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民心所向众望归(1 / 1)

光绪二年,阿古柏主力全线溃败被灭,只有白彦虎部落,侥幸逃脱投靠了占据伊犁河谷的俄军,左宗棠的西征军,已经基本上控制了真个南疆地区。这时候伊,犁河谷的沙俄国人知道左宗棠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他们,于是他们一边加紧对清廷的施压,一边支持中亚其他国家的宗教势力,秘密潜入南疆地区煽动当地人,继续与左宗棠的征西军作对。中亚国家素有政教合一的传统,新疆地区的各族人民,因为中亚其他国家的往来较为频繁,因此在思想上也多少有些受其影响。左宗棠及及其下属的将士们,对于当地民众的思想、习俗确实是不甚了解,因此在治理过程中,自然是更为困难。

常言道,守业更比创业难,左宗棠的西征军,现在在南疆地区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困境,稳固南疆远比左宗棠之前想象得还要困难得多。可是,如果不将南疆地区彻底治理稳固,左宗棠也轻易不敢贸然出兵,强势收复伊犁。否则,一旦南疆地区叛乱再起,西征军必将腹背受敌。但同样的,如果迟迟不能尽快收复伊犁,那么西征军在新疆地区待的越久,左宗棠的后勤保障压力就越大,他现在真是进入了一种左右不是的两难境地。饶是如此,左宗棠依然还是忍住心性,加强治军,严格指示手下将士,大军所到之处必须军律严明、待民如子,坚决不能搅扰南疆百姓、不得横征暴敛,务必不能犯民秋毫!毕竟,只有民心所向,才能众望所归,这才是一个无坚不摧的稳固政权。

同时,左宗棠给远在上海的胡雪岩致信,言明了眼下西征军的困局,并希望胡雪岩再想办法筹集更多军费,言道:“西征之前,我原计划最多在两到三年内,收复南疆、伊犁等全部失地。然而,如今三年已过,南疆虽已平复,但伊犁仍在沙俄国人手中。新疆此地局势复杂多变,想要收复伊犁,其困难程度远比收复南疆更甚。因此我预计,想要从沙俄国人手中夺回伊犁,非有三五年时间不可。所以西征军所需军费,恐怕至少还需超二千万两左右。更可气者,而今朝廷内怯战者甚多,而又在蛊惑太后与沙俄国人和谈。再加上,朝廷内部本就腐败无比,朝廷以及朝廷摊派给各地省府原本答应拨给我西征军的军费,早已是一拖再拖、音讯了无,今后恐怕也是指望不上的。为兄别无他法,只能仰仗贤弟为我分忧了。”

光绪四年,经过左宗棠两年的用心治理,南疆已经在西征军的“仁政”治理下,使得已有万民归心的迹象。这时候,胡雪岩也从英国汇丰银行借款将近一千万两,为左宗棠解决了军费所需。除此之外,更令左宗棠高兴的是,沙俄国最近因为和土耳其国的矛盾加剧,两国已经彻底撕破脸,俄土战争已经爆发数月,且战争规模不断加大。

左宗棠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充足,沙俄国却陷入内外交困,正是出兵收复伊犁的大好时机。而正当左宗棠摩拳擦掌,正欲下令出征之际,朝廷的数道圣旨接二连三的传到了他的手里,说是朝廷已派崇厚为钦差大臣,赶赴谈判,在谈判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命左宗棠不可轻举妄动。

负责在左宗棠身边帮办军务的满族将领金顺,眼看着如同紧箍咒般的数道勒令,使大军按兵不动的圣旨,愤愤不满道:“我大清江山,迟早都要败亡在这帮前怕狼后怕虎的懦夫手中!”

杨昌濬忙道:“金顺将军慎言。”

金顺无所谓道:“怕什么,别说是在这里,就算是在京城的朝堂上,该怎么说,我也要怎么说。”

左宗棠含笑着望着金顺,不发一语。

接着,金顺又冲左宗棠拱手道:“大帅,我知道你有顾虑。不过,我不怕,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带着三万大军,直接去把伊犁从沙俄国人手里夺回来。如果有功,我也不会独占,到时候,是咱们西征军全体将士的。如果朝廷怪罪,那大帅你就直接把我一个人推出去抵罪,我就不信,我堂堂镶黄旗铁帽子王之后,还真的会因守卫国土而获罪被诛!”

金顺本是朝廷派来制衡左宗棠的一名满族将领,不过几年下来,金顺已经完全被左宗棠的能力和民族气节所折服,对他一向言听计从,分外尊敬。

听到金顺如此说,左宗棠大受感动,他拍了拍金顺的肩头,正色道:“金将军的心意,我左宗棠心领了,不过与俄开战一事,确实是事关重大,我尽管对朝廷的怯战行为,也有所不满,可是若是真要与俄开战,也还是要提前知会朝廷的。金将军可别忘了,沙俄国领土广袤,除了新疆与我国接壤外,在东北地区亦与我们接壤。一旦和俄开战,必须要让朝廷提前在东北边界做足准备,防止沙俄国从东北一侧侵我大清。因此,先斩后奏,瞒着朝廷与俄宣战断,决不可取啊!”

听完左宗棠的顾虑,金顺羞愧地低下了头,叹气道:“哎,还是大帅考虑周全,我就是一个武夫,太过凭一腔热血行事了。”

随后,左宗棠上奏朝廷,言说崇厚此人虽然忠心,但他当年在天津办差事对“天津教案”一事处理的就不算恰当,因此可以看出,由他出使沙俄国谈判,结果恐会不甚理想。最后左宗棠在奏折中,举荐曾国藩次子曾纪泽为钦差大臣,代替崇厚继续与俄谈判。

同治四年底,崇厚擅自答应沙俄国不平等条约的谈判结果,传回大清之后,慈禧看到后很不满意,直骂崇厚无能,于是便让总理衙门授意曾纪泽谈判总纲后,便正式任命他为钦差大臣,取代崇厚继续赴俄谈判。同治五年,曾纪泽绕道西北面见左宗棠,二人秘密商谈了互相配合,边谈边打的策略,即“先之以议论,后之与兵戚”。

左宗棠对曾纪泽语重心长道:“劼刚贤侄,西北与沙俄圣彼得堡之间,相隔将近万里,彼此传信极为不便,因此,若是等到你的谈判结果传到西北,我再根据谈判结果决定用不用兵,恐会贻误军机。而且,我敢肯定,如果不让沙俄国人见识一下我们的必战之决心,他们也决不会妥协。因此,恕我这个做叔父的不厚道,等你今日离开西北军营后,我就会立即派人传信给朝廷,向朝廷表明,此战我是非打不可的决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朝廷节制不了我,他们也只能在东北备战预防沙俄入侵。一旦朝廷在东北有所防备,到时我就会立刻率大军夺取伊犁。”

这曾纪泽自然心向着左宗棠的,一来左宗棠及其部下本来就是其父曾国藩一手扶持起来的嫡系,二来是李鸿章自从当上淮军首领,为谋权位,别说曾家其他在朝堂为官之人了,恐怕就是曾国藩此刻若在世,李鸿章也不会放在眼里了。所以,无论从个人感情,还是政治保护的目的,曾纪泽都是始终站在左宗棠这边的。

曾纪泽傲然道:“叔父,你不必多言,我已明白你的意思。我既然敢在这个节骨眼,孤身入俄谈判,那便是报了必死决心去的。所以,无论我在那边谈得怎么样,你只管放心在这里用兵抗敌便是。你打的越好,把沙俄国人打的越惨,相信我反而越安全。”

左宗棠听完此话,开心的不得了,朗声道:“好,好,好样的,果然虎父无犬子哟。”

曾纪泽笃定道:“相信家父显灵,必然也会支持我俩此次的决定。”

此言一出,一向坚毅的左宗棠,竟然泪眼婆娑,使劲用衣袖擦拭着。

曾纪泽问道:“叔父,可是我提起家父让您不落忍了?”

左宗棠勉强一笑道:“哎,岁数大了,愈发矫情了。”

曾纪泽起身,拱手道:“请叔父放心,我一定不会给家父与您丢脸的。”

左宗棠亲自给曾纪泽斟了一碗壮行酒,敬道:“贤侄,你我今日一别,也许就是天人永诀,来来来,叔父敬你!”

曾纪泽咕噜噜一口气,把酒全部饮下,笑道:“哈哈哈,叔父言重了,贤侄可还没跟您喝够呢,等我从沙俄国回来,定会再找您再畅饮一番。”

左宗棠朗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曾纪泽以为左宗棠所说的“天人永诀”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其实曾纪泽并不知道,他眼前这个看似壮硕的叔父,其实已经到了迟暮之年了。左宗棠所说的唯恐“天人永诀”既是担心曾纪泽的安危,同时也是对自己生命即将枯竭的一种预感,因为最近些时日,左宗棠愈发觉得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心中暗道,或许大限将至了。

同治六年初,这年关刚过,左宗棠连派数人接连往京城呈送奏折,每一封奏折里,左宗棠都用决然的语气,提到了对俄开战的必然性。慈禧一边派人传旨令左宗棠,保持克制耐心等候曾纪泽对俄谈判的最后结果,一边命东北边疆做好备战准备,慈禧也看出来了,她现在已经阻止不了左宗棠在新疆对俄开战了,与其一味的钳制,不如放手一搏,也未尝不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光绪六年二月,左宗棠兵分三路,大举向占据伊犁河谷的沙俄国驻军发动袭击,左宗棠不顾自己的老迈病躯,亲自坐镇中军进行协调指挥。二月到六月四五个月间,左宗棠的西征军气,势如虹连战连捷,将驻扎在伊犁的沙俄军队,几乎消灭了大半,整个伊犁河谷地区,也大半被左宗棠收复。只剩下少数沙俄军队,徘徊在伊犁地区的国境线周边勉强支撑。这时候,虽然战事还未完全结束,但清军的胜局已定。

而不甘自己在新疆失败,恼羞成怒的沙俄国人,虽然不敢在新疆,继续与左宗棠的西征军作战,但依然口出诳言,大放厥词,恐吓清廷言称,他们已从黑海调集了二十三艘铁甲舰,以及十万俄军,不日就会穿越印度洋和太平洋,从东海登陆攻打清廷。从沙俄国驻华大使听到这个消息后,慈禧吓得不轻,甚至都没有打听事情的真假,就急诏最善战的左宗棠火速回京,应对沙俄的东线进攻。

接到慈禧命他火速进京的诏书后,左宗棠不气反笑。

金顺不解的文道:“大帅,何以发笑呢?”

左宗棠解释道:“沙俄虽然地域广阔,但他东部苦寒,少有人烟,东部海港,冬日结冰,不适合做港口。而沙俄西部,从黑海出海的话,又要受到其他数国的钳制,因此,在西洋各国中,就属沙俄国的海上实力最弱。他们当下所谓军舰与增援部队的言论,无外乎是打心理战而已,而朝堂上下却都吓得不轻,你说说,这岂不可笑吗?”

左宗棠的一番言论,让在场众人顿时反应过来,嘴硬是一个失败者最后的倔强,沙俄现在似乎也只剩下了嘴硬,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再次负隅顽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