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果然是捕快世家出身,做华捕没有多长时间就赢得了法租界巡捕房的青睐,而随后发生的镇压小车工人暴动的事件,更帮助黄金荣进一步高升。
小车是指一种被称为“羊角车”的独轮小车,当时上海的陆上交通工具除了马车、黄包车和轿子外,还有这种独轮小车。在租界,马车只许洋人乘坐,黄包车和轿子的价钱很昂贵,又不能载货,所以独轮小车就成为了最实用的代步工具,深受广大平民百姓的喜爱。租界当局觉得这种车子样子丑陋、行驶喧闹、有碍市容,实在影响租界的形象,便硬性规定:从早晨八时起至晚上八时止,小推车不准在热闹街道通行,同时为了遏制独轮小车,还对这种小车课以重税。如今,工部局宣布车捐从每辆400文增加到630文。
如此苛刻的管理,必然引发小车工人的不满,所以这帮小车工人互相约定,在规定加捐之日,全体三百多个车夫,到外滩总会前会合,预备请愿,同时派人在上海的主要街道上设置路障,使上海滩的交通陷于瘫痪。
到了约定这天,上海的小车工人一齐罢工,设路障,阻交通,很快上海的道路便陷入了一片混乱。
这下可惹怒了英、法租界当局。他们立即派出印捕、越捕和华捕,冲到事发地点,处理这起小车工人暴动事件,逮捕了一部分领头闹事的工人,送到“会审公廨”,戴了木枷示众。
租界当局的行动引起全体车夫的震怒,他们集体涌到工部局和公董局,围在门前大声抗议。英、法领事发了慌,出动了大批巡捕前来镇压,两下对峙起来。而租界上的居民、店员和工人,平时都看不惯租界当局的作威作福,也都纷纷赶来支援车夫。瞬时间,局势演化得不可收拾。
租界巡捕全部出动,而黄金荣所在的华捕也被派了出去。
黄金荣来到工部局门口,一看吓了一跳。黑压压的工人将工部局围了个水泄不通。工人一个个怒目横对,大声喊着口号:
“抗议加税,还我出路!”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我们要生存!”
“……”
工人们群情激奋,租界当局也派出了军警以及卫队,他们一个个枪上膛,刀在手,随时准备出击这帮“暴民”。
这阵势看得黄金荣心惊肉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工部局里有人大声警告着:
“所有人,立刻撤离,否则格杀勿论!”
而人群仍未散开,要求当局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呯”的一声,军警鸣枪示警,大批的巡捕开始驱赶工人。
工人们本来就情绪激动,这时工人们纷纷举起扁担,投掷石块,反抗军警、巡捕的暴行。而英法巡捕骑着高头大马,手执大刀,向工人猛砍,很多工人都受了伤。工人们冲击附近的外国商铺,打得这些洋人抱头鼠窜,一些外国银行和洋行的门窗都被砸碎,洋人吓得不敢露面。
如此混乱的局势,黄金荣并没有冲到阻拦工人的前线,而是转而溜到了被工人冲击的洋人商铺,尽力掩护洋人撤离,把他们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聚集的工人越来越多,洋人渐渐不支,租界当局便调动“万国商团”,架起大炮,停泊在黄浦江中的兵舰也鸣炮响应,同时派出军队登陆威胁。这样一来,工人们最后不得不屈服于洋人的**威,被迫退却。
在这场冲突中,租界当局对巡捕的表现给予了很大的表扬,而黄金荣因为勇救外国商人,尤其得到了表彰。巡捕房对黄金荣大加赞扬,奖赏了很多抚恤金。因为这件事情,黄金荣得到了好处,更加“尽心尽力”为洋人做事。
租界公董局和巡捕房经过几次与居民冲突的教训,认识到由洋人出面对中国居民明目张胆的镇压和欺诈,会引起强烈的民族仇恨和对立情绪。于是他们想出了“以华制华”的办法:在华人中豢养一批忠实的鹰犬,专门唱白脸,让他们勾结地方上的流氓、地痞和地保,到各处去惹事生非,欺压良民。而公董局作为帝国的代表,则唱红脸,出面保护居民利益,骗取人民对自己的信任和荣誉。于是,租界当局准备从现存的华捕中选择能干的委以重任。“忠诚能干”的黄金荣自然成为了不二人选,于是黄金荣被提升为了便衣侦探。
便衣侦探属于租界巡捕,但是地位高于普通的巡捕。便衣侦探管的事情多而杂,方方面面的情况都需要了解,所以人们给这个职务起了个形象的别名,叫做“包打听”。
黄金荣成为了便衣侦探后,为了能更多地创造自己的业绩,用小恩小惠收买了一批惯窃惯盗,制造内讧,利用一批盗窃分子去破获另一批盗窃分子,玩“贼喊捉贼”、“假戏真做”等手法。他一面布置一批小喽啰,约好某月某日在某地抢劫,一面叫另一些小喽啰到法租界巡捕房向他“告密”,他再向法国警探汇报,这样就能使他掌握带人破案的主动权。
原来约好的一批小喽啰果然到某地作案抢劫,而黄金荣亲自带领化装埋伏的侦缉队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些盗匪被送进捕房后,黄金荣又在捕房内打点,将那些喽啰陆续释放出来。
如此这般“神机妙算”,让法捕房对黄金荣刮目相看,越来越重视起他来。黄金荣不仅一步步赢得了法租界巡捕房的青睐,也利用自己便衣侦探的身份,敲诈勒索,大发横财。
上海公馆马路是个商业发达的地区,这里商店云集,除了绸布店、杂货铺、珠宝店,也出现了百货公司。这些商店平日生意兴隆,但最怕的是小流氓上门闹事,因而法捕房为维持租界治安,向来有便衣巡捕巡逻街头的习惯。
黄金荣抓住了这些商铺怕惹祸上身的畏惧心理,常常唆使一帮流氓地痞,在商店门前或闹市地区寻衅取闹,甚至假装打架和骂街,影响商店营业,使顾客远而避之,不敢进店买东西。就在商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黄金荣便带着巡捕和便衣密探赶到,抓捕闹事的流氓,以此来向商铺邀功请赏。
这天早上,公馆马路的“沈记绣鞋店”正准备开张,忽然冲进来四五个一脸痞气的小青年。掌柜的一看来者不善,便赶紧出来,满脸堆笑地一作揖:“几位客官,不知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啪!”其中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人在掌柜面前摔了一双臭气烘烘的布鞋,傲慢地说,“给大爷补补!”
“这,小店不补鞋的,您看……”掌柜面露难色。
“他妈的,不能补鞋,开什么鞋店?”刀疤脸一跺脚,怒气冲冲。
“大爷,大爷,您高抬贵手,不如到对面的补鞋摊去补一下,费用我们来出,你看怎样?”掌柜哭丧着脸乞求道。
“兄弟们,砸了这个破店!”刀疤脸一挥手,正准备招呼那帮小弟砸店,忽然外边有人喊:“黄侦探来啦!”
那几个流氓一听是黄金荣来了,赶紧撒腿准备跑,夺门而出。黄金荣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一个,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他狠狠地训斥道:“有没有王法?青天白日,竟敢撒野?到底有没有把我黄侦探放在眼里?”
这训斥中气十足,威风凛凛。那几个流氓赶紧都跪下来,冲着黄金荣又是磕头又是作揖:“黄侦探,我们是一时财迷心窍,不知道黄侦探要来,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黄侦探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这一次吧。”
“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你们就不知道我的厉害。来人,带回巡捕房。”黄金荣喝道。
“黄侦探,求求你,饶过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们给你磕头了……”
几个流氓不住地磕头,犹如捣蒜,黄金荣得意地笑了笑:“以后再到这一带闹事,我砸断你们的狗腿!快滚!”
“是,是,多谢黄侦探。”那几个小流氓吓得撒腿就跑了。
“黄侦探真厉害啊!”
“黄侦探真是我们的保护神啊!”
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夸奖黄金荣。而黄金荣也得意扬扬地捋了捋油光油光的头发。
“呀,这次真是太谢谢黄侦探了。”掌柜看黄金荣驱走了小流氓,赶紧出来道谢。
“掌柜的,只要有我黄某人在,断不许这帮小混混在我的地头上撒野。这可是我的地盘,掌柜,你说是吧?!”黄金荣话里有话。
掌柜的一听,便知道个中缘由,知趣地钻进柜台后面,摸出了一个布包。
“黄侦探,多亏有您这保护神,才保得我们平平安安,这里是点小意思,权当黄侦探您来回的车费。”说着掌柜便将布包递给黄金荣。
黄金荣摆了摆手:“呃,这可不行,保境安民是黄某人的本分,掌柜的这么做,黄某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黄侦探,这份心意您必须得收下啊,以后的生意兴隆全指望黄侦探您的照顾了。”
掌柜再三请求,黄金荣才收下了这份心意,然后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掌柜的放心,以后有黄某人在这儿照应着,保证再没有小混混敢来捣乱,掌柜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哈哈。”说完黄金荣得意扬扬地踱着步子走了。
黄金荣运用这种“贼喊捉贼”的手段,敲诈勒索,一方面赢得了洋主子的信赖,另一方面又获得巨额的外快,生活得逍遥自在,“麻皮黄侦探”在租界里渐渐声名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