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到来了,鸟儿们都忙碌了起来。原来它们在换新衣服,没有时间唱歌。偶尔能听到一些乐曲片段,那是它们忙中偷闲的歌唱。在整个旅途中,我几乎没有听到鸟儿们的演唱。只是走到波瑞阿斯河畔的森林中的时候,我才听到了一只知更鸟的啼鸣。那种歌声如同一位挚友在呼唤着我的名字,让我听后有些感动。
原始森林
一八六三年夏天的时候,我刚刚开始研究鸟类学,带着初学者的热情,我来到了阿迪朗达克山脉。在这片荒山野岭之中,我期待着与相识的鸟儿重逢,更期待着结识更多的鸟儿。
来到原始森林,人们都希望有所收获,比如发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这也难怪,这些一望无际的偏僻地带,人们总会对它们产生一些幻想。不过遗憾的是,人们到来时大多兴致勃勃,离开的时候却十分扫兴。
缅因森林便是一片这样的森林,梭罗曾经到此做过短期旅行,但是他的收获甚微,只是听到了棕林鸫与绿霸鹟的歌声。我在阿迪朗达克山脉的经历,和梭罗的经历大致相似。居民区和开垦区的附近,是鸟儿们喜欢的地方。正是在这些地区,我看到了众多的鸟类。
刚进入林区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老猎人,他的名字叫作休伊特,他和一些拓荒者开垦了很多土地。在这里居住的几天里,我见到了很多鸟儿。这里有许多雪鹀,随处可见,这让我想起了离开乔治湖的那条路。
清晨的时候,我来到溪边沐浴,一只紫朱雀飞到了我的面前,它的身上还带着晨露,上一次见到它,是去年冬天的事儿了。在哈德逊高地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它。那个时候还是二月初,天气虽然晴朗,却依然十分寒冷。一大群紫朱雀来到了我家门前,站在树上放声歌唱。如今,在它们的老家见到了它们,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白天的时候,我看到了几只深褐色的鸟,那是金翅雀。无论姿态还是生活习性,它都与普通金翅雀相似,它们本就是同族。在房子周围,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它们在随意地徘徊着,偶尔也会落到草地上。
原野上十分荒凉,只有几棵枯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出乎意料的是,我遇见了一位老朋友,这让我十分高兴,那就是黄昏雀。远处有一个焦黑的树桩,它就站在上面,嘴里还衔着食物。
就当我在观察这个老朋友的时候,一曲歌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循着声音望去,那是林子的边界处,草木十分繁茂。我想知道是谁在唱歌,于是仔细地寻找。终于,我发现那是一只白喉雀,它在本地十分常见。那歌声柔和而缠绵,令我心动不已。可正当我想认真聆听的时候,它的歌声停止了。这让我感到十分失望。我心中有些疑惑,假如它能将歌曲全部唱完,那么一定是个优秀的歌手。
开垦地的旁边,是一片矮小的林子。在这里,我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林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偶尔有儿童在此捕捉鳟鱼。一只莺和它的子女们在一起,它们正要穿越灌木丛,准备到对面寻找可口的虫子。我认出来了,它是奥杜邦莺。除此之外,我还见到了带斑加拿大威森莺、黑喉蓝莺、黄腰林莺等等。
八月到来了,鸟儿们都忙碌了起来。原来它们在换新衣服,没有时间唱歌。偶尔能听到一些乐曲片段,那是它们忙中偷闲的歌唱。在整个旅途中,我几乎没有听到鸟儿们的演唱。只是走到波瑞阿斯河畔的森林中的时候,我才听到了一只知更鸟的啼鸣。那种歌声如同一位挚友在呼唤着我的名字,让我听后有些感动。
钓鱼的秘诀
休伊特的小儿子很热情,自告奋勇地充当我们旅途的向导。他也是一个猎人,只有二十岁左右,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离开了休伊特的家,我们朝着森林出发了。行走了大约六英里之后,我们到达了波瑞阿斯河的静水湾。伐木工人曾经来过这里,他们离开后,他们曾短暂居住的工棚便闲置着,渐渐废弃了。我们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工棚,在里面扎营。工棚里有一只旧炉子,我们用它烧鱼。这段时间里,最让我高兴的事情便是抓鱼。我凭着自己的能力,抓到了好几条大鳟鱼,伙伴们对此十分羡慕。这个季节,河水偏暖,鳟鱼都游到了深水处。他们选择在湾中钓鱼,所以一无所获。我来到了深水区,将钓到的一条鲤鱼切成了小片,用来做诱饵,然后在静水湾源头的一侧垂钓。结果,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我就钓到了六条鳟鱼。大家看到了我的收获,脸上都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纷纷跑到我这里来钓鱼。然而他们依然没有收获,而我也没有再钓到鱼。不过这就足够了,我已经赢得了向导的敬佩。
血鹿湖
一天下午,我们新发现了一个山洞,它距离溪水大约两英里远。我们决定进去探索一番。山洞里的道路很难走,我们只能沿着一些裂缝前进。在艰难地移动了很久后,我们进入了一大段通道,上面有圆圆的顶。这里终年不见天日,成为蝙蝠们的居住地,这种黑黑的感觉,它们最喜欢了。洞里还有一些通道,我们只探索了一部分。在洞中,潺潺的流水声传入耳中,我们断定,这附近肯定有小溪流过。事实上,这个洞口的破损,也正是小溪的侵蚀造成的。
这些林子中,很少见到鸟的踪迹。只有一只灰背隼,时常出现在营地周围。五十雀带领着很多儿女,从营地的上方穿过。即使飞过很远,我们依然能听到它的啼叫。在向导的建议下,我们决定去寻找鹿。于是,我们朝着山顶的一个湖进发了,一路漂流而去。
旅行的开始阶段,我们便费了很大力气。那是一段陡峭的山路,我们攀爬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爬上高地之后,一片松林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这让我们的旅程变得更加艰难。因为多年以前,这里曾遭受斧子和锯子的侵略,至今仍然千疮百孔。
一路上,我们看到了一些黄桦、山毛榉和枫树。不过它们数量少,无法撼动松树的统治地位。尽管跋山涉水已经很辛苦,我们依然背着枪,指不定就有猎物出现呢?这也是我们一路上所期待的。
这里几乎看不到飞鸟的痕迹。偶尔能看到大胆的松鸡,呼呼地从我们面前飞过。而红松鼠则比较胆小,一看到我们就吱吱地逃走了。在这片树林中,最惹人注目的当属一棵大松树。虽然它已经很老了,但依然挺拔地站立着,显现出自己的高贵。不知道它是用何种方法,逃过了斧子和锯子的杀戮。而在半山腰,几棵黄桦树悄悄地矗立在那里。
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个湖边,向导告诉我们,它叫血鹿湖。它的形状是长长的,水比较浅。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传说很久之前,一只麋鹿在这里惨遭杀害。这里十分宁静,我们都在朝着四处的景色张望。突然,向导变得专心致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家伙正在吃睡莲。也许是因为那个传说的缘故,我们立刻都猜那是一只鹿。然而当它抬起头时,我们都很失望,那是一只蓝色的大苍鹭。
随着我们的靠近,它也注意到了我们,神色变得庄重起来。它舒展长长的翅膀,向着湖对岸飞去,最后落在了湖边的一棵枯树上。这种情景落入眼帘,更加深了森林的孤寂。随着我们的不断前进,它也在树林间飞来飞去,始终保持着在我们前方。显然,我们的到来侵犯了它的领地,打扰了它的安静生活,这使它很不高兴。湖边居住着许多植物,瓶子草在努力地生长着,龙胆草也在为绽放做准备。
这个湖泊十分荒凉,然而到达对岸后,我的心中有些激动。我期待着在此见到某些稀有的动物,或者能窥探到大自然的秘密。或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无论是什么,它的开端都与水有分不开的联系。一个人散步的时候,我常常沿着小溪走,希望在其中发现一些惊喜。有一次,我自己站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发现远处有些动静。然而等我走到那里,却失望地发现,地上只剩下麝香鼠留下的痕迹。
寻找独木舟
森林中的路十分难走,一路磕磕碰碰,苦不堪言,在午后,一片湖泊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它长约一英里,宽约半英里,如同一面镜子,镶嵌在山腰上。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奈特湖。与血鹿湖相同的是,这里也十分荒凉,让人备感孤寂。
这种寂寥的感觉,不知道从何而来,森林中偶尔也有一丝动静,但这让森林变得更加幽静。走在森林中,周围悄无声息,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棵树,一棵会行走的树而已。然而湖泊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宁静。大自然展露着它的狂野,原野上尽显荒凉。
我们到达了奈特湖的一端,那里的水很浅,一些石头露出了水面,里面的水草清晰可见。一些令人兴奋的发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粪便、足迹、被啃过的睡莲,这些证据告诉我们,此地一定有我们想要寻找的惊喜。
一些青蛙出现了,它们看起来是那么肥美,我们举起了猎枪。不一会儿,一个子弹袋便空了;相反的,我们的储物袋则撑大了肚皮。向导告诉我们,湖对岸有猎人的小木屋。我们高兴地背着猎物,穿越了柔软的松林。半个小时后,一个风景秀丽的地区便出现在了我们眼前,这是我们的目的地。在林中洼地上,一间小木屋正在朝我们招手。它虽然很简陋,却十分好客。
它有着漂亮的式样,藏在山毛榉、松树、铁杉组成的帐篷下。它的顶部是许多树皮,看上去很有情调,它的前面有很多树枝,为我们准备了充足的燃料。比较可惜的是,在打猎的季节,茂密的树林会挡住视线,从这里不能看到湖面的状况。
隐隐约约,我们听到了小溪的欢唱。循着潺潺的歌声,我们找到了它。它的上面覆盖着苔藓,一些枯枝败叶也在里面游走着。它也许知道我们要到来,特意为我们留出了一些干净的水面,方便我们取水用。在一块平滑的圆木上,我注意到上面刻有女性的名字。那种笔迹,看起来也是女性留下的。带着疑惑,我请教了向导。他告诉我说,曾经有一位英国的女艺术家,在向导的带领下来过此处作画。
向导告诉我们,他去年在附近留下了一只独木舟,要想寻找鹿,首先要找到保存在这里的独木舟。我们放下行李,烧了开水,在小木屋中稍微休息了一下,便满心期待地寻找独木舟。然而结果并不乐观。我们很快便找到了它,一棵倒在地上的大杉树挡住了它。它的一端已经破损,一脸苦相地看着我们。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对它稍作修补之后,它还是能用的。不过船桨和旋转支架没有了,考验我们木匠手艺的时候到了,在太阳下山之前,我们要将那两个工具做好。我们选中了一棵小黄桦树,将它削减打磨,很快,一只漂亮的船桨就做好了。它看上去十分精巧,足够满足我们的使用。用同样的工艺,没用多少时间,我们便做好了旋转支架。我们还用大树枝做了两个座位,一个放在船头,给射击手坐,一个放在船尾,给桨手坐。白天猎获的青蛙和松鼠,成了我们的晚餐,它们的味道十分可口。
猎鹿
随着夜幕降临,我们的心情也变得激动起来,猎鹿的时机正在到来。如果从猎手的角度来看,我只能算外行,无非只是对打猎有着极高的热情罢了。也许是考虑到我的热情,大家让我充当打鹿的射手。按照计划,在晚上十点钟,我们乘着独木舟出发了。一切都很正常,一路上,我祈祷着好运的出现,希望能找到鹿。
我的心情有些急不可耐,不停地练习着开枪的动作,以确保当鹿出现时,我能准确打中。只要听到向导的号令,我马上就会开枪。向导在划船方面十分在行,小船在前行,几乎听不到划水声。夜色深沉,周围一片寂静。我们乘着微风,在水面上穿行。
月色朦胧,点点星光映照在水面上,泛起淡淡的光泽。在黑黑的夜里,我们仿佛进入了某种魔幻的境界。岸边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使我突然惊醒,我有些害怕,连忙转头看着桨手。“那是麝香鼠。”向导的话让我放松了许多。他没有再说话,继续划船前行。
船慢慢接近对岸,我们能够听到一些轻微的响声,令人失望的是,那并不是鹿发出的。这次行程并没有收获,向导将船掉头,划回了营地。
一个小时之后,已经是子夜时分,夜色更加深沉,如同一个巨大黑幕,笼罩着整个森林,我们重新出发了。经过一番休整,我睡意全无,变得更加有精神。整个天空,都被一种柔和的光泽笼罩着,几颗调皮的星星,在那边眨着眼睛偷偷笑。我们的船朝着对岸划去,偶尔有飞鸟从我们旁边经过,发出拍打翅膀的声音。山中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声音,反而让人觉得夜静得可怕。岸边又传来一些动静,但那依然不是我们要找的猎物。小船到了对岸,又掉头返回了。
两次无功而返,我的兴趣开始减弱,甚至有些怀疑,我们真能找到鹿吗?我有些劳累,不再欣赏周围的景色,坐在那里昏昏欲睡。不久,一些声响惊动了我。向导低声对我说道:“鹿出现了。”枪仿佛听到了他的话,一下子跳到了我的手中。
我认真地寻找着目标。它先是惊动了熟睡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然后又踩到了正在睡觉的湖水,在湖的对岸,离我们营地不远处,发出了一些声响。我们就开始更加卖力地划船,小船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猎物出现了,我的心里反而变得慌张起来,似乎遇到鹿是一种意外。“点亮蜡烛。”向导对我轻声说道。我连忙笨手笨脚地掏出火柴,慌乱中还掉了一根。点蜡烛的时候也颇费周折,用了好几根火柴才点亮。此时船已经快要靠岸了,蜡烛在船头的水面上撒下了一大团亮光。
我的心情逐渐地平静下来,头脑也不再昏沉。周围又恢复了寂静,我时刻保持着警觉的状态,一旦鹿出现,我立刻就会开枪。我们离岸很近了,隐约可见岸上的树木。在我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像鹿的身影。地上的一棵枯树,看起来像是鹿角,而那边那块大石头,则像一只要跳跃的鹿。
我的目光紧紧落在两个闪烁的亮点上,不用说,那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目标了。鹿头、脖子、肩部,最后是全身,一只真正的鹿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它站在浅浅的水中,似乎也发现了我们。它正在寻找睡莲,我们的烛光吸引了它。也许在它看来,这大概是明亮的月光吧。
“赶紧开枪。”向导在催促我,我按他的指示做了。一声枪响之后,水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慌乱。随后树林里传来了一声较大的声响,那只鹿跳进了树林中。“它跑了。”我说道。“等一等,我带你过去看看。”向导回答道。
我们用力地划到岸边,跳上河岸。我高高举起灯架,搜索着目光能够达到的范围。在圆木与灌木丛中,那两个闪烁的亮点重新出现了。它奄奄一息地倒在路上,已经不需要我再补上一枪。过了一会儿,它死掉了。但这一切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喜,这是一只年老体衰的雌鹿,抚养幼子耗尽了它的心血,打中它实在没有太大的成就感。
对我而言,这种猎鹿的方式十分新奇。对被猎杀的鹿而言,显然它也觉得很迷茫,这从它死前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与对死亡的恐惧相比,它的眼中更多是震惊。想要猎杀鹿,就必须迅速动手,绝对不能等它跑掉。
我坐在岸边,朝着湖中观望,一切都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向导告诉我,鹿是很聪明的,如果它能从这种陷阱中逃脱,那么就别想再用这种方式骗它。它上岸之后,会给同伴们发送信号,那是一声长长的鼻息。别的动物们听到后,都会逃跑。
那之后,我还有一些收获。营地上生着篝火,一只兔子被吸引,冒失地冲了过来。在一棵大树下,放着我们喝剩的牛奶,于是兔子大摇大摆地跑过去品尝。我掏出左轮手枪,一枪便打中了它的背部,可怜的兔子成了我们的美味。
奈特湖畔
大自然中的居民都喜欢早起,可是人类却贪图安逸,往往不会早起。只有当你在野外露宿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清晨的气息,并在清晨一跃而起。有人做好了早餐招呼我们,我们都朝着摆满美食的大树底下冲去,人人都想品尝鹿肉。然而吃了一片鹿肉之后,大家几乎再也不动它了,因为它不仅黑,还有一股怪味。
那天的天气很好,我们在森林中四处漫步。这里枝繁叶茂,十分宁静。没有锯子光临过此地,也没有大火打扰过这里。每一棵树,每一根枝条,都怡然自得地生活着。一些苔藓悄悄地爬上岩石,把那里装饰成一个漂亮的坐垫。游走在如此安逸的森林中,真的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一棵松树的下面,躺着一片懒散的石松。我原本只想在这里休息一下,没想到却睡着了。一群山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我,原来它们正在对我品头论足。过了一会儿,几只柳林莺也飞了过来。它们面带羞涩,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我闯进了它们的领地。不过除此之外,我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沿着湖畔行走,看到了果园中有一只雪松太平鸟,它正在此地度假。由于它和翔食雀的举止风度十分相似,常有人把它们弄错。一个月前我也见过它,那时它正在花园里偷吃樱桃。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它也飞到了湖畔,开始寻找避暑的地方。无聊的时候,它会做一些刺激的飞行。或是直冲云霄,或是俯冲到树下,或是在空中画出优美的曲线。累了之后,它便会回到树上休息一会儿,然后重新飞行。
在这里,我也看到了金翅雀,它的神情和往常一样不那么自在,带着些许期待。我还看到了最漂亮的歌手,那就是隐士夜鸫。虽然它现在没有唱歌,但在我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它唱歌的样子。我在阿迪朗达克山脉中见到了一种鸫,这便是它。过不了多久,它就要飞到南方去了。在桑福特湖附近,有许多山莓和野樱桃,那里居住着许多隐士夜鸫。一个放牛的牧童看见了它们,不过他把它们叫作“松鸡”。当隐士夜鸫受到打扰时,会发出“咯咯”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松鸡。牧童一定是听到了这种声音。
奈特湖里的水产很丰富,在这里,可以轻松找到鲈鱼、翻车鱼等。不过很难找到鳟鱼,它对生活条件要求十分高,奈特湖在它看来太脏了。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鱼类,对于生存环境也是如此挑剔。再往北走大约一英里的高地上,有一个湖泊,倒有很多鳟鱼。
下游铁厂
天空中下起了微微细雨,我们的兴致并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冒雨前进。徒步走了大约十二英里,我们来到一个叫作下游铁厂的地方。去长湖要经过这里,从这里开车去长湖,大约需要一天的时间。这里人烟稀少,不过有几家很好的农场。我们找到了一处舒适的旅店,愉快地住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浓雾笼罩了四周,马西山印第安北部隘口的壮丽景色也被包围了。这让我们观赏风景的计划泡汤了,我们都十分遗憾。然而随着下午的到来,云消雾散,那些壮丽的山色呈现在了我们面前。在整个旅行途中,这也是最令我们震撼的山色。
我在这里收获颇丰。黑鹂、麻雀、孤滨鹬、加拿大啄木鸟、蜂鸟等等,纷纷过来和我打招呼。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蜂鸟,叽叽喳喳的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里曾有一座钢铁厂,不过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阿迪朗达克河沿岸地段,有着丰富的磁铁矿,有一家新泽西的公司在这里购买了大约六万英亩土地,建造公路、熔炉等,开始了钢铁冶炼工作。
有一条大坝横跨哈德逊河,我们现在就站在它的上面。沿着哈德逊河,穿越桑福特湖,行驶大约十一英里的水路便可以到达下游铁厂。种种迹象表明,它也许是这里当初唯一的工厂。而在下游铁厂,曾经的工厂的痕迹已经所剩不多。除了大坝遗址,只有一个长满杂草的土堆。有人告诉我们,那里原先放着工厂的燃料,大小均匀的木块,整齐地堆了好几百层。
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一个村庄,它坐落在下游铁厂附近。曾经,村庄的规模很大,随着工厂的衰败,村庄也衰败了,现在这里只是零零散散地住着几户人家。沿着河岸走去,我们路过了几个农场,农场已经荒芜,只有几棵残败的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忧伤。
在农场与湖畔相接的地方,一条圆木道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这条道路已经荒废很久了,我们在行走的时候必须注意脚下。一路上,我又见到了一些鸟儿,有冠蓝鸦、有小鹰,还有孤旅鸽和皱领松鸡。一座桥坐落在湖的入口处,它仿佛也上了年纪,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阳光洒在湖面上,湖水闪闪发光。穿过桥,又走了一会儿,一些废弃的房屋便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一个小农舍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的篱笆不知何时已经腐烂,整个院落已经被猫尾草所霸占。房门的门栓已经损坏,因此它们只能靠在门框上。窗户上只剩几个窗格,如同几双眼睛,失神地望着岁月的流逝。
亨特一家
我们继续前行,远处已经可以看见炊烟在招手。作为这里唯一的炊烟,它显得十分热情。我们加快了步伐,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走进了那个村庄。狗最先发现了我们的到来,“汪汪”地叫着,喊出了全家人。他们站在家门口,迎接着我们的到来。陌生人在这一带是极其罕见的,因此我们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这是一个大家庭,男主人叫作亨特,是个极为出色的爱尔兰人,他的妻子是一个苏格兰人。他们有五六个孩子,其中的两个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她们都长得十分漂亮,也都有几分羞怯,特别是姐姐,在陌生的年轻人面前更是拘束。
亨特是这一带的守护人,受雇于一家公司。也正是他的功劳,让这个地区不至于太快地破败。他有一座木房子,宽敞而坚固。他有一个牲口棚,在里面饲养了许多牲畜。他还有大片的草地和林地,种植了一些农作物。由于这里距离市场很远,交通很不方便,因此他的收成都用来满足自家需要了。
至于采购生活必需品,他会到位于尚普兰湖畔的泰孔德罗加,不过通常是一年一次。他要去的邮局位于下游铁厂,距离他家大约十二英里。除此之外,方圆二十五英里以内,找不到一个医生、律师或者牧师。所以在漫漫冬季里,他们见不到任何客人。即便是夏季,也只是偶尔会遇到几个团队路过。这里每年都会收获上百吨的猫尾草,可是它们几乎派不上用场,只能慢慢地在开垦地里腐烂。
夕阳落下,夜色笼罩了整个大地,我们走出家门,沿着长满杂草的街道散步。这里人迹罕至,周围十分荒凉,让人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第二天,我们继续上路,到达了另一个地点,那里的景象让我们觉得颇为惊喜。它原本是厂区工人的居住地,大约有三十多所房屋,每所都带有一个花园。那里还有一座两层的公寓楼,还有许多库棚、炼炉、锯木厂,不过它们都已经废弃了。有许多圆松木堆积在锯木厂前,可是由于长时间的摧残和风雨的侵蚀,它们已经腐烂不堪。
我们推开了一座房门,里面散落着满地的木炭屑,这里曾被用作堆积木炭。随着时间的流逝,炼铁厂只剩下了残垣断壁,这些木炭也失去了价值。这里有一座学校,里面有漂亮的圆顶,还有钟铃。从落在上面的灰尘可以看出,钟铃已经很久没有被敲响了。学校的图书馆里有许多书,亨特的孩子们在姐姐的带领下,天天在此学习。那些书已经被翻得很旧。
这里几乎没有社交活动,于是图书馆成了亨特一家的好去处,他们也都十分喜欢阅读。通过下游铁厂的邮局,我们给他们带去了很多有插图的报纸,他们十分高兴,将报纸翻来覆去地读,爱不释手。
咆哮的原野
附近有着堆积如山的铁矿石,即便在路边,铁矿石也随处可见。然而它并没有变成金钱。将铁从混合物中分离出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运费十分昂贵。曾经有一条铁路计划通过这里,然而随着这个计划的取消,工厂也被迫停产了。不过在不久之后,人们就可以克服这些困难,这个地区重获新生也就指日可待了。
眼下看来,这个地方可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在这里,爬山、钓鱼、打猎、划船都十分方便,更重要的是,它还有一个舒适的住所,可以解决睡觉的问题。只有解决了吃住问题,人们才有精力去探寻野外的乐趣。人们到达森林时,往往因为休息不好而没有力气游玩。
顺着村庄的东北方向走大约半英里,就能看到亨德森湖。它的面积很小,方圆不足一英里,但湖水很清澈,里面可以看到鳟鱼。它仿佛是一个明镜,被四季常青的黑森林包围着。一条小溪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湖中,它是从印第安隘口远道而来的。
相比之下,桑福特湖就要大得多了。它位于村南大约一英里的地方,站在那里,可以看到马西山,印第安隘口的峡谷景色也可以尽收眼底。远远望去,印第安隘口就像一条大裂缝,将山分成了两半。湖中盛产黄鲈鱼和白鲈鱼,而且个头儿极大,很多都超过了十五磅。湖中有一些野鸭,小的还不会飞。这引起了我们的兴致,于是决定划船追逐它们。可惜我们的船桨太少,总是追不上。然而每当我们看到它们,还是无法抑制那种追逐的渴望。坐在那里安心钓鱼,这可是要极大的定力的。
湖东有一片地,它曾经被烧毁,现在变成了野樱桃和红山莓的乐园,许多皱领松鸡也到这里居住,还有加拿大松鸡。我曾有过一个辉煌的纪录,在一个小时里猎杀了八只加拿大松鸡。第八只加拿大松鸡出现的时候,我的子弹已经用尽,于是用石子击中了它。它是一只老松鸡,受伤之后没有力气飞走,只能在灌木丛中乱窜。我拿起一根树枝,用力地敲打它,它很快便死掉了。
这里也有很多旅鸽。它们的出现,引来了一只斑纹尖胫鹰。沼泽地的边上有一棵枯树,一堆旅鸽正站在上面,叽叽喳喳地嬉闹。我穿过树丛,想要走过去看个究竟。然而我刚走几步,它们便忽然飞起,朝着一个小山头冲去。而那只鹰则落在了那棵树上。原来旅鸽们发现有危险,赶紧逃掉了。
我停下了脚步,在想要走哪条道路。那只鹰冲向天空,然后笔直朝我冲过来。它把我当成了猎物?还是说没有抓到鸽子,它就要拿我出气呢?来不及多想,它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几乎是本能的,我朝它开了一枪。于是它掉落在我跟前,血肉模糊。也许我该劝一下它,下次要选对目标,可惜它已经听不到了。
有人将这里称作是“咆哮的原野”,但我们在这个山区并没有看到熊、豹、狼等野兽。也许梭罗说得对,“咆哮主要是旅行者自己的想象”。不过亨特先生说,在这里他见过好几次熊的足迹,不过没有见到熊。这里有鹿,而且几乎所有的山中都有鹿。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在一户人家借宿,他们是早期的拓荒者。男主人向我们讲述了一段传奇经历。他曾经追踪过一头美洲豹,用步枪射中了它的双眼。男人讲完之后,他的妻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我们仔细一看,那是一个脚趾盖,是属于豹子的。这为这个故事添加了极大的可信度。
在这些探险活动中,钓鱼打猎、观看风景使我们得到很多乐趣。但实际上,那种与自然无声的交流,更让人觉得快乐。大自然是我们的母亲,走进山间的湖泊与溪水,我们更能感受到它脉搏的跳动,了解它的健康与活力。而它,也始终默默地在那里展示着自己。
186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