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教育，是每一位适龄儿童的基本权利。让孩子能适时入校读书，也是每个父母的心愿和责任。因此，改善流动儿童的入学状况，保证其入学权利，是解决流动儿童义务教育问题的第一步。

（一）流动儿童的入学状况

据2004年7月统计，在北京就读的适龄流动儿童有近28.8万人；仅一年之后，2005年在北京市中小学入学的流动儿童已达34万多人；而2006年北京市教委的统计数字显示，在京就读的流动儿童已增至37.5万人。了解这一庞大群体的就读学校类型、入学的难易程度和所在学校的教育资源状况等，是相关调查研究所要完成的第一步。

1.流动儿童就读学校类型

由北京市各区县教委的统计数据（2006）可知，北京市流动儿童入读公立校的比例占在校流动儿童总人数37.5万的一半以上，达61%，如图9-1和表9-1所示。

表9-1 北京市流动儿童就读学校类型分布情况（人）

图9-1 北京市流动儿童就读学校类型分布（%）

2.进入不同类型学校的难易程度

在入学难易的问题上，中央教科所发展研究部《中国进城务工就业农民子女义务教育问题研究》通过对大、中、小9个城市的学校进行调研后发现（见图9-2）：

图9-2 不同类型学校农民工子女的入学情况

（1）63.2%的家长认为孩子入学很容易，在这部分学生中，进公办学校的占57.4%，进获准打工学校的占26.1%，进未获准打工学校的占16.5%；

（2）29.3%的家长感觉费了一番周折才入学，在这部分学生中，进公办学校的占69.7%，进获准打工学校的占17.5%，进未获准打工学校的占12.8%；

（3）7.1%的家长认为入学很难；

（4）0.3%的家长表示孩子进城后未能入学。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费了一番周折才能入学的三类学校中，流动儿童在公立党校的入学比例高于获准和未获准的打工子弟学校。由此可见，能否在公办学校入学这一问题不仅是农民工家长最为关注的事情，同时对于他们来说也存在不同程度的困难。

3.不同类型学校的教育条件

在不同的学校中，儿童受教育的条件也是不同的。如果无法保证流动儿童进入各类学校的公平性，那么也就无法做到教育资源享有上的平等。

（1）教室环境

如表9-2所示，流动儿童所在班级的人数大多在21～60人之间。有7.1%的流动儿童所在班级人数少于20人，这是因为有些打工子弟学校初中生源不足。特别是初中二年级的班级规模更小，因为升高中受户籍所限，他们大多会选择回生源地学习。需要注意的是，有9.3%的流动儿童所在班级人数超过60人。班级过于庞大将严重影响每个学生所能分享到的教学资源。在对教室空间的评价方面，有20.4%的流动儿童觉得教室拥挤，50.7%的流动儿童对教室的大小还能接受，认为教室宽敞的流动儿童占28.9%。

表9-2 流动儿童不同规模班级的分布（%）

（2）学校硬件设施

调查结果显示，打工子弟学校中流动儿童觉得所在学校的设施完备的仅占11.0%，认为学校设施中的电脑室、音乐教室和体育器材缺乏的人数都远高于混合校流动儿童和公立校城市儿童。打工校和混合校流动儿童对于图书馆和活动场地的需求远高于公立校城市儿童，如表9-3所示。

表9-3 不同类型学校儿童对学校硬件设施的需求（%）

调查中也发现，有些打工子弟学校在近几年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在初中阶段，这些学校几乎没有做实验的条件，这就使得物理和化学课仍然处于“一根粉笔、一块黑板”的状态，不利于初中阶段流动儿童的学习。

（3）参加课外辅导班或兴趣班的机会

在参加课外辅导班方面，打工子弟学校和混合学校的流动儿童之间有显著差异。在混合学校上学的流动儿童中有24.0%参加过1～2个辅导班，显著高于打工子弟学校（13.3%），如图9-3所示。这从另一个侧面表明，家庭收入水平对流动儿童择校有很大影响。选择在混合学校上学的流动儿童，他们的家庭收入水平相对较高，因此，他们也更有条件参加各种辅导班。

图9-3 不同类型学校儿童参加辅导班的情况

正如访谈中所了解到的，流动儿童的课余生活远没有城市儿童丰富。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制，他们除了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外，很少有其他的课余活动和业余爱好；只有很小一部分流动儿童能够参加收费较高的课外辅导班或者兴趣班。不仅如此，大部分孩子在课余时间要帮父母做家务，如准备全家人的三餐、洗衣服等；甚至有一些孩子需要早起晚睡，帮父母做工打杂。可见，流动儿童不仅课余生活贫乏，而且还承担着一些体力劳动和生活压力，这对流动儿童的学校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4.教育资源指数

教育资源指数是指流动儿童拥有的与教育相关的软硬件方面的数量和质量，使用该指数有利于对学生所占有的教育资源进行综合比较，有关的指标及权数见表9-4。

表9-4 教育资源指数及权数表

续表

续表

将11个项目上的得分相加就得到总体的教育资源指数，满分为100分。其中，专门书桌、学习环境是指家中是否有专门供儿童学习用的书桌和安静的学习环境；订阅报刊是指家里订阅了几种报刊；课外书考查的是儿童除了教科书以外拥有的课外书籍数量，如童话故事、漫画等；电子学习用品是指电子词典、随身听或复读机、CD或MP3等电子产品；校园环境考查的是校园环境中令儿童还不太满意的地方有哪些，为多选题，选项有空气质量、噪声、建筑风格、空间面积、绿化情况等以及都满意，前面五个方面选择几种则记为不满意有几种；学校设施与校园环境的计分类似，考察学校设施中儿童觉得还比较缺乏的方面，选项有电脑室、音乐教室、体育器材、图书室及图书、活动场地以及都很充足，前面五个方面选择的种类越多则在学校设施这个题目上的得分越低；辅导班和兴趣班分别考察儿童在课余时间参加的与学习有关的辅导班（比如奥数班、英语班等）以及文体类的兴趣班（比如绘画班、舞蹈班等）的个数。

对不同类型学校流动儿童教育资源指数进行比较，结果如表9-5所示。差异比较表明，混合校及打工子弟学校的流动儿童享有的教育资源存在很大的差别。混合校的流动儿童要明显优于打工子弟学校的儿童。例如，在拥有的课外书、订阅的报刊和参加的兴趣班等方面，混合校的流动儿童享受的资源显著高于打工子弟学校的学生，对教室拥挤程度的反映也明显低于后者。

表9-5 不同类型学校流动儿童教育资源指数的比较

（二）家庭、学校对入学状况的影响

关于流动儿童的入学难问题，众多学者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吕绍青等（2001）在研究中指出，之所以存在流动儿童教育匮乏、就学歧视、适龄儿童入学率低和辍学现象严重等问题，有三个基本的客观因素：

一是人口流动中家庭迁移的比重越来越大，大批学龄儿童跟随父母来到城市；

二是城乡户籍壁垒的存在，造成流动到城市的农村子女在城市中无法得到与城市儿童同样的受教育权利；

三是农村流动人口较差的经济状况，使他们没有能力支付子女在城市公立学校受教育所额外增加的费用。流动儿童基础教育被排斥在城市和乡村的教育体制之外，处在边缘化状态，造成流动儿童教育权利的缺失。

以上的分析是从宏观的角度来考虑，本调查则基于微观的角度，从家庭和学校这两方面考察流动儿童的入学难问题。

1.家庭经济状况较好的流动儿童在公立、混合校就读的比例较高

从调查中可以发现，家庭收入水平对流动儿童择校有很大影响，如表9-6所示。家庭经济状况较好的流动儿童在公立、混合校就读的比例较高，如表9-7所示。正如在流动儿童家长座谈中了解到的，家长为子女择校时更多的是受到家庭收入的限制。家长们都反映，如果家庭条件许可，将更愿意把子女送到混合学校，因为混合学校无论在学校的硬件设施还是师资方面，都会比只招收流动儿童的打工子弟学校好得多。

表9-6 不同家庭收入水平的流动儿童就读不同学校的比例（%）

表9-7 不同家庭经济状况的流动儿童就读不同学校的比例（%）

同时，家庭收入水平也是影响流动儿童教育稳定性的重要因素之一。调查结果显示，流动儿童的转学次数随家庭收入水平的提高而降低，家庭月收入在500元以下的儿童平均转学次数最多，超过了2次，家庭月收入2000～4000元的儿童平均转学次数减少为近1次，家庭月收入在6000元以上的转学次数则略微有所上升，如图9-4所示。整体来看，家庭经济状况较好的流动儿童转学次数较少，如图9-5所示。

这说明，家庭收入水平影响着流动儿童就读学校的稳定性，收入越低，流动性越强，儿童转学的次数就越多，而这些转学发生的原因大部分是被动的，比如交不起学费、父母工作地点或居住地点的转移等。家庭收入水平在6000元以上的儿童，他们转学次数的增加更多源于自主选择空间的增大和对优质教育资源的追求。

图9-4 流动儿童的家庭收入水平与其转学次数的关系

图9-5 流动儿童的家庭经济状况与其转学次数的关系

频繁的转学给流动儿童的学业和心理都造成了很大影响，一个孩子说：

“在老家上到三年级，三、四年级在北京慧中小学上的，五年级又回老家，六年级又来了。希望在一个学校好好上，心里很不稳定，而且如果不是转来转去，现在已经上初二了，有荒废年华的感觉。”

还有一个孩子说：

“我转过两次学，我不喜欢转学。刚适应这边，又要换到另一个地方去，成绩不会提高，对成绩有影响。还要和好朋友分开，挺伤心的。”

另一个孩子则说：

“到一个地方就要重新交朋友，重新认识老师，我很不喜欢总是转学的生活，这样就会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来适应，我觉得这对我还是有挺大影响的。”

2.公办学校的收费标准依然超出农民工家庭的承受水平，繁琐的手续是制约外来人口子女进入正规学校的因素

一直以来，费用问题都是流动儿童入学的主要困扰。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和财政部已经制定文件，自2004年9月新学年开始，各地实施义务教育的公办中小学，对符合条件的来京务工就业农民适龄子女免收借读费。然而，根据中央教科所教育发展研究部对9个城市的学校的调查，在公办学校中，仍然存在违规收取借读费和赞助费等行为。此外，对于孩子上学花费问题的调研中，有46.8%的家长认为完全可以接受，47.3%的家长认为勉强可以接受，5.9%则难以接受这么高的花费。在表示难以接受孩子上学花费的家长中，其子女来自公办学校的占46.7%，来自获准打工学校的占33.8%，来自未获准打工学校的占19.5%。这说明公办学校的收费标准依然超出了农民工家庭的承受水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所《外来人口子女进入正规义务教育体系的制约因素》指出，各种证件和繁琐的手续成为制约外来人口子女进入正规学校的又一因素。根据规定：流动儿童少年符合在京借读条件的，由其父母持申请借读者户籍所在地乡（镇）级人民政府出具的该儿童、少年及其父母的户籍证明、其父母的身份证、在本市的暂住证和外来人员就业证等证明材料向暂住地所在的街道办事处或乡（镇）人民政府提出申请，上述主管部门经核准同意后，为其开具《在京借读批准书》，流动儿童少年可持《在京借读批准书》和原就读学校出具的学籍证明到暂住地附近学校联系借读，经学校同意后即可入学。外来务工人员往往因为在某一环节卡壳，或者不愿耽误工作和节省往返费用，而导致子女无法正常入学。

（三）怎样让他们进得来

从调查结果可知，流动儿童入学难既有户籍制度方面的原因，也有家庭经济水平和学校规定等方面的原因，因此，要想解决流动儿童的入学问题，必须从国家政策、家庭状况和学校措施这三个方面共同入手，各部门协调一致，共同努力。

1.国家政策：在融合教育理念的指导下，可以选用有效的融合教育模式，构建政府、学校、家庭和社会高度统一的工作体系，以保证流动儿童享受义务教育的权利。

（1）建立适应人口流动的接纳性教育体制，改变教育拨款方式。例如，完善学生流动的管理和登记制度，以户籍改革为依托，打破城乡壁垒，建立全国统一的中小学生学籍档案。加强各级教育管理机构的横向沟通，使学生的档案能够随着学生的流动而流动。目前虽然国家政策规定要以流入地政府为主、以公办学校为主来解决流动儿童的教育问题，但根据我国的国情，目前若考虑由哪一级政府全部承担下来，却不太现实。因此，关键的问题是解决流动儿童教育经费的分担问题。打破户籍限制后，不能再以地方常住人口为基准来划拨义务教育投入，而应该建立起一套完善的各地区儿童流动情况的管理机制，以保证资金跟随学生流动，从而使流动儿童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享受到义务教育的投入。

（2）正确看待打工子弟学校存在的意义，建立完善的教育管理体制。打工子弟学校的出现是中国社会急剧变迁过程中，现行教育体制无法适应社会转型和变迁的结果。这些学校由于收费低廉，办学灵活，在当前教育资源总量不足的情况下，其存在是有积极意义的，它对解决流动儿童义务教育问题，发挥了“补充”及“自救”的功能。因此，应鼓励社会团体和公民个人在符合国家基本办学条件和教学质量的前提下，针对流动人口子女需求，开办打工子弟学校，并采取措施，引导非正规打工子弟学校向健康的方向发展。对于各级政府而言，当务之急就是把现有打工子弟学校列入到城市的教育管理体系之中，为其留出制度化的发展空间，使其得到规范有序的发展。

2.家庭收入：增加外来务工人员的就业机会，提高流动儿童家庭收入水平。外来务工人员从事着城市里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工作，但工资水平却处于城市收入金字塔的最底层，更无社会保障可言。经济地位低下使得这些打工者疲于奔命，却无法真正融入强大而陌生的城市。他们的子女——流动儿童面临的教育问题，很多都是由于经济方面的原因导致的。因此，提高进城务工人员收入水平，关系到社会公平问题，也有助于改善其子女的受教育条件。

3.学校措施：改善学校学生的学籍管理制度和收费方式，给流动儿童家长提供择校指导。在当前人口出生率降低，入学高峰回落的新形势下，部分公立学校可以充分利用自身资源，根据本校和本地区实际探索新的办学思路，因地制宜设计办学模式，既可以为学校谋求新的发展，又可为流动儿童的教育作出贡献，让更多的流动人口子女进入公立学校学习。比如在一些大城市，教育资源处于闲置、半闲置的学校多数位于市中心地区，而流动人口子女大多居住在城乡结合部，因而如何充分利用这些资源，还需要教育行政部门统一规划与协调，并纳入到当地学校布局的调整与整体规划之中。

由于流动人口的流动性的特点，学校可以对学生的学籍实行动态化管理。例如，学校可以改变现行的缺乏灵活性的招生、插班制度，只要班级中有名额，且符合入学的条件，就允许学生随时插班就读；只要有正当理由，就允许随时转学，并按照这种方法对学籍进行动态化管理。流动人口的突出特点就是工作生活的流动性和经济状况的不稳定性，而对于按学年一次性缴纳学杂费和其他费用的流动人口来说困难很大，建议接收流动儿童的公立学校可采取灵活多样的收费方式，可按月份、季度或学期收费，也可实行分期付款等多种收费方式，以适应他们流动性和收入不稳定的特殊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