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王则尧带着李自成的招抚条款来到山海关……(1 / 1)

三月二十七日黄昏,王则尧带着二十名亲兵,向山海关城西八里远的一个小镇——红瓦店走来。

王则尧,原密云巡抚,山西人,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其貌不扬,性聪敏,有辩才,为官清正,在京畿一带,颇为人们所推崇。三月二十日,大顺军派出一队游骑来到密云城下,向士卒散发檄文和投牌,王则尧得知北京已陷,崇祯已殁,便在城头插起“顺天佑民”的黄旗,归降了大顺。三月二十一日,闯王派专骑把他请进北京,安歇在李岩的军营,当晚即被闯王召见,任以“兵政府尚书”之职,并委以招抚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之责。这真是他为官二十年来的奇遇啊!

几天来,他的心情一直处于激动和欣喜之中。他的副手唐通将军,又是吴三桂的朋友,更增强了他此行的信心。今天午后,他接受了唐通将军的提议,为了消除吴三桂的疑虑和惊慌,他让唐通率领两千兵马驻扎于红瓦店西北十里的村庄里,自己带着二十名亲兵走进了红瓦店。

谁知王则尧刚走进红瓦店大街,突然有两支队伍,约三百人,从两边杀出。在雷霆般的一阵呐喊声中,他的二十名亲兵全部倒下马鞍,有的连宝剑尚不及抽出。他也被拿下马来,五花大绑地被押进红瓦店西头的一座院落里。

一个身高七尺、满脸络腮胡子的将领,用洪钟般的嗓音,询问他的姓名、职务和来此的目的。他一一做了回答,并郑重说明,自己是奉大顺永昌皇帝之命,特来招抚吴三桂将军的,并申明带有永昌皇帝的敕书和吴襄将军的书信,现在唐通将军手里。那个将领没有听完他的话,就把手猛然一挥离开了,而两个操刀执戈的小校却扑了上来,把他捆绑在院子里的一棵桑树上。他正要询问刚才那位将领是谁,刚一张口,那个挥刀的小校,一把抓下他的帽子,塞进他的嘴里。他的头发也散扑在脸上,真的成了阶下囚。

接着,一阵马蹄声从墙外疾驰而过。是去进攻唐通将军的吧?他急得直跺脚,但有口难言,反招来了小校的一阵臭骂和鞭打。

事情发生得是这样突然,二十名亲兵丧生得又是这样可怕,王则尧原是一个文官,惧愧塞胸,心上只有一个想法在翻滚:

“完了!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完了,对不起闯王啊……”

一个时辰以后,一阵狂风暴雨把王则尧从昏迷中惊醒。他觉得身上冷得出奇,不住地打战,树干上淌下的水流,灌进他的后襟,浸着他的脊梁,迎面扑来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落进他的前胸,真是从前心凉到后背啊!他睁大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门洞的刀矛在雷电中闪光。吴三桂的士卒仍在看押着他,他想叫,嘴里堵着湿淋淋的帽子啊!

也许是士兵中有人怜悯他,也许是士兵们也感到雨夜的寒冷,也许是小校怕他这样死去不好向上司交代,他被一个士兵从桑树上解下来,仍然是五花大绑地推进屋子里的土炕上。热炕蒸腾着他湿淋淋的躯体,真是热得发淏,潮得钻心,温烫得关节冒汗!

突然事件的打击和冷热蒸腾的洗礼,王则尧有口难说的委屈,变成了对闯王和大顺政权的思念。他闭着眼睛,默默地想着,追索着归顺闯王几天来心境的变化:

“一个从大明衙门走过来的人,为什么对大顺朝廷这样感兴趣呢?一个前半生咒骂流贼祸国的人,为什么突然对闯王诚心折服呢?是因为‘兵政府尚书’这个职位吗?这个职位给予自己的第一个礼遇,就是这大雨的浇淋和这热炕湿衣的蒸腾啊!就在这样的境遇中,自己不是还在思念闯王吗?

“在旧的衙门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官场上的世情变幻,使自己看清了明朝的头脑和内脏。猜忌多疑、不明下情的皇帝,带着一群互相倾轧、撒谎撂屁的文臣武将,能不跌台吗?明朝的灭亡,大势所趋,心底只剩下无可奈何的惋惜了。惋惜是什么?是感情上的一种凭吊吧?

“与义军的接触,是那样令人感到新鲜、惊奇和羡慕。义军将士作战的勇敢,为人的坦直,将领士卒间关系的随和亲切,使自己看到人间的一种新人。这也许是倾心于闯王的第一个机缘吧?特别是闯王三月二十一日深夜的紧急召见,竟然使自己完全倾倒了……

“林园里褪了色的军帐,军帐里粗糙简陋的桌椅,住着一位赫赫有名的、即将君临天下的帝王。当时,自己目瞪口呆了:天下有这样的皇帝吗?”

“在军帐里的木椅上,刘宗敏、李岩竟然和闯王平起平坐,用同样的茶杯饮茶,用同样的口气说话,同样纵声大笑。当时,自己心醉神迷了。天下有这样的君臣吗?

“在军帐门口,闯王竟然亲自拦阻跪倒拜见的降臣,而且挽至身边落座,毫无做作,毫无虚情,坦坦****地说:‘在朝廷里,我们是君臣,三跪九叩自古相传,我不更改。在这里,我们是朋友,如果还要三跪九叩,还有友情吗?’当时,自己茫然了,但也彻悟了:这就是闯王力量的所在吧!

“闯王的谈话,不仅坦率地表示了对自己的信任,也入情入理地阐述了招抚吴三桂的诚意。对吴三桂没有率师勤王,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这个拖延不前的行动,不仅帮助了义军,避免了双方将士的伤亡,更重要的,是坚守了关门,防止了东虏的侵扰。历代有这样公允的帝王吗?闯王从明朝对东虏的迁就、退让和暗中议和,谈到吴三桂的观望、疑虑和徘徊,既申明了抗击东虏的决心,又表达了对吴三桂的希望,并对吴三桂招抚后的地位和利益,都作明确的优容安排。闯王向自己展现了一颗光明磊落的心。自己呢?鸟择良木而栖啊……”

在默默的思索中,蒸腾的苦楚减轻了,对死亡的来临轻蔑了,一股倔强不屈的力量在心里爆发了。王则尧猛然翻过身来,口中的堵物脱落了,他仰面高声喊道:

“‘士为知己者死’,未完成闯王的重托,我死而有憾啊……”

屋里屋外看押他的小校士卒,都愣神了。

三月二十八日清晨,王则尧身披绳索,被窝趴在一辆马车上,在三十名骑兵的押解下,走出了囚禁的院落。他以为要去郊外的刑场就刑了,心里充满了愤怒和遗憾,同时,一个奇特的念头也浮上心来,如果唐通此刻能来这里,自己就不会这样糊里糊涂死去了。他抬头向西北方向望去,根本没有唐通的影子。倒霉啊,死在这些只知遵命杀人的小校士兵手里,真是窝囊啊!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是闯王的兵政府尚书,不能给闯王丢人,他一“骨碌”猛地坐起,挺胸张目,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概涌上周身。可是,清晨的薄雾笼罩着红瓦店大街,两边的店铺还没有开门,街面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的心境不禁有些凄然了。

马车走出红瓦店,沿着官道,一直向东行。山海关城楼高耸的影子,在来自海面金色阳光的斜映下,显得十分清晰和雄伟。王则尧心里陡然亮了:不是去刑场就刑,而是押往山海关监牢啊。他紧张的心绪松弛了,肃穆之态也随之缓和下来。

王则尧是第一次来到山海关,对这里的地形是陌生的。从北京出发时,他曾粗略地看了一遍山海关的地舆图,对一些重要的关隘和名胜,头脑里有个粗略的轮廓,在北京至山海关七百多里的行进途中,唐通又为他讲述了这些关隘名胜的历史和传说,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与唐通相约,在完成闯王的重托之后,一定要遍游此处的山川形势,访姜女庙、二郎山,游九门口、角山寺、一片石,登长城一览塞北,临碣石以观沧海……现在看来,都是烟云幻梦了。

马车走近山海关的西门,突然向南一拐,绕过城墙的西南角,宁海城和澄海楼出现在他的面前。王则尧心头一振:不是去监牢啊!他在惶恐中思索起来。

吴三桂在澄海楼召集诸将商议之后,对李自成的畏惧、猜疑并没有消失,而投机、揣摩、捭阖的想法占了上风。他一面命副将杨坤立即去红瓦店西北十里的村庄里以礼迎接唐通,表示对闯王的友好,一面在宁海城大营里,用特殊的方法接待王则尧,以摸清闯王的真实意图和北京的实际情况。他认为,王则尧是个文官,从嘴里是容易掏出东西的。

宁海城大营今天格外森严,在进入辕门的广场上,吊打着两个士兵。据说,这两个人都是在丰润返回山海关的途中,准备逃跑投奔闯王的;在议事厅的台阶下,一队操戈执刀的士兵,正在把一个遍体鳞伤的小校押进囚车,准备在游街示众之后斩首。据说,这个小校,是在军营中散布闯王入京消息的。在议事厅里,身穿黄甲黄胄的亲兵,分作两列,从大厅门口一直排到高台前。宝刀出鞘,在一片闪亮的银光中,吴三桂着甲戴胄坐在高台的桌案前。他神态肃穆,但目光却露出焦虑之色,等待着王则尧的到来。

马车走进大营,王则尧被两个士兵架下马车。辕门内的森严气氛,使他立即明白这是吴三桂的大营。一边被吊打的士兵“嗷嗷”地惨叫着,他定睛一看,一个中年士兵已奄奄一息,旁边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士兵,额头上有一条翻开的鞭痕,血流满面,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怒睁着,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阶下被囚在木笼里的小校,已在闭目等死,木笼边的叫骂声,使他立即明白了吴三桂的态度。他心头一颤:“完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也许因为这心头的一颤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在这一颤之后,心绪反而镇静了。他抬头向四周坦然一望,挺胸昂首走进了议事厅。

走过穿着黄甲黄胄的行列,在刀剑冰冷的寒光里,他发现大堂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英俊将领,这个人准是吴三桂了。一种凛然刚烈之气涌了上来,他直立于堂前,昂首怒目,用犀利的目光,向吴三桂望去。架着他的两个士兵高喊一声:“跪下!”他根本没有理睬,反把胸一挺。士兵抬起脚,随着又一声“跪下”的喝声,向他的两腿弯处踢去,他两腿一弯跪倒在地,但又立即站了起来。士兵恼怒了,正要第二次抬脚,大堂上的吴三桂开口了:

“你是什么人?敢在本帅面前逞强?”

王则尧此刻已经是全豁上了,所以,气也刚了,胆也壮了,连回答也来得刚劲利索了:

“大顺兵政府尚书、永昌皇帝特派使者王则尧。头可断,决不屈膝!”

“可是大明密云巡抚王则尧啊?”

“正是前朝大明密云巡抚王则尧。大丈夫不更姓改名,杀剐由你!”

吴三桂猛击桌案,随而发出几声讥笑:

“好一个不更姓改名的大丈夫,却为何叛国投敌?”

吴三桂这么一问,倒使王则尧憋鼓的“必死”念头缓解了。他转头向吴三桂看去,击案声是响亮的,提问声是严厉的,神态是肃穆的,但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却是迟疑焦虑的。王则尧熟悉大明官场上的一切,他立即察觉到吴三桂心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的态度也随而缓和了。对吴三桂提出“叛国投敌”这类问题,几天来他曾多次想过。也许出于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他已寻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吴三桂这么一提,正好为他提供了一个表白自己心迹的机会。于是,他报以笑声,昂首问道:

“将军责我‘叛国投敌’,请问:我‘叛’何‘国’?”

“堂堂大明。”

“将军差矣!君父崇祯皇帝殁于三月十八日深夜,北京陷于三月十九日黎明,京师朝臣、太监、军民人等迎接永昌皇帝于三月十九日正午。此刻,大明已亡,国在何处?三月二十日,王则尧于密云顺天佑民,何叛之有?至于敌国,自明以来,屡屡入边侵扰中原者,只有东虏。君父崇祯皇帝在临殁之时,亦未忘东虏之害……”

吴三桂冷喝一声:

“一派胡言!”

“不,千真万确。三月十八日,永昌皇帝围攻京都之时,曾派归顺太监杜勋缒城入见君父,转达了永昌皇帝的旨意:若崇祯自行退位,献城纳降,当封以宋王,大顺将以中原社稷为重,即遣重兵劲旅赴辽东,制止东虏入侵。君父当即颔允。此事不惟杜勋一人,是朝廷许多臣子的所见所闻。王则尧前来招抚将军,不惟是奉大顺永昌皇帝之命,也是尊奉已故君父之遗愿。‘投敌’之罪,与王则尧是断然无涉的。”

“利口狡辩。闯王给了你什么好处?”

“王则尧**之功,但闯王所赐,十分优厚,除‘兵政府尚书’一职外,还有王则尧二十年来从未得到的信任和重托。王则尧遇到明主了。

“将军,闯王为人,光明磊落。对将军‘据卫拒徙’之举,给予极高评价,认为不仅有助于大顺兵马入京,而且有功于边关防守。将军不觉有知音相遇吗?

“将军,闯王行事,至诚至公。三月二十日,明廷官员八百多人,俱向大顺报到,闯王当即录用九十六人。这九十六人,都是为官清廉或稍有功绩的老臣,京城黎庶闻讯而欢呼。将军之父吴老将军,亦在九十六人之列,吴府已由制将军李岩派兵保护。将军,这难道不胜崇祯百倍吗?

“将军,闯王爱民,亘古未有。三月十九日,闯王入城,拔去箭镞,连发三矢而传令:‘军兵入城,有敢伤一人者斩之。’果然,大顺兵马入城之后,秋毫无犯,买卖公平。如今,市民欢欣,街衢熙攘,铺店兴隆,万业俱安,京都又恢复了昔日之繁华。而闯王的辕府大营,仍然是林木间的几顶发旧的帐篷……”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停落在大厅门外,接着是几声战马的嘶鸣。吴三桂霍然而起,纵声大笑,打断了王则尧慷慨的陈述:

“来人!”

两个执刀的亲兵跪倒听令。

“给兵政府尚书王大人松绑!”

亲兵头目愣住了,王则尧也愣住了。这时,杨坤与唐通挽手而行,谈笑中走进了议事厅……

李自成的招抚条款,吴襄的书信和王则尧、唐通的说词,终于使吴三桂动心了。三月三十日深夜,吴三桂在澄海楼宴请王则尧和唐通之后,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看着李自成的“敕书”思索起来。

……一、以五万银两,犒劳关宁有功于边关防守之师。二、宁远铁骑,边关劲旅,吴将军久居关门,谙悉敌情。兵不易地,师不易主,仍驻关门,以御东虏。三、吴府在京财产,当予妥善保护,不使一砖一瓦遗失。四,晋封吴将军侯爵……

“闯王真是出手不凡啊!自己为崇祯卖命十多年,最后才赏了一个‘平西伯’,小气的崇祯,如果不是为了平定西来的闯王,恐怕连这个‘伯’也不给啊!大顺将领们,浴血创业十多年,今日封‘侯’的,只有刘宗敏、田见秀、李过、刘芳亮、袁宗第五人。李岩文武兼备,战功卓著,也不曾封‘侯’啊!与刘宗敏、田见秀并肩而‘侯’,也不屈自己了……

“闯王毕竟比崇祯高明啊!‘兵不易地,师不易主’,不就是承认自己在宁远的王国吗?而对北京家产财富明白无误的表示,足见闯王知人之深。王则尧说‘知音相遇’,也许并非浪语……

“但这些都可靠吗?闯王真的改变了以往的方略,向历代帝王之风靠近了?父亲啊,为什么不派家臣袁懋功前来,通告北京的真实情况呢……”

吴三桂拿出吴襄的书信,一字一句地琢磨着:

……君逝父存,汝宜早降。鸟择良木,臣事英主,朝代更迭,自古依然。不失通侯之赏,犹全孝子之名,此其时也……

“‘不失通侯之赏,犹全孝子之名’。这是父亲在呼唤自己啊……”

这时,游击郭云龙悄悄走进了客厅。他见吴三桂在抚额沉思,便轻轻关上了客厅的门,轻步走到吴三桂身边。吴三桂发觉了,以为郭云龙关于归顺闯王的事有所密述,便轻轻说道:

“说吧,是降好呢?是抗好呢?……”

“是降是抗?全凭大人定夺。大人,宁远被清兵占了……”

吴三桂陡然站起,看着郭云龙,神情震惊而发呆。

“昨夜,清兵突然由锦州奔袭而来,约五千兵马,天亮时,占领了宁远城。据报,率领这支兵马的,是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

吴三桂心里更加慌乱了。他知道,谭泰是在多尔衮提出“誓雪宁远之耻”后来到锦州的,几个月来,总是以书信“招抚”相通。如今突然袭取宁远,说明清廷的方略已变,可能要向山海关进击了。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郭云龙见吴三桂陷入更加苦恼的沉思中,便悄悄提醒道:“王则尧和唐通前来,是不是被清廷探知了……”

吴三桂也想到这一点。在自己的大营里,清廷的暗探多着呢,副总兵官祖泽溥是自己的表弟,不就是最大的暗探吗?不,是明探,是自己有意安排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为了保住宁远的地盘,只有利用闯王的兵力和声威来要挟清廷了。闯王不是要制止东虏入侵吗?那就先收复关外重镇宁远城吧!

吴三桂在反复思索之后,在山海关演出了一出归顺闯王的活剧:

四月二日,宁海城大营彩旗蔽空,锣鼓喧天,关宁铁骑接受大顺永昌皇帝的犒赏。王则尧在大会上宣谕了李自成的敕书,吴三桂跪拜接旨。是日,全军大宴,直至深夜。

四月三日,在一片石的沙滩上,战鼓咚咚,战马萧萧。唐通率领的二千名蓝衣白帽大顺军,接管了一片石防区。大顺军与吴军实行分段联防,摆开了共御清兵的阵势。

四月四日,吴三桂复信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接受犒赏,臣服大顺。并定于四月五日进京拜职。

三天来形势的变化,使沉闷的山海关沸腾了。市民们燃放鞭炮,结队庆祝,大顺皇帝李自成的名字在街巷衢道传颂,吴三桂的名声也随而大增,“吴侯”的称谓,不仅行于军营,而且行于黎民百姓之中。王则尧更是欢欣无比,他忘了周身的疼痛,忘了几天的惊恐和委屈,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连续接见山海关的缙绅、商贾、官员,广布大顺永昌皇帝之德,并与吴三桂约定,于四月五日卯时启程,入京复命,晋见永昌皇帝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