力和威望实在是太强了,勾践就算在这一方面信任他们,却也始终在另一方面心里有所不满。灭吴之前,勾践为了复仇,可以放手给范蠡和文种无限权力,然而作为一国之君,勾践从骨子里,就不愿意有人能够分享他的权力,哪怕是再忠心于他的人也不行!这一点,范蠡早就看透了,所以早就生出了,在灭吴后的归隐之心。雅鱼也早就看透了,所以才没有挽留范蠡,反而是主动劝他离开。
范蠡走后不久,勾践便匆匆赶到了马厩,还未来得及仔细端详雅鱼是否无恙,勾践的耳朵就被雅鱼给提了起来道:“你不是正忙着要杀光吴国人吗?怎么现在想起来找我这个妇人来了?吴王有罪可是那些无辜的吴国人又何罪之有,你就造孽吧你!”
勾践叹气道:“哎,夫人你怎么又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勾践挥手拨开了雅鱼的手,既有些许怒火,但更多的是无奈,安抚道:“好了,只要夫人你无恙就好,寡人这就下令停止杀戮。”。
雅鱼又轻咳了一声,她强忍着心口的绞痛,深情地看向勾践道:“日后啊,你就算是求着我拧你耳朵,恐怕我也不能拧你耳朵了。”
勾践丝毫没有注意到雅鱼的不对,他迫不及待地跟雅鱼讲述他灭吴的过程,想要跟这个最爱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复仇快感。雅鱼端坐在勾践身边,静静地听着,默默地看着,眼神中除了满满的深情,还有深深的不舍和留恋。终于,勾践讲完了,而雅鱼也再坚持不住了。在勾践讲完最后一句话后,雅鱼一口鲜血喷出,然后倒在了勾践怀中。
马厩内传来了勾践撕心裂肺的悲吼:“夫人,夫人......”
尽管身受重伤的雅鱼,最终还是没能保住性命,可是勾践还是下令让越军停止了杀戮和抢掠,因为这是雅鱼最后的遗言。
灭吴之后半年,始终没有寻到范蠡半点儿消息的勾践。最终放弃了寻找,他知道这次范蠡是真的选择了彻底离开,而不是如上次那样,只是暂时的躲避。勾践手中握着四枚代表百越军“渔樵耕读”四系势力的青铜令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终于掌握了越国的所有至高权力。这时,勾践现今最得力、最得宠的臣子儒叁佰走了过来道:“禀大王,文种大人在殿外求见。”
勾践皱了皱眉头道:“他又是来劝寡人,不要对楚国用兵的吧?这个文种,现在真是越来越没有进取心了。”
儒叁佰表情阴鸷地道:“文种大人未必是没有进取心,可能大王忘了文种大人本来就是楚国人呢。”
接着儒叁佰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了勾践,谗言道:“这是不久前,一名神秘人送给文种大人的一封密信,属下无能,虽然没有抓到那个送信的人,但是从字迹来看,这封信应该是范蠡范先生写给文种大人的。”
勾践接过密信,只见上面的字迹果然是范蠡所写,信上所言:“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越王为人,忍辱妒功,可与其共患难,不可与共安乐。子今不去,祸必不免!”
勾践一把将那封信摔在地上。吼道:“好好好,枉费寡人如此器重他们,没想到在他们俩人心里的寡人,竟是这般心胸狭隘的样子!”
勾践又在那封密信上,连踩了几脚后,感觉仍不解气道:“去把文种叫上来!”
文种刚一进入越王殿,看到地上那封范蠡给自己的密信,不知如何到了勾践手里,心中顿时一惊,刚要出言解释,却被勾践抢先问道:“文种,你曾献给寡人‘破吴九术’,可是直到吴国覆灭那‘破吴九术’也未曾用完。昨日,先王给寡人托梦,说他生前打不过吴王阖闾也就罢了,而现在在黄泉之下,他还不是吴王阖闾的对手,不知你那‘破吴九术’是不是也能帮助先王,在黄泉下打败吴王阖闾呢?”
文种冷笑道:“大王,这是何意啊?”
文种脸色难看极了,他终于意识到,勾践对自己起了杀心,他后悔没有听从范蠡的劝告,在越国刚刚灭吴之后,选择早早地抽身而退。
践解下自己的佩剑放在地上,然后看都没看文种一眼就离开了,大厅里传来勾践喊话的回声:“种素来聪明绝顶,难道真的不明白寡人的意思吗?”
勾践离开后,儒叁佰笑的更加阴鸷,他指着勾践留下的那柄佩剑对文种说道:“丞相,此剑名为‘属镂’,是大王缴获吴王的佩剑,据说当年吴王赐死伍子胥时,用的就是这把剑呀。”
文种突然大声笑了出来道:“哈哈哈......原来如此!有趣有趣!”笑够了之后,文种脸上流下了热泪,于是仰天长叹道:“勾践拿我比之伍子胥,那他不就是吴王了吗?呵呵,后世若也认为,吾能与伍子胥比肩,吾亦复何恨呐!”
言罢,文种举剑自刎,灰飞烟灭,一代谋略家就这样结束了自己追求仕途功名的一生。后世有诗曰:“天性犹可间,君臣固其宜。子胥烹吴鼎,文种断越铍。”
而在两千里之外得鄱阳湖上,一艘小渔船漫无方向地漂浮在偌大的湖面上。在船头,一名身材微微有些佝偻的中年男人正在专心致志地钓鱼,在他身后时候一名美艳到无与伦比的妇人一边弹琴一边哼唱着美妙悠扬的曲子:“斜阳炊烟,嫋嫋渔歌。清风拂水,幽幽荷香。逍遥泛舟,无喜无忧。”
正在垂钓的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美艳的妇人,笑道:“夷光,你这曲子的词也太雅了,这可不像是寻常渔妇能够唱出来的哟。”
妇人也调侃道:“让你这治世能臣、国之商圣,陪我一个妇道人家在这打猎捕鱼、种地牧羊,也是委屈了你呢。”
中年男人赶忙解释道:“不委屈,不委屈,嫌我干活累,赶紧给我多生几个娃娃帮我呀。”
说罢,妇人小脸一红,竟然娇羞了起来。
这泛着轻舟俩人正是已经归隐的范蠡和西施。
范蠡道:“我来唱一个吧。”
西施盈盈一笑道:“可以呀,那你唱什么呢?”
范蠡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粗狂地唱到:“三根木头兮扎小船,一根竹竿兮钓鱼虾。小船为家兮湖为乡,钓来鱼虾兮换酒钱。游遍五湖兮度余生,有美相伴兮赛神仙。”
唱罢,范蠡邀功似的问道:“哈哈,夷光,我唱的怎么样呢?”
西施撇了撇嘴,难得的开起了玩笑道:“幸亏这四周没有别人,要不你这破锣嗓子,吼出来的歌儿,可很容易挨打哟。”
听到西施这一句话后,范蠡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忽然一下子沉默了起来。也就在这时候,范蠡的鱼线突然崩断,然后他心中没有来的一阵绞痛,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了船上。
西施慌忙上前查看道:“范郎,你这是怎么了?”
在西施的搀扶下,范蠡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来,指着越国的方向,悲痛道:“文种兄,文种兄死了。”
西施连忙安慰道:“怎么会呢,一定是你想多了,而且此地距离会稽城相隔两千里,就算是文种有难,你又如何知道的?”
范蠡笃定道:“一定是的,我不会猜错的。夷光,难道你没注意吗?这几天来,鄱阳湖上东西往来越国和楚国的船只的变得越来越少,这证明楚越关系正在迅速变差,如果文种还在位的话,绝对不会这样的。”
其实在文种拒绝范蠡劝说,不肯离开越国时,范蠡就已经想到了文种是这个结局,也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等到这一切真的发生了,范蠡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范蠡和文种相识相交二十年,俩人既是知己,但情深更似兄弟一般,在范蠡心中,一直把文种当做自己的亲大哥一般对待。回想起自己和文种相识相交的每一件事,范蠡的心中更加悲伤。这一天,范蠡喝了很多很多酒,就像他和文种相识的第一天那样。
范蠡一边喝酒,一边把自己和文种相交的事情,一遍遍地说给西施听:从楚国的最初相识,到俩人相伴周游列国,再到俩人来到越国后,配合无间地辅佐两代越王,再到配合勾践卧薪尝胆,最终伐吴。
在第二日,范蠡的小船就消失在了这片鄱阳湖上。又一个月后,在楚国南部的洞庭湖上,这艘小船再次出现,伴随着这艘小船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阵美妙的琴声,以及一阵沙哑粗狂并不怎么好听的吟唱之声。又一年后,在鲁国齐国相交的巢湖之上,这艘小船再次出现,只是这次这艘小船有了几处修补的痕迹,更加残破了一些,船上的范蠡似乎也略微苍老了些许。
不变的是,西施还是那么美艳动人,她的琴声也是同样美妙动听。当然范蠡的吟唱之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粗狂,一点儿也不好听:“三根木头兮扎小船,一根竹竿兮钓鱼虾。小船为家兮湖为乡,钓来鱼虾兮换酒钱。游遍五湖兮度余生,有美相伴兮赛神仙。”
故事至此,一代名臣相忘于江湖,虽老骥伏枥,却志在千里,但功名半纸,然风月千山。后世每每谈起范蠡其人,无不誉之:“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