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功高而盖主(1 / 1)

来到吴国殿内,范蠡马上跪拜道:“贱奴范蠡,叩见大王。”范蠡把自己带来越国献给吴国的岁贡数目,一一报给吴王,可是现在吴王却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心思全在西施和郑旦两个美人身上。

伍子胥吼道:“哼!就这些区区一点儿岁贡,就想打发我们吴国吗!”伍子胥一声怒喝,不但打断了正在汇报的范蠡,也惊醒了色迷心窍的吴王。

伯嚭眯着三角眼,语气不善道:“一百两黄金,一千斤茶叶,一千匹绸缎,三万斤粮食呢?这可比我们要的岁贡数目,整整少了一百倍呀。这点儿岁贡是打发叫花子呢!我看勾践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我们大王,这才好心放他回去几天,他就如此轻视我们吴国了吗?”

吴王冷笑一声道:“就这点儿微末岁贡,也不是你们越国自己的,据寡人得知,范蠡,你带着俩位美人一路行来,也没少挣钱呀,谁想看一眼美人,就要付给你一两黄金,这一路行来至少赚了八九千两黄金了吧?”

范蠡讪笑一声,倒也没有否认道:“范蠡不敢隐瞒大王,所有的这些岁贡的确是用小人刚刚赚来的那八九千两黄金临时购买的。不过小人这么做,也实在是事出无奈呀,自从上次会稽山一败,我们越国伤筋动骨,直到如今也没有休养生息过来,越国国库空虚实在是凑不出一点儿钱财出来献给大王,小人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伍子胥盯着范蠡,不信道:“笑话,勾践手下有你这么一个商贾奇才,还能国库空虚吗?”

范例一摊手道:“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伯嚭则直接质问道:“是真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是你们米藏了起来,不敢露富啊财?”

范蠡连连叫屈道:“我的太宰大人,您明鉴啊,不是我们越国小气,实在是我们越国现在跟你们吴国相比,我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叫花子啊。”

对于范蠡的这一套说辞,吴国上下君臣,自然是不会全信的。对此,范蠡自然也是早有准备,正色道:“不过,我们越国虽然现下拿不出大王索要的岁贡,我们却可以把我们越国未来很大一笔利益当做岁贡献给吴国。”

吴王、伍子胥、伯嚭同时问道:“什么利益?”

范蠡伸出一根手指,笑道:“我们越国愿把一百万亩的土地改桑种田,这样一来你们吴国就可以把一百万亩的土地改田种桑。天下诸国,适宜种桑养蚕纺织丝绸的地区,只有越国与吴国,种桑养蚕纺织丝绸所产生的利益,要远远高于单纯的种植粮食,这就等于,我们把一百万亩桑树地养蚕纺织丝绸的所产生的利益,全部让渡给贵国啊。”

“你们越国真的会把一百万亩土地改桑种田?”吴国一个贵族抑制不住激动地问,真金白金的岁贡轮不到他去分一杯羹,但是如果越国改桑种田,那么他封地内的一些土地就可以改田种桑分得一部分利益。

范蠡道;“在我出使吴国之前,我家大王改桑种田的命令已经下达。吴王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查看监督。”

伍子胥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范蠡,隐约中他感觉到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但是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范蠡又究竟有什么阴谋伍子胥又着实猜不透。伍子胥善于带兵打仗,但是对于政治上的一些弯弯绕,其实却很不擅长。他的怀疑更多的也只是,源于他自己多疑的性格使然而已。吴王和伯嚭用眼神沟通了一下,双方同时摇了摇头,他们也想不到这其中能有什么阴谋诡计。

范蠡又大声强调道:“这真的是我们越国所能让渡出来的最大利益了,还望大王多多体谅我们越国的难处啊。”

吴王道:“嗯,如此看来勾践还是上了点儿心的,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吴王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范蠡身后的西施和郑旦两人身上来回扫量,心中暗暗比较着两个美人哪个更美。看到吴王如此色急的模样,伍子胥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直接劝谏,只能转头冲着范蠡不客气地说:“范蠡,你带这两个狐媚子来我们吴国做什么?”

听到伍子胥这样说,吴王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吴王如何听不出来伍子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点他呢!

西施和郑旦虽然是吴王主动索要而来,但是范蠡的话却不能这样直说,需要给足吴王面子,所以笑道:“我家大王为感念吴王当初不杀之恩,特意以万两聘金,遍寻天下觅得俩位绝世美人,特意献给吴王。”

听到范蠡这样说,吴王越发得意,心情大好下,不自觉得对范蠡也客气了几分道:“呵呵,勾践有心了,范蠡你也有心了,甚好,甚好,寡人很满意啊。”

看到吴王已经完全被俩位美人迷得晕头转向,伍子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阴阳怪气地道:“美人美则美矣,比之妲己、褒姒尤,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夏之褒姒,商之妲己都是祸国殃民的亡国女子,伍子胥话里的劝谏意味,其实已经相当刺耳了。吴王此时的心情完全不在伍子胥身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一旁一向与伍子胥不合的伯嚭,立刻抓住了伍子胥的话外之音,针锋相对道:“伍相,此话何意啊?难道你是在讽刺大王是商纣王、周幽王之类的亡国之君吗?”

闻听此话,吴王立刻便将目光从西施、郑旦身上移了出来,用凌厉的眼神看向伍子胥。

“臣下不敢。”伍子胥嘴上说着不敢但语气,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臣下只是如实形容俩位美人的妖媚长相,所打比方若有不妥也只怪我读书少欠考虑了。”

明明知道伍子胥就是在讽刺自己,但是吴王当着众人的面却又不好发作,否则不就等于变相承认自己心虚了吗?

这时一直站在范蠡身后默不作声的西施冷哼一声,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看向伍子胥道:“哼!我读书更少,不知道你口里的商纣王和周幽王是谁,但是我却知道一个道理,只有懦弱的男人才会把自己的无能归罪于女人身上。”

吴王向西施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道:“美人说的在理。”

看到伍子胥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吴王不耐烦地挥手遣散了大殿内的众人。特意把伍子胥单独留下后,脸色不悦地道:“伍相,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了。”

伍子胥连忙跪下请罪道:“大王恕罪,臣下不敢。”

吴王冷哼一声道:“哼,你不敢?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有一点儿不敢的样子吗?”

伍子胥道:“大王,臣下只是唯恐大王中了越国的美人计,这才大胆进言,臣下也是出于一片忠心,真的没有冒犯大王的意思呀。”

吴王笑道:“哈哈哈,怕我中了美人计?你伍子胥府中纳的妾室少说也有十几个吧,你怎么就不担心自己沉迷女色呢?”吴王抬了抬手示意伍子胥起身:“行了,伍相,寡人知道你是忠心一片,只是忠心不等于操闲心,你先下去吧。”

伍子胥刚要退下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来对吴王说道:“大王,越国自动把一百万亩土地改桑种田这件事情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反常,所以为了防止中了范蠡的奸计,大王暂时还是不要下令把我们吴国的一百万亩土地改田种桑为好。”

吴王虽然不喜伍子胥经常不给自己面子,而且还常在众人面前直言上谏,但是对于伍子胥的忠心,还有能力,却从来也不怀疑。他刚才被西施、郑旦迷住了心窍,很多事情没有细细思考,现在想起来也确实感觉有些奇怪,但具体奇怪在哪里,他也和伍子胥一样想不明白。

无论是种桑还是种粮食都有季节依赖,眼下马上就要到了开春种植的季节,不论是要种什么都需要尽快决定,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吴王沉吟片刻后道:“这样吧,找理由把那个范蠡多留在姑苏城一段时间,多找几个人去轮番探探他的口风,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探出来些什么。”

伍子胥道:“好的,臣下立刻派人去办。”

看到伍子胥离开的背影,吴王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个功高累累的老臣,他真是又爱又恨,同时又有些无可奈何。伍子胥自投奔吴国以来,一直忠心耿耿,有破楚败越之天大功劳,让吴国从东南一隅的二流国家,一跃成为了有能力入中原称霸的一流国家。可是这个伍子胥,又实在是太不懂得人情世故,屡屡不顾场合的直言进谏,让吴王难堪不说,他在军队中极高的威望,有功高而盖主之嫌,也让吴王时时感到一丝权利上的威胁。

伍子胥下去后,很快就派了四五波人,先后以各种理由去接近范蠡,并试图从范蠡口中得知一些什么,但是范蠡是何等人也,又岂能轻易就被他们套出来实话。转眼半月已过,眼看距离播种的季节越来越近,没有从范蠡口中套出任何信息的吴王,经过一番权衡之后,最后还是下令把吴国一百万亩土地改田种桑。对于范蠡也只是毫无证据,甚至于毫无头绪的胡乱怀疑,但是改田种桑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归根结底来说,利益永远大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