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1月,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黎元洪被选为副总统兼领鄂督。要说,黎元洪获得这么重要的职务,真的是运气超好,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黎元洪1864年出生于湖北黄陂,人称“黎黄陂”。武昌起义爆发后,时任暂编陆二十一军统领的黎元洪更换便衣,由执事官王安澜带领,躲到参谋刘文吉位于黄土坡的家中。起义军闻讯找来,黎元洪吓得躲到屋中蚊帐后面,又从帐后钻入床下。起义军战士马荣将子弹推上膛,冲床下喊:“快出来!”黎元洪只好从床下爬出。
平时,黎元洪对士兵很仁厚,尤其是他曾善待过刘静庵,所以起义军对黎元洪的印象并不坏,抓住他之后,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将其带到楚望台,接着又把他带到咨议局。目的是想利用他在军队的声望,让他担任革命军的都督,指挥大家与朝廷的援军对抗。
但是,黎元洪当时思想还没有转过弯,这样大的馅饼砸下来,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接,便推辞说:“此举事体重大,务要慎重。我不是革命党,我没有做都督的资格,够资格的是孙文,你们何不接他来担任都督。”
这时,起义军将预先拟好的安民告示拿出来要黎元洪签字,黎元洪又拒绝道:“莫害我,莫害我!”黎元洪如此不识抬举,周围的革命党人气愤地骂道:“混蛋的家伙!满清的忠实走狗,干脆毙掉算了!”有个叫李翊东的革命党人举着枪,吼道:“你本是满清奴才,当杀!我们不杀你,举你做都督,你还不愿意。你甘心做清朝奴才,我枪毙你,另选都督!”说着就要扣动板机。
黎元洪吓得面无人色,出了一身冷汗。此后几天,他被软禁在军政府,不思米食,缄默不语,直到10月13日,起义军的炮队击退了清廷的兵舰,局势越来越有利于起义军,黎元洪这才准备接受起义军的要求。
这天下午,负责看守的革命党人甘绩熙对黎元洪说:“你这几天总是苦脸对待我们,太对不起我们了。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今天成绩,抬举你做都督。革命成功了,你可做华盛顿;革命不成功,你可做拿破仑。你很讨便宜呢!你再不下决心,我们就以手枪对你。”
黎元洪说:“要杀我?我在此近三日,有什么事对不起你们?”
另一名看守陈磊接过话茬说:“你的辫子就对不起我们!现在,武汉三镇人人都剪辫子,你身为都督,就该带个头,把这条猪尾巴剪掉。”陈磊所说不假,当时,大街小巷到处都张贴着告示:“自起义始,各省响应,凡我同胞,一律剪辫。”
黎元洪说:“你们不要如此激烈,我决心与你们帮忙就是。要剪辫子,我也有此意,你们去找个理发匠来,我把辫子剪去就是了。”
很快,黎元洪被剃了个大光头。为了表示庆贺,革命党人吴兆麟特地燃放了一挂鞭炮。革命党人蔡济民在旁打趣道:“都督好像个罗汉。”黎元洪嘻嘻一笑说:“像个弥勒佛。”一句话惹得大家开怀大笑。至此,黎元洪算是真正加入到了革命队伍,就任都督一职。
就职典礼在10月17日举行。那天,湖北军政府门前高筑祭坛,香烟缭绕,鼓乐喧天,祭坛上黄帝轩辕氏灵位庄严肃穆,湖北军政府都督黎元洪跪读祝文,三军鸣枪。
为了纪念武昌首义,黎元洪派季雨霖负责在武汉组建日知会调查记录所,专门收集整理革命史实,编纂《日知会志》,并聘请了一批昔日日知会的骨干成员担任编辑工作。时任军政府参谋的熊子真因为既熟悉情况,文笔又过硬,是编辑工作的当然人选。另外,季雨霖还聘请了孙武和蔡济民。
在编辑工作中,熊子真接触了大量革命同志的档案资料,烈士们的革命气概和英勇事迹,深深地感染着他,打动着他。特别是他的几位已经离开人世的好兄弟:何自新、王汉,还有刘静庵,令他无比怀念。
比如说刘静庵。1906年12月4日,江西萍乡、湖南醴陵起义全面爆发,湖北日知会秘密商议响应起义,却被接近日知会的卧底郭尧阶探知,遂向湖北巡警道冯启钧告密,并诬指刘静庵即清廷一直要抓捕的湖南会首刘家运。1907年1月13日,军警在黄陂县胡兰亭牧师的三姐家中,逮捕了在此藏匿的刘静庵。
刘静庵被捕后,铁骨铮铮。清廷组织了大小官员达十三人之多,对刘静庵进行会审,先用甜言诱供,继而百般恐吓,终至使用毒刑,鞭打刘静庵一千四百下。遍体鳞伤的刘静庵,自始至终都没有屈服。在狱中,他利用各种机会,联络旧友以中华铁血军的名义开展活动,指导革命同志努力奋斗。
由于多次遭受酷刑,加上狱中环境恶劣,刘静庵多次罹患重病。1911年6月12日,武昌起义前夕,铁汉刘静庵在狱中病死,年仅37岁。难友以至狱卒扶尸痛哭,基督教中西牧师同至狱中收殓。他的母亲赶至狱中,看到他骨瘦如柴、须发尽白的遗体,竟不能相信那就是自己的儿子!
再比如说何自新。他既是熊子真的革命领路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年熊子真遭到张彪追捕时,何自新冒死隐匿熊子真,帮助熊子真逃回黄冈。后来,日知会被破坏,何自新随熊子真隐居江西德安两年。两年里何自新角巾野服,自号庐江道人,不曾想,就是这两年,何自新竟然积劳成疾,最终于1910年病逝,年仅29岁。
还有王汉。在刺杀铁良失败后,胡瑛不仅返回武昌向革命同志详细介绍了王汉的英勇事迹,还东渡日本,在留学生报刊上大力宣传王汉壮举。留日学生反响强烈,在东京玉川亭,两百多名留学生为王汉举办追悼大会,宣传他的刺杀壮举。从那之后,革命党的许多敢死之士从个体的暗杀,进而发展为有组织的政治暗杀,先后产生了北方暗杀团、光复会、支那暗杀团之类的秘密组织,出现了一批具有理论素养的暗杀主义者,其中吴樾、刘师复、蔡元培、陶成章、徐锡麟、汪精卫、彭家珍等人,都多少受到王汉刺杀铁良的影响。
这一天,熊子真正在办公,突然有人求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王汉的堂兄王子书。
“王兄所为何来?”熊子真问道。
“我是专为表彰王汉之事来求你的。”王子书说。
原来,民国成立后,时任民国政府东三省筹边使的章太炎曾提议表彰革命先烈,并写出名单,王汉被列为第一人,但是表彰之事却迟迟没有落实。所以,此次王子书希望熊子真能够出面促成此事。
“好,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熊子真二话没说,当即应承下来。
送走王子书后,熊子真马上坐下来草拟呈文,并找到詹大悲、胡瑛等人联合署名,上书副总统兼湖北都督黎元洪,要求表彰王汉和何自新,让他们进入武昌烈士祠。然后,又向王汉牺牲地彰德写去一封信,请求当地政府负责查明王汉墓地,立碑为记或迁棺武昌举行公葬。
做完这一切,熊子真的心情仍然难以平复,他感佩王汉的事迹,担心其事将来会湮没不闻,又提笔饱含深情写作了《王汉传》,盛赞王汉当年的刺杀义举。
不过非常可惜,熊子真等人联署的请求呈文递上去之后,结果一半喜,一半忧。王汉之事被军政府秘书长饶汉祥压制,最终没有办成;何自新则被列入武昌烈士祠。
这些革命烈士的事迹究竟对熊子真的心灵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我们已无从得知。不过,透过当年的一件小事,或可窥知一二。
在民国建立的这一年,熊子真与同乡月霞法师有过一次谈话。此后的一天中午,熊子真坐人力车行走在武汉的大街上,当时,晴空万里,天无片云,可是,熊子真忽然看见街道石板如幻如化,便自言自语道:“哀哉!人生乃如是耶?”然后,怆然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