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塞北初春天气如怀春的女子一样，莫名的发着小脾气，灰色的天空中不时飘洒着雨加雪夹带着风沙而来。原野大地上因雨雪消融，田地里面土层松软，勤快的农民早已趁大地上冻之际，把粪便送到耕地里。这个时节，原野大地如果气温升不上来，就没法下地干活，只是在家做化肥、种子、地膜等春播准备工作，大多数的农家人还是猫在炕头上玩牌喝酒混天黑。

贾亚芳带着子林和几个农业技术员行走在田间地头，老田乡长没有来，他请假了，据说他在过年时候去找姜钰书记提出个人调回县城申请，姜钰书记说马上乡镇党委换届开始呀，让他在乡安心工作，等组织上统筹考虑以后再说吧。老田就从春节过后称病在家，懒的不想上班。贾亚芳去家里看望他，他却在家里浇花，老田老婆拉着贾亚芳倒了一顿苦水加闲话，还劝说着贾亚芳做为女人，要以男人和孩子为首要，不要贪恋那些名利，气得贾亚芳拂袖而去，对老田越来越有成见了。

姜钰书记在春节前县里召开的人大、政协两会上，参加了贾亚芳所在代表团的讨论，让贾亚芳组织培养一支有活力、有闯劲的农民经纪人队伍，而且对市卷烟厂搞得烟叶种植基地提出质疑，认为山乡种植条件应该发展无公害蔬菜和特色养殖为主，同时对扶贫到户、项目扶贫做了具体要求，贾亚芳才理解姜钰书记要求乡村发展就是要因地制宜的去搞，不要形式上单靠政府行政命令式的推动去做，更主要的是充分调动发挥农民的主观性和能动性，在脱贫致富路上淌出一条有特色的乡村脱贫发展路子来。

李子林经过春节前后的休息和调养，身体恢复的不错，虽然看见烟酒就有点忍手不住了，被金玲连说带劝的不敢沾染了。正月出来进入初春时节，农忙事宜又开始了，贾亚芳带着他们来到田间地头来查看墒情，入村进户询问农户打算，整理梳理着工作思路，确实下了一番功夫。

郭家店村支书老郭想搞个柴鸡、兰狐等特种养殖场，采用农户入股参股联保方式，贾亚芳让他自己先搞起来再来带动农户，因为养殖风险太大，不能一上来把大家捆在一条船上，贾来芳听马志峰的说过：家有千万，张嘴的不算。所以谨慎的建议老郭要注意风险，李子林点头称是，认为贾亚芳此次去省委党校学习很有见识。

郭家夭村大多数农户表示有想法没办法，都说没钱难办事，这些日子以来，郭家夭村风气有所好转，这是包村干部小胡他们努力工作的结果，能把本村一些正直、有威信的老人搬到前台来压阵，村里大小事务集体研究讨论通过，但由于一些本村家族多的户数意见有失公正，还得综合考虑兼顾真正的弱势户数实际情况，群策群议加上村情实情取得了好转。二黑豆因为儿子娶过新媳妇过了门，把自己的生活作风收敛多了，知道了羞耻，还经常一个人悄悄的跑到乡卫生院去检查，听人们说的那些乱毛病心里就恐慌，生怕自己沾染上了。原村支书老贾早出口外了，今年也没回来过年，听说还要把家小带到那边去。日子就这样开始了周而复始的轮转，乡村慢节奏、慢生活方式被世事裹挟着朝时代发展的方向前挪动的走着。

贾亚芳穿着毛呢大衣，穿着皮鞋行走在乡村原野上，衣服上沾满了灰尘泥土，变得灰蒙蒙的。她有些心疼这些衣服，回到宿舍里用毛巾抽打着灰尘，但一想到这是农村工作环境，不

能因穿着讲究而影响了工作情绪，可一想到城市里的女人们穿着打扮尽情展现袅娜风姿，多少心里有些失衡了。她寻思着自己从乡长干到书记也有几个年头了，马上县乡党委就要换届了，自己是乡镇唯一女党委书记，按照孔润交分析县领导班子干部配备结构，贾亚芳应该能进入县领导班子，因为贾亚芳具备了提拔的基本条件，当然还有好多综合因素，比如工作实绩、群众影响、领导印象等等，一想到这，贾亚芳心里就充满了憧憬和自信，当然更多的是忐忑不安，生怕有什么意外。春节期间她给孔润交打电话拜年并说了自己担忧的心理，孔润交建议她找合适的机会向县委书记表明自己的想法，要求进步本身没有错的，要求更多的责任和担当是为人民服务和党的事业做更大贡献，这一顿大道理让贾亚芳心里踏实了不少，只是姜钰书记非常严谨，从来不给她单独汇报工作的机会，过节也和老婆孩子出门了，司机和秘书也不知道姜钰书记的假期行踪，和很多干部心思一样，费尽心思的拜年表达想法落空了。贾亚芳心里挺懊恼，不过一想许多干部和她一样，不也是没找到姜钰书记说了想法吗？除了那个不知深浅的老田，愣头愣脑不知思考的直接去姜钰书记办公室里说想法，引发了人家姜书记对他的看法，不用说，就是调回去也安排不好，很可能是改任非领导职务。贾亚芳一个人乱想着，看着桌子前一大堆的工作安排计划表，不禁皱起眉头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工作热情和动力衰减了，原来一看到工作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头不知去那里了，她想着在省城灯光交汇的歌舞场所，谈天说地的男女交谊，轻歌曼舞的快意人生，而自己面对着困境不振的乡村工作环境，无处排遣的寂寞与忧伤，不禁呆呆的发起愣来。

这时，有人在敲她的办公室门，她回过神来，坐直身子，喊着进来。门推开了，竟然是孙子豪部长陪着市委田原书记来了，后面还跟着李子林。慌得贾亚芳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急忙立正身子有些口吃的问道：“领导们，你们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是不是不相信我们基层干部呀？”

孙子豪哈哈一乐，对田原书记说：“田书记，你看把小贾书记吓着了吧？您也是，不提前做工作安排通知，要不是我偶然遇上您，我和小贾是一样的受惊呀。”

田原书记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拍了拍洗发旁边的坐位让孙子豪坐下来，仰头对贾亚芳说：“小贾书记，我来是慰问加调研，还有检查你们的在岗工作情况，所以没有惊动县乡，去年我就来了，你们的工作劲头让我这个老同志感动呀，在这里没有看到喝酒打牌现象，而且开始谋划工作，姜钰同志带头带的好，干部作风紧凑多了。”

孙子豪对贾亚芳说是姜钰书记让他过来看看土地墒情和农民备耕工作，就久旱条件下农民增收模式这篇大文章再往深往实里抓，争取和扶贫攻坚工作相结合，创出一条因地制宜的发展致富路子来，在田间地头碰到了田原书记也前来调研，市县的工作想法在地头上碰面，于是田原书记让孙子豪陪着他直接来乡党委政府一同探讨工作思路。贾亚芳才知道原来是这样，急忙上烟倒水，李子林提着暖瓶给田原书记的水杯里加满了水，给孙子豪倒了杯水，贾亚芳对田原书记介绍李子林是乡宣传、统战委员，也是孙子豪部长的妹夫，田原书记认真的抬头打量了一番李子林说：“你能长期扎根在基层一线，任劳任怨的工作不简单

呐，我们得向你学习。”

李子林急忙摆着手说应该的，不敢再说什么了。田原书记问贾亚芳乡镇财政情况和工作情况，贾亚芳照实说了，田原书记边听边记着，不时问询着孙子豪对乡里面的情况县委是怎么考虑的？孙子豪也就穿插着把县委的农村工作思路讲了，田原书记点着头表示认同他们的说法，说县乡现在存在的问题和困难和西北地区很多县乡情况是差不多的，关键是找出破解途径来，现在到了“普九”等还债高峰期，日益严重的县乡财政窘境形势不乐观，还得充分保证公教人员工资，保运转、保稳定、保增长的压力越来越大，农民外出打工不是一条创富路子，还得想方设法让他们扎根三农一线、安居乐业、建设家乡为主，现在市区再就业压力很大，困难重重，下岗失业率居高不下，许多中小企业运转不了，创税大户企业也是困难重重，社会统筹保障能力给政府提出很大的考验。所以还得依靠群众，发动群众共度难关，依靠广大干部奋发图强，不畏难关，再创业绩。田原书记说得很凝重，一副老党员的责任浮现在脸上，如同一株塞北杨在寒风中抖擞精神。

贾亚芳也把自己乡里面准备开展的相关工作作了汇报。田原书记说：“你们长期工作在基层一线，工作实践经验和做法比我实际有效，我不做指导意见。我们做为上级，只是宏观上按照上级政策，鼓励基层同志们们放下包袱，放手去干。具体的做法由你们创造发挥。县乡就要开始党委换届了，对一些有担当、有责任、有为民情怀的优秀干部，市委会郑重而认真考虑的。”

贾亚芳有点不安的问田原书记：“田书记，组织上对女干部提拨使用有什么样的意见吗？”

田原书记愣了一下，对贾亚芳笑着说了一句：“那是组织上按照干部权限考虑的，我不做任何个人意见。”

孙子豪也对贾亚芳说不要随意揣测组织上的意图，组织上会充分考虑每个人的综合情况的，党员干部个人也要理解遵循组织上安排的，正确对待个人进退留转问题。看到市县领导这般说辞，贾亚芳只好把心结放下，对田原书记讲了些本地的乡风民俗，并表示想留田原书记在乡政府里面吃饭，田原书记说已经同姜钰书记通了电话，他们约定在县政府见面，说完就起身告辞了，贾亚芳只好送走了两位领导。

贾亚芳返回到办公室里，一个人坐着默默想了好一阵子，琢磨不透田原书记和孙子豪的说法，按照孔润交的分析判断，县委应该酝酿人事问题了，她有没有在列，确实影响着她的工作思路和工作布局，进则求稳，留则造势，转则平缓，退则求和，马上就要召开乡人代会和经济工作会，怎么定调，怎么来开局，确实需要个基调来。贾亚芳越想越郁闷，忍不住又给孔润交打了通电话，把刚才市县领导来临和说话过程告诉了孔润交，也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直接问孔润交她现在应该怎么办？她现在心智迷乱，把孔润交当做自己的一个影子一样的随意倾吐着心思。

电话那头的孔润交只是嗯嗯的倾听着，没有打断贾亚芳的诉说，等贾亚芳一古脑的倒完了苦恼，孔润交才对贾亚芳说一定要冷静头脑，不能随意让领导看出她的浮躁来，要稳住心，收住神，安心工作，工作要按往年常规走，这个时候不可乱发工作调子，不搞创新，只是推进工作，合适的时候他会从上面运作来力挺贾亚芳一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