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维趋向和价值目标来看,中国哲学的思考重心是人,着眼现实的功业;西方哲学侧重于对物理的探求,醉心自然定律。
中国哲学家把人看成是万物之灵,以天、地、人为“三才”,以立德、立言、立功为不朽之事业。从社会内部来看,注重的是人际关系的协调和稳定;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是追求“人与天地参”的以人为中心的有序状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是每个哲学家思考的中心和借以自重自励的使命。
儒家孔子思想体系的核心是仁,仁即是从二人的关系为参照和着眼点的。仁德所要求的是恭、宽、信、敏、惠、孝、悌、忠、恕等品行,都是建立在对人的主体性的充分信任之上的,是规范人心、调整人际关系的。孟子将仁学充分具体化为仁政学说和性善论,其思想的轴心,是人的地位、价值和本性。他那尽心、知性、知天的认识路线,虽以天人合一为归宿,却仍是以人的浩然之气为根基,以主体能力为前提,并最终落脚于对人之善性的体认,以将人约束在善的框架之内。可见,儒家哲学思考的重心是人,是现世的事业。
以韩非为代表的法家,一切着眼于现实的功利。他的道理相应的规律论,企图揭示万事万物发展的内在原因,以为其法术势相结合的政治理论服务。他认为:“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道者,万物之所以成也。”[8]应该指出,韩非的道并不是从对自然界的探索中总结出来的,而只是从社会生活中提取出来,用以说明人世治乱:“道与尧舜俱智,与接舆俱狂,与桀纣俱灭,与汤武俱昌。”[9]因此,“夫缘道理以从事者无不能成。无不能成者,大能成天子之势尊,而小易得卿相将军之赏禄”[10]。这表明,韩非思维的触角,始终与现实的人事相联系,以治人为目的。“夫言行者,以功用为之的彀者也”[11],便是他的认识论宣言。
道家老庄虽然厌恶人世纷争,以无为、逍遥为乐趣。但其实,他们不过是以否定的方式来肯定治人之必要。老子看到了伴随人类文明出现的一些丑恶的社会现象,企图用简单否定、消极倒退的方法,恢复人的自然质朴本性。庄子追求精神上的绝对自由和质朴人性的完美,要超脱是非、物我,作无己、无待的逍遥之游,以实现“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12]的境界。老庄都企图通过对理想境界的提倡和追求,消解人们的欲念,维持社会的安定。这在客观上,是从反面来倡扬安贫乐道、乐天知命,与儒家互为同调的。
墨家信天志,倡明鬼,似乎不看现实的人生。实际上,他们力主强力非命,不向命运屈服,希望用个人的努力争得人生的地位。至于兼爱互利,则更是体现了对现实的人的关注。尚贤以至尚同的结果,不外是要造成一个天子统一领导下的协同局面。
凡此等等,足见“诸子皆起于救世之弊”[13],“著书言治乱之事”[14],紧扣社会人事,而无一点冥思玄想。
与中国哲学家的思维趋向不同,西方哲学家热衷于对物理的探求。
德谟克利特探讨了星辰和太阳的构成。他认为星辰是石头构成的,太阳是白热的铁或一块燃烧着的石头。苏格拉底认为,寻求原因即是寻求目的。他年轻时,曾热切地希望知道,那一部门的哲学,就是所谓对自然的研究;知道事物的原因,和一个事物为什么存在和被创造出来或被毁灭掉,并且自豪地说:“这对我显得是一种很高尚的职业。”他总是激励自己去思考自然界各种事物的机理;动物生长的原因;科学知识产生的原因;太阳、月亮、星辰的相对速度,它们的转动和状态,等等。柏拉图认为,“研究数学中被称为公理的那些真理,以及研究实体……是属于一门科学范围之内的,这即是哲学家的科学”[15]。
只要认真翻阅西方哲学原著,就不难发现,古希腊罗马哲学家,都倾心于对自然现象及其定律的研究,沉醉于对自然奥秘的探索。这与中国哲学家以轻自然、斥技艺为主要特征的思维趋向,大异其趣,反映了不同的思考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