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出口企业普遍缺乏技术含量,最大的竞争优势是所谓价格低廉,一旦人民币升值过快就会发生全面亏损导致大面积失业,直接影响社会稳定。中国政府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
人民币汇率作为中国的经济主权,政府必定会考虑汇率变动给国内企业所造成的影响。如果人民币汇率升值过快导致企业太受伤,这样的方案就必定会遭到放弃。而现实正是如此。
中国出口企业的现状是:普遍缺乏技术含量,不能从技术要素方面与国外企业竞争,所谓的竞争力主要是价格低廉。而这就存在一个致命弱点:由于中国是制造业大国,产品在国际上没有定价权,所以一旦汇率上升过快就会吞噬掉原来的微薄利润。所以,人民币汇率如果在短期内升值过大,整个中国制造业都会陷入困境,甚至遭受灭顶之灾。
2010年10月10日,香港经济学家郎咸平在中国平安举办的财富论坛上表示,2010年上半年对沿海地区制造业所做的人民币升值压力测试表明,人民币汇率升值幅度一旦超过3%的临界点,达到1:6.625,就会造成灾难,因为中国传统劳动密集型出口企业的利润率才有3%到5%,超过这个界限,不排除发生大面积破产和倒闭的可能 1。
国家商务部对全国重点联系的2000家企业的调查结果显示,这些企业2009年的换汇成本为6.71元/美元,平均利润率只有1.77%,达到近年来的最低点。需要指出的是,这些样本企业的出口规模较大、经营情况相对稳定,全国出口企业的平均利润率更低。从这一点上看,企业用于消化人民币汇率升值的利润空间已经几乎没有。从行业看,受汇率升值影响最大的是纺织、轻工等附加值不高的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 2。
另一项来自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数据显示,从2010年6月19日中国人民银行重申汇率制度改革到9月21日的3个月时间里,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的升值幅度就已经将近2%。而即使这样,美国对人民币汇率升值速度仍然表示强烈不满,要求继续加快人民币汇率升值速度。
当然,受冲击的不仅仅是这些传统企业,所有出口企业都存在承受底线。例如,中国机电产品出口企业由于缺乏自主创新,短期内迅速消化人民币汇率升值造成的损失能力就很有限,事实上,因为汇率升值等因素已经出现单方面违约行为,一些企业因此已经被永远淘汰出局了。
正如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对外经济研究所所长张燕生所说,当出口企业同时面临劳动力成本上升、原材料涨价、外需低迷等一系列冲击时,就可能会因为无力承受而陷入绝境,这就是人民币汇率升值“倒逼机制”的承受底线。不用说,大量的中小型出口企业恰恰是中国吸纳劳动力的最重要载体。
从国际范围看,印度、越南等周边国家水、电、土地等费用与中国相当,它们的劳动力成本比中国更低,一些外资企业已经开始向东南亚和印度转移部分生产能力。可以想见,一旦人民币汇率在短期内大幅度上升,这些出口订单都将纷纷流到周边国家去,从而给中国造成大面积失业,直接影响社会稳定。
中国经济学家非常明白这一点,带头挑起货币战争的美国难道不清楚吗?显而易见,它们有着政治、经济两方面的考虑,并且十分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搞垮中国经济。
例如在日本,日元汇率大幅度升值对日本经济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更夸张的是,居然日元汇率在某一天内就升值3%以上,这在汇率史上是很少见的。实际上,这就是金融市场上的一种过度反应 3。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向不主张干预汇率的日本政府不得不出面进行干预,而这也得到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和欧洲中央银行的默许。
但日本的情况和中国不同。日本经济空心化程度很严重,也就是说日本企业的主要市场在国外,日本本土的国内生产总值(GDP)与国民生产总值(GNP)相比要小得多,所以日本的优势是,可以通过海外市场来转移日元汇率升值造成的风险。但中国的情形恰恰相反,中国的GDP规模要大大高于GNP。
从这一点上看,日元汇率的大幅度升值对日本经济发展有影响,但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很小;相反,日元汇率的大幅度贬值也是如此。所以说日本是一个相对稳定的经济体,中国就不同了。
例如,每年的圣诞节前都是玩具销售旺季,2010年则有些特别,明明是玩具生产旺季,中国厂家却不敢接单,原因就在于人民币汇率的节节攀升导致原来的订单不但无利可图,而且还要冒着巨亏的风险。
上海一家玩具生产企业2010年8月刚刚签下出口到美国的玩具加工合同,就因为人民币汇率升值过快,仅仅到国庆节就不敢继续生产下去了。按照合同规定,这些玩具全部交货后,美国进口商要在收到货物后33个月内付款,谁知道这33个月内人民币汇率会上升到多少呢?
据业内规矩,这33个月的结款期已经算短的了,其他同行的结算期更长、变数更多。更不用说,国庆节前后正是接手第二年订单的最佳时机,由于吃不准人民币汇率上涨幅度,送上门来的订单也不敢接。
为了规避汇率风险,业内的惯例是对原来已经签订的出口合同反复和进口商进行协商,希望能改用浮动汇率来结算,但基本上都会遭到对方拒绝。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维持生存,出口企业只好留下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客户“友情合作”,其他的生意就只好放弃了,因为你做得越多亏得就越多。当然你也可以提高出口价格,但价格提高后业务当然就萎缩了,因为进口商完全可以把订单送到菲律宾等国去加工 4。
为了保护本国企业、保护民族工业,任何一国政府都不会对汇率升值幅度过大坐视不管的,中国政府也不例外。
1 潘玉蓉:《郎咸平:人民币升值若超3%中国制造业将陷困境》,2010年10月13日南方日报。
2 雷敏:《人民币短期大幅升值将令出口企业不堪重负》,2010年9月30日新华网。
3 鲍闻博:《人民币不具备大幅升值基础》,2010年9月25日理财一周。下同。
4 忻尚伦:《小企业主:圣诞节后的订单“很烫手”》,2010年10月1日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