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争夺帕特洛克罗斯的遗体,特洛伊人欧福尔玻斯和希腊人墨涅拉奥斯首先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欧福尔玻斯大声喊道:“你杀死了我的哥哥许普勒诺耳,使他的妻子成了寡妇,我要你血债血偿!”说着便举起他的长矛向墨涅拉奥斯刺去,矛头刺在盾牌上立刻就弯了。墨涅拉奥斯也举起他的长矛,一枪刺中敌人的咽喉。欧福尔玻斯没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就倒地死了,墨涅拉奥斯取走他的武器,若不是因为阿波罗嫉妒,死者身上的铠甲也将作为战利品被带走了。因为这时阿波罗化身为喀科涅斯国王门忒斯去找赫克托耳,提醒他不要追赶阿喀琉斯的神马,因为那是不可能获得的。赫克托耳带领着他的人马随即转向欧福尔玻斯的尸体,突然看见墨涅拉奥斯正从欧福尔玻斯的尸体上卸下铠甲,便大喝一声。墨涅拉奥斯知道自己战不过这位特洛伊英雄,就只好丢下尸体和铠甲撤退,火速奔向战场寻找英雄大埃阿斯。
墨涅拉奥斯终于在混乱的战场上找到了大埃阿斯,便急忙喊他,要求他立刻与自己同去夺回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当他们赶到尸体那儿时,赫克托耳已经剥下了帕特洛克罗斯的铠甲,正要把尸体的头砍下。但他看见埃阿斯手执七层牛皮的盾牌冲来,便放下尸体,急忙走到特洛伊人的队伍中去,并把帕特洛克罗斯的铠甲交给他的士兵,作为一种炫耀战绩的战利品送回城里。
吕喀亚人的首领格劳库斯沉着脸对赫克托耳说道:“人们说你英勇强悍,我看是徒有虚名罢了。无情的人啊,从现在起,你自己考虑该怎样依靠特洛伊人自己的力量保护你们的城市和堡垒吧!不要指望吕喀亚人会和你一起战斗了。他们夜以继日地英勇杀敌,却得不到任何感谢。甚至是我们的国王——作为你的客人和朋友的萨耳佩冬,尽管他生前那样为城市和你本人效力,你却任凭他曝尸城外,我们又怎能指望你保护我们每一个普通的人呢?如果特洛伊人具有为保卫国家而视死如归的勇气,他们就应该把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拖进特洛伊城里。如果阿开奥斯人想要回帕特洛克罗斯的铠甲,那他们一定愿意把萨耳佩冬的尸体归还给我们!而今天你见了高傲的埃阿斯,竟胆怯地逃了回来。”格劳库斯这么说,是因为他不知道阿波罗已从希腊人手中夺走了萨耳佩冬的尸体,并妥善安葬了。
“格劳库斯,你这样说话未免太伤人,”赫克托耳回答说,“你以为我害怕埃阿斯吗?我从来没有对哪一次战斗畏惧过。但宙斯的神意远远超过我们凡人的心智。我的朋友,你现在可以走近看看,我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胆小,还是由于我的到场,迫使某个强悍的阿开奥斯人不敢继续保护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说着他就追赶他的战友。不久,他就赶上了运送珀琉斯之子的那件著名铠甲回城里去的那些人。赫克托耳脱下自己的战袍,换上了阿喀琉斯的铠甲,那原本是诸神在珀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结婚时送给阿喀琉斯的礼物。后来老迈的珀琉斯把它传给了儿子阿喀琉斯。
世界的主宰宙斯远远地看到赫克托耳穿上了阿喀琉斯的神甲,不禁严肃地摇了摇头,在心里暗自说道:“可怜的人啊,你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你杀死了人人都望而生畏的阿喀琉斯的最亲密伙伴,粗暴地从他身上剥下了铠甲,现在竟然又把它穿在自己身上。好吧,我会再一次赐予你力量,赐予你最后一次的胜利,但你将再也不能从战场上回去,再也不能看到你的妻子安德洛玛克。”宙斯心里刚说完这些话,赫克托耳就已经束紧了铠甲。战神阿瑞斯暴烈的勇力充满了他的心灵,使他顿觉斗志昂扬,四肢增添了力量。他大声呼喊着奔向同盟军的战线,于阵前这样激励他的将士:“所有的盟邦和友军,大家注意听。我把你们从自己的城市召集来这儿不是为了充数,我要你们尽心尽力保护特洛伊人的女人和孩子,使她们免遭好战的阿耳戈斯人的杀戮。当然,我的人民会以丰厚的礼物来给你们增添勇气。英勇杀敌吧,要么倒下,要么得到光荣的胜利,这就是战争。如果有谁能战退埃阿斯,并把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拖进特洛伊,我将与他均分战利品,共享荣誉。”
争夺帕特洛克罗斯尸体的战斗又开始了。赫克托耳勇猛异常,特洛伊人齐心协力地扑向阿耳戈斯人,满心希望从埃阿斯手下把尸体抢走。埃阿斯不禁对身边的墨涅拉奥斯说道:“亲爱的朋友,看来我俩也许不能从战场返回我们的家乡了。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了,而是你我二人的脑袋是否还保得住。你看赫克托耳率领的人马已经把我们四面包围。你快向同伴们呼救,或许会有人听到你的喊声。”
墨涅拉奥斯立即放声呼喊,让周围的阿耳戈斯人都能听见,他这样喊道:“朋友们啊,阿耳戈斯人的首领和君王们,快过来援助我们吧,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如果被特洛伊人抢去,我们都将感到耻辱。”第一个听到喊声的是洛克里斯人埃阿斯,即俄琉斯的儿子,他穿过混战的人群迅速跑过来,随后伊多墨纽斯和他的战友迈里俄纳斯以及其他不计其数的战士都纷纷赶过来增援他们的战友。
希腊人手执长矛,举着盾牌团团围住阵亡的英雄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特洛伊人由赫克托耳带领着蜂拥冲来,就好像那决堤的洪水,势不可当。他们打退了阿耳戈斯人,使对手们丢下尸体纷纷后退。正当他们要动手拖走尸体的时候,埃阿斯迅速冲到前面,一下子把围住尸体的特洛伊人冲散。这时,特洛伊人的同盟军,珀拉斯癸人希珀托乌斯用皮带系住尸体的脚踝准备拖走尸体,他是那样地急切和奋不顾身,却不知道不幸已经降临。大埃阿斯就用长矛戳穿了他的头盔,使他整个人立刻倒地身亡,帕特洛克罗斯的脚也从他的手上迅速滑落到地上。赫克托耳看到埃阿斯,便瞄准他投去一枪,但埃阿斯躲过了,长枪投中了福喀斯人斯刻狄俄斯。弗诺珀斯跳过来保护希珀托乌斯的尸体,却被埃阿斯用长矛刺穿胸甲,一直刺进腹腔,他也倒在地上,死了。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只得连连后退。阿耳戈斯人这时大声欢呼,他们把弗诺珀斯和希珀托乌斯的尸体拖走,并剥下他们的铠甲。
眼看着希腊人就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违背宙斯的神意,获得胜利。在这关键的时候,阿波罗赶了过来,他变成埃涅阿斯的父亲珀里法斯的模样,然后走到埃涅阿斯的面前,对他说:“埃涅阿斯,宙斯很希望你们能够战胜希腊人,但你们自己却胆战心惊地不断往后退,不敢战斗。你们应该了解神的意思,勇敢地保卫自己的国家!”埃涅阿斯认出了讲话的是阿波罗,然后他立即转身对赫克托耳喊道:“赫克托耳,盟军的首领们,如果我们现在就被希腊人赶回特洛伊,该是多么耻辱啊!刚才阿波罗神已经现身告诉我说宙斯在帮助我们,让我们鼓起勇气,战胜希腊人吧!”接着他又跑到阵前激励所有的特洛伊士兵,然后他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特洛伊人在他的激励下,重新回转身来冲向敌人。埃涅阿斯挺枪杀死了雷奥克律托斯。吕科墨得斯为他被杀死的朋友报仇,杀死了对方的珀奥尼亚人阿庇萨翁。阿斯特罗帕奥斯看到自己战友被杀死,也冲过来向希腊人发起攻击。可惜他没法伤到严密的希腊队伍中的任何一人,因为他们此时全部用盾牌把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紧紧围住。埃阿斯在一旁不断巡视,不准他们离开尸体去攻击敌人。希腊人终于又用长矛保护了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
这儿的激战持续了整整一天,双方围绕尸体不停地战斗,互相杀戮。战场的其他地方战斗也很激烈,双方的战士都疲乏不堪,汗水从他们的头上一直流到大腿、膝盖和脚跟上。为了保卫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阿耳戈斯人互相勉励道:“绝不能让特洛伊人抢走帕特洛克罗斯的遗体。就算是被大地给吞没,我们也不会丢下尸体空手回到船上。”
“我们即使只剩下一个人,”特洛伊人也在互相打气,他们大声吼道,“也绝不会退出战斗!”
他们正在拼死厮杀的时候,阿喀琉斯的神马却远远在站在一边哭泣,当它们看见自己的御手帕特洛克罗斯被赫克托耳杀死在地上,不由得像人一样地悲泣起来。奥托墨冬不管是用马鞭抽打它们,还是用温和的语气说尽好话,甚至是大声地严厉威胁,都不能使马回到船上去。它们也不愿意回到希腊人中间继续作战。有如一块屹立不动的墓碑,它们就安静地站在战车前,低垂着头,眼里涌出大滴的泪水。宙斯在天上看见它们如此悲伤,不由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地说道:“可怜的马啊,你们本是永生不老的,为什么偏偏被送给凡人珀琉斯呢?难道为了让你们去分担不幸的凡人的苦难?这世上确实没有比人类活得更艰难、更痛苦的造物了。至于赫克托耳,他休想驯服你们,也别想将你们驾在他的车前。我绝不会允许这样做。他得到你们主人的铠甲应该足够满意了。现在我要让你们回到战船去。”
于是,宙斯赋予神马勇气和力量,两匹马立刻抖掉鬃毛上的尘土,拖着战车,飞快地冲进特洛伊人和希腊人作战的地方。奥托墨冬满怀悲痛之情跟着马匹拖着战车前进。他能够轻易地躲过呐喊的特洛伊人的攻击,又重新闯进敌阵,但他在战车上却很难施展本领,他得驾车,没办法同时驾驭快马而又挥动长矛。拉厄耳忒斯的儿子阿尔喀墨冬看到奥托墨冬驾着空车朝混乱的战场冲去,感到很奇怪,对他说:“奥托墨冬,你怎么能一人冲进特洛伊人的战线?你的那位同伴已经被杀死了,看吧,赫克托耳还在炫耀从他那剥取来的铠甲。”奥托墨冬回答道:“阿尔喀墨冬,除了帕特洛克罗斯,没有人能像你那样驾驭这两匹神马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请你帮我驾驭它们,我要跳下车来全力作战。”
赫克托耳看到奥托墨冬从座位上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另一个人时,便转身对埃涅阿斯说:“瞧,阿喀琉斯的神马奔上了战场,可是它们的御手却换成是没有经验的人,让我们去夺取这个战利品!”埃涅阿斯点点头,两个人举着盾牌向前冲去。克洛弥俄斯和阿勒托斯怀着同样的希望也跟了上来。奥托墨冬向宙斯祈祷,宙斯即刻使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力量,他对忠实的同伴阿尔喀墨冬说道:“紧紧地抓住缰绳,不要让战车离我太远。赫克托耳没有得到阿喀琉斯的这两匹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接着又召唤其他的英雄:“埃阿斯、墨涅拉奥斯,还有其他阿耳戈斯人的首领,你们快过来,让其他的人去保护死者。让我们来粉碎敌人的进攻!赫克托耳和埃涅阿斯在追击我们,他们是特洛伊最勇敢的两位英雄!”说着他挥起长矛击中了阿勒托斯的盾牌,盾牌被刺穿了,枪尖一直戳进对方的肚子,阿勒托斯仰面栽倒在地上,死了。赫克托耳将矛朝奥托墨冬掷去,但矛呼啸着从对方的头顶上飞过,插在了土里。双方正要拔剑互相砍杀,这时大小埃阿斯同时赶到,把他们隔开,赫克托耳、埃涅阿斯和克洛弥俄斯见了两位强大的英雄,心里不免害怕,他们只得丢下阿勒托斯的尸体,奔回到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那里去。敏捷的奥托墨冬立即跑来剥取死者的铠甲,一边还不无欣慰地说道:“虽然这个人远远不如帕特洛克罗斯,但杀死他也算得到一点安慰。”
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宙斯却改变了主意,他的心现在转向了希腊人。他派雅典娜女神降临到战场上鼓励希腊人。于是雅典娜化身成年老的福尼克斯,朝墨涅拉奥斯走去。他对墨涅拉奥斯说道:“墨涅拉奥斯啊,你若不能保护阿喀琉斯忠实的好友,你将永远承担耻辱和罪名。你自己要坚定,应该身先士卒地作战!”墨涅拉奥斯说道:“德高望重的老人福尼克斯啊,但愿雅典娜能给我力量,那样我就能够奋不顾身保护已死的朋友了,要知道,他的死让我十分痛心。”女神听了他的话非常高兴,因为他已经在向自己祈求了,于是她立即给他的两臂和两腿增添了力量,让他的内心充满勇气。他挥舞着长矛,朝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所在的地方冲去。赫克托耳的战友,厄厄提翁的儿子波得斯见情况不妙,刚要转身逃跑,赫克托耳的矛尖已经穿进了他的身体。
现在阿波罗也到战场上来了,他化身成弗诺珀斯的模样,那是赫克托耳最敬重的客人。阿波罗来到赫克托耳的身旁,激励他说:“赫克托耳,如果区区一个墨涅拉奥斯就把你吓退了,那么还有哪个阿耳戈斯人会惧怕你呢?刚才他杀死了你亲密的朋友波得斯,现在又要从你手上夺走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阿波罗的这番话使赫克托耳的内心交织着悲伤和怒气,他迅速冲到阵前,身上的铠甲闪闪发光。这时,万神之父宙斯摇了摇他的神盾,用云彩罩住整个爱达山,并抛出一个雷电,给特洛伊人送去胜利的信号,同时也让希腊人感到惊慌不前。
聪明的埃阿斯和墨涅拉奥斯看到宙斯的雷电,便明白了今天的胜利并不属于希腊人,于是埃阿斯对同伴说道:“墨涅拉奥斯啊,你朝四周看看,涅斯托耳的儿子安提罗科斯是否还活着,让他赶快去告诉阿喀琉斯,说他最亲密的朋友帕特洛克罗斯已经被杀死了。”墨涅拉奥斯四处去寻找,终于看见安提罗科斯在战线的左侧激励同伴们作战,赶忙跑过去对他说道:“安提罗科斯,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有一个神使阿耳戈斯人遭到灾难,使特洛伊人得到了胜利,希腊人中无比勇敢的英雄帕特洛克罗斯已经阵亡。请你赶快到阿喀琉斯的营房里去,把这个悲痛的消息告诉他,他也许会来抢救已被赫克托耳剥去铠甲的尸体。”
安提罗科斯听到这个噩耗非常惊愕,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久,双眼噙满泪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迅速脱下盔甲,把它交给驭手劳杜科斯,自己拔腿朝战船奔去。
墨涅拉奥斯重新赶回来保护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来到两个埃阿斯的跟前,他对他们说道:“我已经委派安提罗科斯赶去战船那儿,向阿喀琉斯报告这个不幸的消息了。但即使他再痛恨赫克托耳,也不可能毫无装备地前来作战。现在,让我们想个万全的办法,既能把尸体拖走,又能在战斗中躲过袭击和死亡。”大埃阿斯赞同他的意见,对他说:“现在你和迈里俄纳斯先把尸体抬出战场,我和埃阿斯在后面保护你们,抵挡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的追击。我们俩不仅同名,还有着同样的勇气。”说完,墨涅拉奥斯和迈里俄纳斯便把尸体扛起来,往战船的方向跑去。虽然特洛伊人在身后蜂拥追击,但只要两个勇猛的埃阿斯转过身来,他们就吓得浑身颤抖,谁也不敢上来争夺尸体。两个人扛着尸体朝战船走去,尽管他们是那样地艰难和疲惫,但他们还是顽强地把尸体运走,其他的希腊人也纷纷从战场上撤回。特洛伊人仍在后面紧紧追击,特别是他们的两位将领赫克托耳和埃涅阿斯。战斗没有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