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普克(1 / 1)

索尔·克里普克(Saul Aaron Kripke,1940—),美国逻辑学家、哲学家。曾任教于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康奈尔大学和洛克菲勒大学等,1977年任普林斯顿大学哲学教授,后升任麦科什讲座哲学教授。他是模态逻辑语义学的创始人和因果—历史指称论的首倡者之一。著有《命名与必然性》(1972)等。其解释维特根斯坦的著作《维特根斯坦论规则与私有语言》(1982)也在学界负有盛名。

本书选编的“命名与必然性”一文,所讨论的问题来自于弗雷格时代传下的一个经典难题,即如何理解“亚里士多德就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之类的同一性陈述。这类陈述就其逻辑形式而言不是重言式,但却貌似具有某种类似于重言式的恒真性。对此,弗雷格的解释是,表达式“亚里士多德”和“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乃是同一个对象所具有的不同含义,因此,通过和同一个对象的联系,这两个含义表达式就能够建立起一种间接性的同一关系。罗素的摹状词理论则给出了对于同一问题的另一种解答。在他看来,“亚里士多德”这个专名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主语,而需要被分析为一个不满足的命题函项,如“……是亚历山大大帝老师的人”。这也就是说,任何一个是亚历山大大帝老师的人,就是亚里士多德。这样一来,原来的那句话的主语和谓述之间的表述差别就被取消了,二者之间的同一性关系自然也就被建立起来了。

克里普克很不满意上述处理方式。他邀请我们思考这样一类例子:倘若亚里士多德没有成为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他还是亚里士多德吗?或用一个他在文中所举的例子:倘若哥德尔没有发现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比如说,他剽窃了一个叫施密特的人的科研成果,然后说这是自己的心血),那么哥德尔还是哥德尔吗?按照不少人的直觉,似乎可以这么断定:即使在这些设想的场景中,亚里士多德应当还是亚里士多德,哥德尔应当还是哥德尔。从深层次看,支持这种直觉的似乎是一种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观:一个个体的很多属性(比如作出了什么科研成果,或成为了某个大人物的老师,等等)都是偶然附着在这个个体之上的,无论该个体是否具有这些属性,个体自身的同一性是不会受影响的。

不过,要在分析哲学时代为这种古典气息浓郁的本质主义个体观作出辩护,克里普克还需要引入更多的语言分析技巧。他特别提到了如下三对范畴之间的区分:

第一,先验真理和后验真理。前者指的是不通过经验研究就可以获取的真理,后者指的是经过经验研究就可以获取的真理。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这对范畴是认识论范畴,关系到的是主体获取真理的方式,而并不关涉到命题自身是如何成真的。而且,克里普克在自己的讨论中是相对轻视这对范畴的作用的。

第二,必然真命题和偶然真命题。前者指的是在一切可能世界中都真的命题,后者指的则是在一些可能世界中为真的命题。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这对范畴是形而上学范畴,关系到的是命题自身是如何成真的,而不是它们通过怎样的认识方式而被主体把握为真的。

第三,严格指示词和非严格指示词。前者指的是在一切可能世界中指涉同一个对象的表达式,后者指的则是只在一些可能世界中指涉同一个对象的表达式。很显然,若一个指示词是严格的,对于它对其对象的指涉关系的表达就能够成为一个必然真命题;而对一个严格指示词和一个非严格指示词之间的同一性关系的表达,却只能够构成一个偶然真命题。

运用上面所提供的分析工具,我们自然也就很容易看出为何“亚里士多德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这个同一性陈述能够得以成立了。按照克里普克的看法,“亚里士多德”是一个严格指示词,因为它在一切可能世界中都指亚里士多德。“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是一个非严格指示词,它在某些可能世界中指亚里士多德,在另外的一些可能世界中则或许指的是别的什么人。发现在现实世界(即诸可能世界中的一个)中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是亚里士多德,需要历史学家给出经验的调查和相关的证据,因此“亚里士多德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是后天为真的;又因为它不必然真,所以它就是后天偶然为真的命题。

从语言哲学的发展历程来看,克里普克的这种专名理论,其实是将古老的形而上学考量重新带回了语言分析哲学的王国,而一改日常语言学派偏重于语用学研究的固有传统。不过,这种变化也衍生出了一些新的问题,比如对于“何为可能世界”这个问题的考察。这也是我们的再下一篇选文所要处理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