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的生活领域里,音乐的用途非常广泛,哀乐令人伤心,和乐令人和谐,军乐令人振奋,圣乐令人心净。音乐没有人我的隔阂,可以通于古今中外,是有情世界共同的语言,无论是风声雨声、流水激石,或是虫鸣鱼跃、兽吼禽鸣,乃至人类男女老幼的喜怒哀怨之声,一切音声分别产生不同层次的共鸣,形成一种自然的乐章。所以,凡是真善美的音声,都是宇宙万有的力量,也就是美妙的音乐。
音乐在佛教里,是十供养之一。雅正和谐的音声,对教化人心有莫大的功效。波斯匿王率领大军征讨鸯伽摩罗,路经祇园精舍,听到呗比丘唱诵梵呗,军队马匹都被其音声摄受,连波斯匿王也感动得杀心尽除,使得即将爆发的一场战争因此而消弭于无形。《大智度论》说:“菩萨欲净佛土,应求好音,国中众生闻好音声,其心柔软,心柔软故,受化较易。”[1]在极乐净土里,音乐就是主要的教化工具,《阿弥陀经》云:“彼佛国土,常作天乐。”“是诸众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彼佛国土微风吹动,诸宝行树及宝罗网出微妙音,譬如百千种乐同时俱作,闻是音者,自然皆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
佛教音乐[2],可远溯于印度文化中的“吠陀”。古吠陀时代盛行歌咏偈颂,佛陀沿用其法,采伽陀,即偈颂,作为弘扬佛法的方便,并且允许比丘专作“声呗”。在《十诵律》中,佛陀赞许跋提比丘:“听汝作声呗,呗有五种利益:一、身体不疲;二、不忘所忆;三、心不疲劳;四、声音不坏;五、言语易解。”梵呗[3],就是以清净曲调赞颂十方诸佛菩萨的真理法言。《南海寄归内法传》里记载,唱诵梵呗具有“能知佛德深远,能体悟佛法,能令舌根清净,能得胸脏开通,能处众不惶不惧,能长命无病”等六种功德。
梵呗音乐可摄受人心,当梵音一起,可以令人妄念顿消。佛世时,天人作乐赞叹,成为法会中的盛事。马鸣菩萨作戏曲《赖咤和罗》,就度化了五百位王子出家;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用铜锣、皮鼓、横笛、螺贝、弓形竖琴等作为乐器,推广佛教音乐,以陶冶人民的性灵。公元2世纪中叶之后,迦腻色迦王倡导梵呗,盛极一时,甚至传到于阗、疏勒等地。公元6—7世纪时,戒日王亦以梵呗音乐作治世教化的方法,甚至传播越过葱岭、天山南麓,以龟兹为发扬中心;另经天山北麓,以高昌为盛行之地。藏传佛教根据《大日经》中说:“一一歌咏,皆是真言;一一舞戏,无非实印。”有专职表演乐舞的僧众,被称为“乐神”。
佛教初传中国,最早有比丘改编民曲或宫乐,逐渐成为中国佛教音乐的特色。《高僧传》载:“天竺方俗,凡是歌咏法音,皆称为呗。至于此土咏经则称为转读,或称梵音。”三国时,曹植在渔山听海潮音,谱为佛教音乐,称为“渔山梵呗”;南齐晋陵王萧子良,曾请高僧造“经呗新声”;梁武帝更推动佛教音乐,以制正乐,演说佛法,集合儿童青年歌唱佛曲;甚至于“无遮大会”、“盂兰盆会”等仪礼中加入赞呗、朝暮课诵、唱诵法言,从此梵呗与中国传统的音乐互相融和,寺院因而成为传统音乐的保存与发扬中心,宋代大儒程明道曾观云门上堂,两序肃仪,钟鼓清音,不觉叹道:“三代礼乐,尽在斯矣!”
从南北朝到初唐,僧众在佛教音乐上都有很高的造诣,如道照、昙宗、智周、法称等人,个个都是“尤善唱导[4],出语成章”,“唱说之功独步当世”。而敦煌石窟中所发现的大量“唐曲”,以演化佛教经义为内容,是一革新的唱说,再加上歌曲的新文学体制,称为“俗讲”,首开中国佛教音乐民歌化的风气。
近代太虚、弘一两位大师合作《三宝歌》[5];黄自先生亦谱有《目莲僧》、《佛曲》等多首,后有李炳南、心悟、星云及杨咏谱、吴居彻、李中和、萧沪音,有的作词,有的谱曲;甚至有慈惠、慈容等佛光山诸位法师,在台北“国父”纪念馆、台北音乐厅、香港红磡体育馆以及日本、欧洲、美、加等地,以“梵音海潮音”作为传教的工具。佛教文化服务处则录制唱片发行;佛光山录制卡带、CD跟进;花莲和南寺运用多媒体,有的通过计算机动画,有的通过计算机网络弘法,可以说现在已达到“乐声所至,不言而化”了[6]。
【注解】
[1]入于耳根者,称为音声。佛陀或以光明,或以佛身,或以香饭、衣服、卧具等济度众生,总称为佛事。佛经中对说法音声有重要表述,《华严经》云:“以音声作佛事。”《法华经玄义》卷八上:“如佛在世,金口演说,但有声音诠辩,听者得道,故以声为经。”《维摩经略疏》卷十:“此间耳根利故,用声尘起之。未必但有声尘,便无五尘,如此间以声为佛事,亦放光明,亦香云、香盖、衣服等,以为佛事。但从胜者为正,其余是傍,故的判声为佛事。”又据《净土五会念佛略法事仪赞》序载,以弥陀法王四十八愿之名号为佛事。盖由读诵、唱名等,而得往生的利益,又闻法音,自然不生起尘劳、垢习,凡此皆为声佛事的例证。至后世,乃至以歌舞音曲等之供养,亦为音声佛事的一种。
[2]佛教音乐,约起源于公元前2000—公元前1500年左右,记述梨俱吠陀歌咏方法的娑摩吠陀为其肇始,依此而奠定梵呗的基础。佛教伽陀(意译孤起颂),即承此方,佛陀亦依此传予跋提比丘、优婆利尊者、目连、阿难、难陀、婆耆舍等。呗比丘,形貌虽丑,然音声极佳,波斯匿王曾率军远征鸯伽摩罗,路经祇园精舍,逢呗比丘歌咏梵呗,军马皆被摄而止,消弭了一场战祸。至阿育王时代,佛教音乐的种类甚丰。其后,印度佛教音乐经过西域诸国,大举流传于中国唐室宫廷,促成唐朝舞乐的高度发展。佛教音乐所用的乐器有: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公元2世纪以后亦使用在下部雕有舟形共鸣胴的五弦琵琶。传云,佛陀于灵鹫山说法时,因怜悯盲目弟子岩窟尊者,用弦乐器伴奏,唱颂《地神陀罗尼经》。此盲僧琵琶,至阿育王之子鸠那罗失明之际,始被推广使用,后亦随佛教传至中、日等地。大乘佛教兴起后,每于盛大供养会上采用歌舞庄严。大规模的佛教歌剧,始于公元7世纪戒日王所作的“龙王之喜”。公元7世纪末,佛教音乐转移至缅甸、泰国、柬埔寨、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地区。在缅甸,使用七音阶之法,与印度同,佛教声明于此盛行,乐器方面则使用印度2世纪顷舟形胴付弓形的庄恩(古代为七弦,后来改为十三弦),此外则是该国的传统乐器鳄琴与传自泰国的打击乐器基旺。在泰国,系以东南半岛南部吉蔑族的独特民族音乐为基调,再使用中国传入的乐器。在柬埔寨林邑国地方,盛行印度佛教舞乐,例如公元736年于日本传播印度舞乐的林邑国僧佛哲,为极负盛名的舞乐研究者。此外,从12世纪安哥寺雕刻观之,古印度乐器较少,反而主要使用南洋系统的乐器,由此可知,泰国、柬埔寨的佛教音乐乃异于印度的独自形态。于印度尼西亚,因以南传佛教为中心,故甚少举行大规模的佛教歌舞,而爪哇岛东面的巴厘岛则遗存印度教舞蹈遗迹,其舞姿具有强烈的印度色彩。在西藏方面,喇嘛左手持铃、右手执锡杖以作为礼拜音乐的主体,其他作为仪式音乐者,有单旋律的齐唱与乐器的伴奏。较为常用的乐器有长型喇叭、属于敲打乐器的铃、钹等,另外有遗自苯教、以人头骨做成的二面鼓及以人的大腿骨做成的纵笛。在中国,自东汉即开始有汉译经典,然却无佛教梵呗歌诵唱法,至三国时代,康居之僧来蜀,而有伊朗式歌唱法,直至魏武帝第四子曹植(陈思王),素有音乐天才的美称,相传游渔山(山东东阿县)时,闻空中梵天之赞,深有体会,摹其音节,写为梵呗,遂删治《太子瑞应本起经》,作《太子颂》,又著《菩萨睒子颂》,此乃合汉曲制梵呗之始,中国声明亦于是时奠基。至唐代8世纪左右,中印度佛教学者善无畏、金刚智、不空等至中国朝觐,印度式梵呗始渐流行。
[3]乃以曲调诵经、赞咏、歌颂佛德,又作声呗、赞呗、经呗、梵曲、梵放、声明,略称梵。呗,全称呗匿,又作婆师、婆陟,即赞叹、止断之意。因依梵土(印度)曲谱咏唱,故称为梵呗。记录梵呗的书册,称为呗策。又清晨唱偈、诵经的声音,称为晓梵。密教的梵呗,则特称密呗。佛陀虽禁止以婆罗门法的声调读诵经文,然因声呗有医治身心疲劳及强化记忆的作用,故允许唱诵。佛教东传,译经者众,诵呗者寡,因梵音多复音,汉语单奇,若用梵音咏汉语则声繁偈迫,以汉曲咏梵文则韵短词长。故以汉曲歌咏梵文,或梵腔咏汉语均属不易。中国赞呗源于曹植感渔山梵声而制梵呗。吴国支谦亦依《无量寿》及《中本起经》制“赞菩萨连句”、“梵呗三契”,今皆亡轶。后有吴的康僧会依《般泥洹经》卷上,造“敬谒法王来,乃至名显若雪山”一阕,世称“泥洹呗”。其后,以印度声律读诵汉译经文,始广为流行。《梁高僧传》卷十三列有经师一编,专述转读及梵呗,并列有帛法桥以下十一名最擅于赞呗者。东晋以后,南齐竟陵王萧子良推行梵呗最热心,相关著述甚多。至唐代,梵呗渐盛于民间,遂立梵呗为译经道场九种职位之一。梵呗流传以后,音调因地域而有参差,主要为南北之分。梵音所以有南北二体,系由于授受渊源不同,亦各有特长。唐代以前流行的梵呗有:如来呗,又作如来梵、行香梵(行香赞佛时所唱),出自《胜鬘经》的二偈:“如来妙色身,世间无与等,无比不思议,是故今敬礼。如来色无尽,智慧亦复然,一切法常住,是故我归依。”云何呗,又称云何梵,出自《南本涅槃经》卷三之二偈:“云何得长寿,金刚不坏身?复以何因缘,得大坚固力?云何于此经,究竟到彼岸?愿佛开微密,广为众生说。”处世呗,又称处世梵,出自《超日明经》卷上之偈:“处世间如虚空,若莲花不着水;心清净超于彼,稽首礼无上圣。”《菩萨本行经》赞佛偈“天上天下无如佛”。又梵呗分初呗、中呗、后呗三节。如来呗前一偈“如来妙色身”偈文,唱于一般法事之初,称为初呗。若讲经法会,则以云何呗第二偈“云何于此经”偈文为初呗,又称“开经梵”。如来呗后偈“如来色无尽”偈文及“天上天下无如佛”赞佛偈,系法事中间所唱,称为中呗。处世呗用于法事后,称为后呗。此等梵呗之偈文,称为梵音偈。云何呗及处世呗至元时犹见流行,但近世讲经已改唱钟声偈、回向偈代替云何呗、处世呗。佛寺赞呗一科称为唱念,名山大刹于结夏安居时,以习唱赞颂为日课,称为学唱念。唱念内容除“水陆道场仪轨”、“瑜伽焰口”等佛事外,古德赞颂多于课诵、祝延等举唱,有六句赞及八句赞等。六句赞,“香赞”,有数种,主要代表作品为“炉香赞”;北方另有一种赞谱称为“迓古令”,赞词共十条,又称“十供养赞”。此等皆于法事开始时唱,以启请诸佛。八句赞,多于诵经之后,法事中间唱之,又称大赞。如三宝赞、弥陀赞、药师赞。唱念之记谱法,只用点板,以铛铪等敲唱。其音量大小、音阶高低及旋律过门等,均依口授。梵呗传入日本,始于奈良时代,为四法要之一,平安朝时,真言宗系的声明,与天台宗系的声明,二系统并行。前者有进流,后者则有大源流。
[4]唱导,系有关经典的讲演说话,就经文而讲。又称讲经、讲说、唱说、说法、讲导、宣讲、宣唱。唱导一词,出自《法华经·从地踊出品》卷五:“是四菩萨,于其众中,最为上首唱导之师。”据《梁高僧传》卷十三载,昔时佛法初传,于时斋集,止宣唱佛名,依文致礼,至中宵疲极,事资启悟,乃别请宿德升座说法,或杂序因缘,或傍引譬喻。其后,庐山慧远每于斋集自升高座,先明三世因果,复辩一斋大意,后代沿袭,遂成永则。佛世时,舍利弗曾为上座,唱导颇佳。《梁高僧传》卷十三复列举中国当世著名的唱导师,如道照、昙颖等十人。《续高僧传》卷三十杂科声德篇列举慧明、立身等人;《宋高僧传》卷二十九、卷三十杂科声德篇亦举出唱导家法真、无迹等。《梁高僧传》卷十三有唱导师所必须具备的四种条件,即:声,吐音嘹亮则可洗涤尘心;辩,论难时的应变能力;才,出口成章,临时采博;博,博通经论书史乃至民间技艺。唐代时,为使佛法普及,“唱导”演化为“俗讲”。为使民众易于理解,于是选择教材,融合转读、赞呗、讲经说话。唐曲,是一种革新的唱说再加上歌曲的新文学体制,以演化佛教经义为内容,首开中国佛教音乐民歌化的风气。《续高僧传》收录数篇唱导时所用的种本、词章、忏悔文、唱导文等。从《广弘明集》所收二十余篇广被依用的唱导文,大多为罗列华丽辞藻所成的表白体,如真观的梦赋、王僧孺的礼佛唱导发愿文十数首、忏悔礼佛文、**文等。此外,中国分类编排有关佛教故事的《经律异相》、《法苑珠林》、《诸经要集》以及感应传、往生传、灵验传之编纂、流布皆与唱导有密切关系,故唱导为佛教文学的基础。日本的唱导,始于7世纪左右圣德太子时,于中世时,与平民的日常伦理生活相结合,更加平民化,唱导亦渐成为独立而专业的工作,专事技巧。唱导亦为日本的艺能、文学形成与发展的要素,由宗教信仰产生内省功夫及敏锐逻辑、伦理能力,赋予日本文学于思索方面的新生命,提供艺能、文学创造的题材。
[5]由太虚大师撰词、弘一大师谱曲的“三宝歌”,首开佛曲新声创作的风气,被佛弟子奉为教歌,广为传唱。弘一大师生前作品,经后人选出十首具有佛教意味和园林思想的歌曲,印行出版成《清凉歌集》。
[6]现代佛教界掀起梵呗、圣歌热潮,以音乐弘法。近代有许多法师致力于佛化歌曲作词,音乐家杨咏谱、李中和、吴居彻等居士协助作曲,后由佛光出版社编选出版《佛教圣歌集》。“佛教歌咏队”的成立及“弘法音乐会”的演出,逐渐普及,使传统佛乐及音乐创作多元化,相关文教机构的成立,更提供佛教音乐交流的管道。星云于1954年在台湾宜兰组织佛教合唱团,首创“佛教之声”节目,领导佛教青年定期至“民本”电台播音,并于各种佛教活动中加入现代式的佛曲演唱,让佛教音乐走入社会大众的心里,也接引许多佛教青年。1957年,星云带领宜兰青年歌咏队,灌制佛教史上第一张佛教唱片,后来陆续灌有六张十英寸的唱片,收录二十余首佛曲,是空前的作品,亦是划时代的创举。佛光山首度于1979年,假台北“国父”纪念馆举行“梵呗音乐会”;1990年“佛教音乐梵呗弘法大会”再次造成轰动;1992年起,每年于台北的音乐厅和戏剧院表演“梵音乐舞”,将佛教的梵呗音乐带入音乐殿堂,提升佛教音乐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