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裱画店里的小学徒(1 / 1)

黄金荣全传 王辉 1575 字 5天前

黄金荣在自家茶楼做“大堂经理”,虽然使得他不再在社会上游**,但是却避免不了沾染上市井之气。黄炳泉左右思量,不希望儿子沦为市井之徒,于是他找来了妻子邹氏商量。

“阿荣不争气啊……”黄炳泉对着妻子长叹道。

“……”邹氏正在灯下做活,听着丈夫的叹息,想到原来给予厚望的黄金荣顽劣成性,不思进取,也禁不住暗自垂泪。

“咱得给阿荣找个正经行当,不能再让他跟那帮小流氓混在一块儿。他们早晚会把阿荣给带坏了,可是让他干啥呢?”黄炳泉皱着眉头。

“哎,要不去他姐夫那儿,他姐夫不是开了个裱画店嘛,让阿荣去他那儿,一来有他姐姐阿宝照顾着,二来还能在他姐夫那儿学些手艺,将来也好有个正经营生。”邹氏凑到黄炳泉身边说道。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对,就让阿荣去他姐夫那儿,”黄炳泉皱着的眉头略微松了,叹了口气,“哎,这个不争气的……”。

第二天,黄炳泉和邹氏将黄金荣叫到身边。

“阿荣啊,”边说黄炳泉边将站在面前的黄金荣拉到身边,“没想到这么快你就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黄金荣本以为是偷偷赌博又被父亲发现了,都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但是父亲一反常态的温和让黄金荣不知所措,他不解地看着父亲,而一旁的母亲邹氏早已经开始抽泣。

黄炳泉摸着黄金荣的头说:“阿荣啊,你已经长大了,该自己去闯闯啦,不能总是靠着父母啊。我们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你的,你得学会养活自己啊。”

“所以啊,我和你母亲决定,让你去你姐夫那儿,到他的裱画店里学些手艺,将来也好养活自己啊!”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黄金荣吃了一惊。

“阿荣啊,到你姐夫那儿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别冻着了,别累着了,听你姐夫和姐姐的话,好好学手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没事了就给家里捎个信儿。”邹氏一把将黄金荣搂在怀里,仿佛这一分离就是永别。

就这样,黄金荣离开了父母,开始了独自闯**的生活,而大上海的风云人物,就此开始了自己一步步走向辉煌的历程……

这一年,黄金荣17岁。

初到姐夫的裱画店,黄金荣是分外地兴奋。不仅仅是摆脱了父母的看管,而且也能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黄金荣是东看看,西玩玩,满心的欢喜。不过这高兴日子没过多久,新鲜劲一过,黄金荣就觉得很是无聊,真不如在自己茶楼生活的快乐逍遥。

虽说在姐夫家黄金荣是小舅子,但是姐姐凤仙毕竟只是个小媳妇,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发言权,她想照顾黄金荣也得看丈夫的脸色。而这个姐夫不怎么待见黄金荣这个小舅子,所以黄金荣在裱画店生活得并不滋润,不仅不能像在自己家一样享受自在,还得帮助姐夫家洗衣煮饭带孩子,平时在家连碗都不洗的黄金荣现在什么苦活累活都得干。

黄金荣想打退堂鼓一走了之,但是想到自己要闯一番大事业,要让父亲为自己骄傲,他坚持着,那个小少爷黄金荣已经渐渐消失不见了……

每个裱画店里都有一个裱画司务,是店里手艺最好、地位最高的技师,连老板都要恭敬三分。姐夫店里的裱画司务名字叫钱悟利,手艺精湛,在裱画行当里是小有名气,最令人叫绝的是:他会让一幅纸皱色褪的古画恢复原状,还能让一张破损残缺的碑帖起死回生,由此得一绰号——“钱巧手”。

“钱巧手”虽然手艺精湛,却轻易不收徒。黄金荣的姐夫好说歹说,终于劝动“钱巧手”收黄金荣为徒,一则是让自己的小舅子能跟着好师傅学手艺,自己也算是有所表示,更重要的是想着让黄金荣从“钱巧手”那儿学到看家手艺,将来好辞退“钱巧手”。

所以,来姐夫的裱画店没几日,黄金荣便正式拜师了。

这天早上,裱画店里放了一把太师椅,“钱巧手”正坐其中,身穿一件干净的淡灰长袍,辫子整齐地在头颈绕了两圈,挽着袖口,双手雪白,指头纤长,旁若无人地抽着水烟袋,神态悠闲。

黄金荣来到了“钱巧手”面前,“三跪三叩”以表敬意。“钱巧手”停下手中的烟,向黄金荣点了点头。姐夫随即给黄金荣使了个眼色,黄金荣心领神会,朝着“钱巧手”响亮地叫了一声“师父”,然后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快步走到师父面前,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拜师傅,送红包,这即是约定俗成的礼仪,意思是希望师父今后能够多多关照。

黄金荣正式拜师,开始了在裱画店里的学徒生活……

本想着师父会教给自己手艺,自己也能像“钱巧手”那样做司务,挣大钱,可是这一年学徒下来,师父只教黄金荣做两件事——调糨糊和浸“潢纸”。

做裱画最基础的材料是糨糊,师父对于糨糊的要求甚至达到了苛刻的地步。糨糊要搅得不厚不薄,又稀又黏,而且绝对不许有像沙粒那样小的面疙瘩。调成之后,他会用手指去试验,冬天不许太冷,夏天不准有热度。

黄金荣只好先用木杵在木桶里捣和,又舀在瓷盆里用小石杵旋揉。一圈又一圈,转啊转啊,直转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师父也不心疼他,常常借故要徒弟重调一桶,黄金荣没办法,只好再受一次天旋地转的罪。

调糨糊麻烦,浸“潢纸”更麻烦。装裱用的“潢纸”必须浸在用黄檗汁染黄的水里,不能浸得太久,又必须浸透。颜色不可太浅或过深,要恰到好处,否则纸质受损,色彩不匀,裱画成品的品相会大打折扣。在浸“潢纸”上,师父也没少为难黄金荣,定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规定:浸“潢纸”的水,必须要用城隍庙那口义井里的井水,而且要“头堂水”,也就是每天三更以后从井里吊起的头十桶水才可以。

师父的一句话可是苦了黄金荣,每天天不亮,黄金荣就得从热被窝里爬起来,挑着空桶,揉着浮肿的眼皮,摸黑去挑水。起得早就不说什么了,最让黄金荣头疼的是这“头堂水”。因为周围人都会用这口水井,所以当黄金荣拎完头两桶水回来的时候,别人已经开始打水了,这样就凑不出师父要求的“头堂水”。刚开始的时候,黄金荣苦苦相求让别人等着他打完十桶水再打,一次两次可以,十次八次就有人不愿意了,所以黄金荣不得不为了维护这头十桶水与别人争执,甚至大打出手。

“钱巧手”存心不想教黄金荣手艺,所以往往使唤黄金荣去调糨糊或浸“潢纸”,自己偷偷做裱画最重要的工作,比如将“潢纸”覆托在字画背面、给画加镶绫绢天地和边框、外包首、前引首、中隔水和后拖尾等。所以虽然学了很长时间,黄金荣却没学到裱画的核心手艺。看着黄金荣学了一年多,裱画技术毫无长进,姐夫大为生气,没事就数落黄金荣不用心。

黄金荣一肚子委屈无处诉说,不过还好,裱画店里的生活还是有一样让黄金荣舒心的,那就是哄自己的小外甥。

姐姐凤仙忙里忙外,经常没时间照看儿子金寿,因此黄金荣在学手艺的空闲时间,就来帮助姐姐照看孩子。黄金荣虽说是一个大小伙子,带孩子倒是很有一手,很轻松地就能把外甥给哄得开开心心,这样一来,姐姐就更乐于将孩子交给他了。

这个小外甥已经会走路了,特别爱动,所以每天午睡起床后,金寿非得让人带着他出去玩,否则就又哭又闹,不肯罢休。遇到姐夫、姐姐都有事情忙不开时,他们就会叫黄金荣带着金寿出去玩。黄金荣心中也暗自高兴,终于可以不用调糨糊了。他带着自己的小侄子,名正言顺地出去玩了。所以,与其说是他带外甥出去玩,莫不如说是外甥带他出去玩。

黄金荣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城隍庙,那里商铺林立,人声鼎沸,各种小吃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引得黄金荣馋涎欲滴,但是每个月只能拿到50文月规钱的黄金荣是只有看的份儿。因为除了剃头、沐浴外,黄金荣的收入已经所剩无几,所以黄金荣只能流连于各个小吃之间,饱一饱眼福。

当黄金荣看到那些地痞流氓、衙门里的差役毫不费力地就从商铺榨取银子,上茶楼酒馆大吃大喝,吸烟赌钱。黄金荣心动了,他也想像那些人一样,过上这种“好日子”。

黄金荣就这样在裱画店里煎熬着,手艺没有学到,生活也过得紧紧巴巴。本以为日子就这样淡漠地消逝了,偶然间,黄金荣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最终影响了他的人生轨迹,那人就是上海青帮头目陈世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