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索套着脖子时的报告》读后[1]

当一个人知道了他为什么生活着的时候，他就能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力量，为他的信仰、为他的理想、为他的事业而忘我地奋斗。这该是生活的真谛。我们说真正弄明确这生活的真谛，不仅仅要理解它，还要经得起生活的考验。这道理我是看完了这本《绞索套着脖子时的报告》以后，才深深地体会到的。

《绞索套着脖子时的报告》的作者——尤利斯·伏契克，是捷克共产党中央委员。他在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四日被德寇逮捕。虽然经过了残酷的拷问，可是敌人始终没有从他口中得到什么。伏契克在狱中时刻想到党，想到他的事业，为党为共产主义事业而作着各种斗争。因此真是在绞索套着脖子的时候，他还在狱中借着一个狱卒的帮助，写出了这一首伟大的诗篇。

伏契克，是一个不平凡的人，但他也是一个平凡的人。伏契克和我们一样，酷爱生活，渴望幸福。可是他不仅酷爱生活，他还懂得为什么生活，他懂得要为美好的生活而战斗；他不仅渴望幸福，他并且懂得什么叫幸福，他懂得要为争取幸福而战斗。正像他书中所说的：

“我爱生活，并且为它而战斗。我爱你们，人们，当你们也以同样的爱回答我的时候，我是幸福的。当你们不了解我的时候，我是难过的。……让我的名字在任何人心里都不要唤起悲哀。这是我给你们的遗言。……如果眼泪能够帮助你们，那么你们就放声哭吧。但不要怜惜我。我为欢乐而生为欢乐而死。在我的坟墓上安放悲哀的安琪儿是不公正的。”

德寇严刑拷打他，可是伏契克并没有被吓倒，也丝毫没有恐惧过。相反，他充满着欢乐与希望。因为他懂得敌人的凶暴并不等于敌人的强大，却是说明敌人的垂死挣扎。因此，他对敌人是那么蔑视，他把敌人当作木偶，把审问他的彼得柴克宫当作电影院。我们看他在描写受刑时是怎样写的：

“——你说，不然我就枪毙！

——请枪毙吧！

一顿拳头代替了枪毙。”

看！我们看他写得这么坦然，似乎觉得他不是在受刑。

让我们来看看他在庞克拉茨监狱里的生活吧。

他的监狱生活并不是孤独寂寞的。相反，正如伏契克所说的“生活在二六七号牢房是奔腾澎湃的”。所有监狱里的人都互相关怀着，因为他们有同一个目标——为人类的解放事业而奋斗。

“监狱和孤独这两个概念一向被人视为一件东西，岂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囚徒并不孤独：监狱是一个伟大的集体，何况任何最严厉的孤立都不能把他孤立起来，如果一个人不把自己孤立起来的话。”

真的，有着同样崇高的理想的人是任何东西也不能使他们隔离开来的。只有那些自己孤立自己的人，那些失去人性、出卖同志的叛徒，才把自己孤立起来。同志们之间用伟大的友爱联系着。这友爱是战斗的友爱。在你受刑的时候能给你忍受痛苦的力量；当你上刑场的时候能帮助你勇往直前。这是“血可流，头可断，而不能征服的友爱。如果不是这种友爱的帮助，十分之一的重担你都不能从自己身上减轻的”。这种友爱，是只有那有着同样理想并为这理想而奋斗到底的人才有的友爱。这种友爱不仅能把监狱联系起来，也能把一切战斗着的人们联系起来成为一条冲不散的阵线，成为一股力量。这力量使我们永远走向胜利。

因此，伏契克在狱中的生活是充满生气的。一九四三年的五一节他是在狱中过的。他不仅想象到红场上我们自己的伟大的强壮的队伍，同时他在狱中还做着各种象征五一节的动作。“镰刀和锤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们在狱中就像受着最庄严的检阅一样。

“这儿只有几个男女同志，然而你仍然会觉得这个检阅的意义是多么伟大。是的，是伟大的，因为这是那样一种力量的检阅，这种力量现在在洪炉中锻炼，它不是变为灰烬，而是变为钢铁。”

这真是庄严的检阅，这检阅是检查你是真正的人还是带有引号的“人”。本来生命是很可贵的，每一个人都爱惜自己的生命。可是问题在于懂得什么样的生命才可贵，以及怎样来爱惜他的生命。伏契克是最懂得这一点的。因此，他谩骂叛徒，骂他们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带有引号的“人”。伏契克对于爱与憎就是分得这样明显的。

在这书里，每句每行里面都有一股力量，会使我们觉得那么轻快，壮丽而又充满着信心。这不是偶然的，这只有当他真正了解生活的真谛的时候，才会有那种坚韧不拔的胜利的信心。伏契克就是具有这种信心的人。他知道为什么而生活，这就预见了未来，预见了人类最伟大的事业，这是任何困难也挡不住的。这是一份坚强的信心。这信心帮助他不怕死，甚至在绞索已经套着他的脖子的时候，他仍写出了力量充沛的诗篇来，为胜利而狂欢着。

听！这就是他充满着胜利信心的歌声：

“我们歌唱着。歌唱着……我用歌送别那大概永远不会再见的同志们；用歌欢迎那从东方传来的好消息；我们为了**而歌唱，由于欢乐而歌唱，就像人们在久远的过去歌唱过，在未来还要歌唱着，只要生命还存在着。……”

“太阳，这个圆圆的魔术家是这样慷慨大量地普照着大地，在人们的眼睛中创造了这么多的奇迹。但生活在阳光下面的人们却是这么少。”

“是的，太阳一定、一定要照耀的，人们也一定要生活在它的光线中的！”

伏契克这本书给了我们无穷的力量，使我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同时我们将永远记着伏契克最后所告诫我们的：“人们，我是爱你们的，你们可要警惕啊！”

我再重复一遍，伏契克是一个不平凡的人，但他也是一个平凡的人。从他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只有在布尔什维克党领导下，一个平凡的人才可能变为不平凡。中国在几十年来的革命中也有着千万个像伏契克一样的同志。他们都是平凡的人，但是他们却做了不平凡的事情。同志们——我们要永远记住我们要做平凡的人，像伏契克这样一个平凡的、真正的人。有些人是不理解这“平凡”两字的，他总想做一个不平凡的人，想出人头地，想比人家都有名望，了不起，可是他却忽略了要做一个真正的人。同志们！我们可要警惕啊！

最后我不由得想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保尔的名言：

“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而已。一个人的生命是应当这样度过的：当他回忆往昔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他在临死的时候，就能说：我整个的生命与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自由与解放而斗争。”

[1] 原载《中国青年》第65期，1951年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