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教的复兴——近代的挑战与中国的应战(1 / 1)

池田

即使文明消失或中断了,文化作为人类活动的精神的与物质的成果还将留存,顾先生的这一观点对于思考“传统与现代化”这个题目来说是颇值玩味的。

说到文化,我想一般人容易把它放到“传统”的范畴里面。但是,如果从不断变化这一角度来理解文化的话,那么也就不能说它与“现代化”的方向是相反的。可以说,文化有无生命力就在于能否在“传统”(持续力)和“现代化”(自我革新性)之间保持一种张力。如果借用汤因比博士的考察,可以说,回应现实中严峻挑战(考验)的坚强应战(克服),才是新文化(文明)的摇篮。[22]顾先生也提到,文化既有固定的民族性,也有与时俱进的时代性。[23]您明确地指出,文明的传播与变迁都有传递(导入)、选择、发现和创造四个环节,我觉得这是您对复杂过程的一种高度概括。

不同文明间的相遇及文化在时间轴上的变化,都是(对文明的)一种挑战。这个时候,如果只是重视传递,只是强调自己不变的固定性,那么就会走上文化衰退之路。但另一方面,如果一种文化能够强有力地走在选择、发现和创造的应战之路上,那么就会使文化爆发出新的生命力。我想,汤因比博士的“挑战与应战”学说与顾先生的学说也是有相通的部分吧。

关于文明与文化的挑战与应战,或者说文化的发展,有一件事情令我格外关注,那就是现代社会中的儒学复兴。

儒学可以说是中国精神文化的精髓。近年来,日本经常报道说,贵国人民掀起了儒学的学习热。而且还报道说,去年(2009年)时值孔子诞辰2560年,9月《孔子世家谱》在时隔七十二年后完成了长达十年的续修。[24]

在经济发展的同时,拜金主义蔓延等伦理道德的衰退及其他社会问题是各国共同的难题。这可以说是对现代文明的一种挑战吧。把儒学作为精神支柱的贵国在精神复兴方面的努力,正是中国文明对现代社会严峻挑战的一种应战吧。如果运用顾先生的学说的话,那也是一种发现与创造的过程吧。

前些年,我与哈佛大学的杜维明教授围绕着贵国的儒学复兴进行了对话。杜教授说,1987年中国的国家教育委员会承认了儒教是学术研究的正统科目,同时也开始了研究儒教人文主义复兴的十年计划,他认为这是对儒教复兴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25]

回顾历史,儒教虽然经历了秦始皇焚书坑儒[26]的残酷镇压,但依然顽强地存活下来,终于在西汉成了国家的指导思想。儒教虽然曾是中国的精神支柱,但在19世纪以后的现代化浪潮中,它作为旧时代的遗物遭到了猛烈的批判。众所周知,大文豪鲁迅也激烈地抨击以儒教为基础的封建社会。但在21世纪的今天,儒教这一中国文化的精神源泉再次受到广泛的关注,的确是颇值玩味的。

儒教穿越了二十几个世纪的惊涛骇浪,以其不灭之光照耀着现在,我从这个事实当中,看到了人类孕育出的文化精华的强大生命力。

对“传统与现代化”这个问题,顾先生是如何考虑的?特别是您对儒教复兴的成果及其问题、精神复兴的挑战给社会带来的影响有何种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