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一月上旬起,八旗兵马在“誓雪宁远之耻”口号的激励下,在各地开展了冬季围猎和骑射。寒风里的呐喊,雪原上的马驰,山林猎场的追逐,使一向沉寂的辽东冬天沸腾起来,也使多尔衮的勃勃野心蠕动起来;眼前虽不具有皇帝的尊荣与权力,但八旗兵马听从了调动,现时应向六部的权力伸手了。
一个多月来,由于主管六部权力的亲王郡王都奔向围猎地区,六部政务出现了混乱,所谓“盈庭聚讼,纷纷不决”,没有主管的亲王郡王点头,什么事也定不下来。多尔衮十分聪明地抓住了这个机遇。
多尔衮在与济尔哈朗几次商议之后,于十二月二十三日在凤凰楼召开了和硕亲王会议。礼亲王代善被从清河汤泉请回,饶余郡王阿巴泰因主管工部,也被扩大参加。
十二月二十三日,是过小年的日子。从午时起,清宁宫的侍女们就在神堂里进行着送灶神上天的准备。在灶神老夫老妻的像前条桌上,摆好了烛台、香炉和各式祭品,有糯米糕、黏米饼和苞米灶糖之类。特别是两匹用纸扎成的黄色骏马,精巧神逸,是一般百姓家所没有的。
满族原来崇敬的是云、雨、风、雷四尊天神,因为天气的变化与他们的游猎生活关系太大了,一场风暴,一场雷雨,一场大雪,都会使他们的生命财产毁于一旦。雷雨风暴是他们生活中的凶神,所以,配乡圜丘,岁岁祭祀,以求安宁。天命八年,努尔哈赤进入辽河流域以后,随着农业经济的发展和汉族习俗影响的加深,对于主管全家幸福的灶神,也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到了努尔哈赤晚年,由于诸子争权,结党分派,觊觎大位,骨肉相残,使他心神不安,更为汉人关于灶神传说所吸引,也虔诚地祭祀起灶神,希望能有一个和睦的家庭,解脱他心底的忧烦。到了皇太极时代,这个日子成了定例,只要不是征战在外,皇太极总要把和硕亲王们召进凤凰楼,增进兄弟间的情感,冰释互相间的隔阂,商议有关朝政上的重大事宜。因为这一天灶神要上天报告全家人一年的情况,对大家已成为一种无形的约束,各和硕亲王在这一天的议事中,一般都有所克制,即或有不快之事,也都不在这一天争吵。神权大于王权,王权借助于神权,多尔衮选定了这个日子召开和硕亲王会议。
这一天,也是各旗兵马围猎结束返回盛京准备过年的日子。围猎的收获,总是大家议论的话题,分送猎物已成为定例,大家心情都很舒畅。人在舒畅的时候,心底总是宽厚的。
凤凰楼议事厅的布置也与往日不同。桌案上放着瓜子、炒豆、山梨、红枣,用糯米做的各式糕点和几盘冻得发硬的空心灶糖。大厅四角,生着熊熊的炭火,炭火上煮着浓香的红茶。完全是一家人团聚的样子。
午后申时未到,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早早来到了凤凰楼,以会议主持人的身份,迎接一个多月围猎在外的亲王郡王们。
首先走上凤凰楼的是礼亲王代善。经过两个多月清河汤泉的疗养,他身体显胖了,脸色也红润了,一套青狐常服和一顶东珠薰貂冬帽,使他显得十分硬朗。他在两个护卫搀扶下走进议事厅,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急忙迎上,在请安问候声中,济尔哈朗扶他坐在首位上,多尔衮急忙献上热茶。弟弟们的谦恭使他心中十分舒坦,便和济尔哈朗、多尔衮谈笑起来。
随着一阵嬉笑的招呼声,饶余郡王阿巴泰走了进来。他的戎装还没有脱去,铁甲铁胄,两手拎着几个小包。多尔衮走上迎接,阿巴泰劈头喊道:
“啊,真要累死牛啊!一回来就开会,老子真想美美睡他三天。大贝勒,过小年了,兄弟没有好东西孝敬你,这是五斤老虎肉,为你壮壮虎威。郑亲王,这是给你的,三斤。多尔衮,这是你的,也是三斤。”说着把虎肉放在代善、济尔哈朗和多尔衮的面前,接过多尔衮端来的热茶,喝了起来。
代善高兴地问道:
“这只虎多大?”
“头尾八尺,妈的,像一头牛。”
“你一个人猎的?”
“要靠别人帮忙,我也没有脸拿来孝敬你大贝勒呀!”
“你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体力不比以前,以后不要这样逞性了……”
代善的话没有说完,肃亲王豪格走了进来。豪格是晚辈,他因穿着戎装,便拱手请安。代善没有起座,济尔哈朗和多尔衮站起还礼。豪格一招手,两个护卫跟了进来。豪格说道:
“这次围猎,山窝里积雪三尺厚,尽是冻呆的獐狍野鹿,没有好东西孝敬各位叔王。孝敬大贝勒熊掌四只,孝敬郑亲王、英亲王、睿亲王、豫亲王、饶余郡王熊掌各两只,请叔王们赏脸。”
豪格的护卫把熊掌分别献给代善、济尔哈朗、多尔衮、阿巴泰,把阿济格和多铎的一份,放在他们的座位前,然后退了出去。
阿巴泰拉豪格落座。问道:
“猎了几只黑熊?”
“十五只。”
“运气不错,发了大财!熊胆呢?”
“献给母后皇太后两副,其余十三副,让各营将士分啦!”
“好!不愧是虎口王,有太宗皇帝的气派,够意思!”
多尔衮急忙接过阿巴泰的话题:
“咱们八旗将领,要都能像肃亲王这样爱兵爱将,就没有攻不破宁远城的!围猎,围猎,不光要锻炼将士们的武艺和吃苦精神,还要练出主将爱兵爱将的习惯。肃亲王这一招,要叫各旗学,大家都应该这么干!你说呢!大贝勒……”
代善刚要说话,英亲王阿济格和豫亲王多铎走了进来。多铎换去战袍,穿了一件紫貂常服,戴一顶东珠垂耳帽,显得格外整洁。阿济格着绵甲,没戴帽子,露出一颗拖着长辫的半光头,显得有些滑稽。他一进门,就骂骂咧咧地嚷道:
“铁岭围场穷死了,从二小姐沟到掏鹿洞二百里,屌毛也没有,尽是他妈的黄羊。老子这一趟白闹了。嗳,这熊掌是谁的?肃亲王,你的运气好!我原先就看中了铁背山,晚说一句,叫你抢去了,真他妈的后悔。饶余郡王,你捞到啥啦?”
“老虎。”
“几只?”
“三只。”
“妈的,老天不睁眼,尽和老子作对……”
代善赶忙打断了阿济格的叫嚷:
“英亲王,今儿个是小年节,灶神还没有上天呢?”
阿济格也怕神啊!他吐了吐舌头,停住了嘴。
多铎不满地瞪了阿济格一眼,恭敬地说道:
“大贝勒,郑亲王,饶余郡王,我们这趟猎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几只飞龙,几只黄羊,我已派人送到府上去了。肃亲王府,我也派人送去了。”
申时的钟声响了。该是祭祀灶神的时间,也是该开会的时间了。
清宁宫里,孝端皇太后在皇贵妃和皇淑妃的陪伴下走进神堂,跪在灶神的像前。孝端皇太后焚了三炷香,叩了九个头,说了几句祈求的话,谈了几句嘱托之后,便闭目祭祀,等待着香火一分一寸地燃烧。据说,这三炷香燃烧的时间,就是灶神夫妇出发前吃饭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灶神将吃尽家人的贡品,特别是那粘牙蜜嘴的灶糖,吃得越多越好。为了不打扰灶神进餐,在这段时间里,大家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
在凤凰楼的议事厅里,大家在沉静片刻之后,郑亲王济尔哈朗以辅政王身份,宣布会议开始。他讲了几句围猎辛苦,诸事如意的话,算是开场锣鼓。下面的戏,就让多尔衮唱了。
多尔衮十分聪明,他从火盆上拿起茶壶,为大家添满热茶,然后端起盘子,把红枣、瓜子、炒豆撒在大家面前,要大家边吃边谈。他顺手从盘子里拿起一根灶糖,边嚼边谈起来:
“这糖真黏呀!中原人真逗,想出这个办法对付灶神,要他‘上天言好事’,真是欺神欺天啊!”
阿巴泰的“灵气”来了,从盘子里拿起一根灶糖,大声问道:
“嗳!你们说,中原谁家的灶神,最爱吃这玩意儿?”
大家都蒙了,阿济格不服地反问了一句:
“你知道?”
“当然知道。”
“谁家?”
“明朝崇祯皇帝老儿家。”
“你在乱扯!”
“他家的灶神,是吃灶糖的状元,不光吃得粘了牙,连嘴都蜜住啦。到了天上报喜不报忧,玉皇大帝追问,他嘴张不开,只是‘嗯嗯’点头。所以,崇祯老儿整天吃萝卜,玉皇大帝还认为他的日子过得不错。”
大家都笑了,阿济格指着阿巴泰说道:
“妈的,亏你想得出。我看崇祯家的灶神不错,多尔衮,咱也赏他人丁十口,田地五十亩……”
阿巴泰起哄了:
“对!五十亩地种苞米,十口人丁做灶糖,叫他家的灶神天天吃!”
在大家愉快的笑声中,多尔衮喝了一口热茶,漱了漱粘着灶糖的舌齿,吐在地板上,大声说道:
“咱们这些当亲王郡王的,可不能像崇祯家里的灶神,甜的吃昏了头,光干报喜不报忧的把戏。当家过日子,不光要看到家业的发达,也要看到哪儿屋漏,哪儿墙斜,哪儿有耗子洞,要及时进行修补。治理朝政也是如此……”
大家不再起哄打岔了,吃着瓜子、红枣、灶糖,等着多尔衮讲下去:
“这两个月来,咱们大清确实兴起了旺气,虽说在宁远城下吃了一点亏,但朝野上下没有泄气,民气高、士气旺,‘誓雪宁远之耻’的口号,已深入人心,遍及军营。就拿这次围猎说吧,肃亲王豪格带头,各旗紧跟,不出三天时间,八旗各营都动了起来,这是过去没有过的。这次围猎,也摸到了冬天征战的好经验,人怎么防寒?马怎么喂养?粮草怎么带?仗怎么打?都有了一些办法。再说,士卒吃了这样奇寒奇冷的大苦,以后入关,就会像在春天里驰马一样,不感劳苦了。这次围猎,肃亲王还摸到了一条统率兵马的好办法,他把猎到的十三副黑熊胆,都分给了各营。这个办法好,以后我们入关,除了银两赏赐,一些贵重的珠宝,也要赏赐将领一些,要不,谁肯全力拼杀。当然,暗藏银两宝器还是绝对不允许的,偷藏银两宝物,会瓦解军心。但赏在明处,倒可以鼓励士气……”
听着多尔衮娓娓而谈,大家的心情都十分舒畅。多尔衮对豪格的几次夸奖,使代善、济尔哈朗、阿巴泰也很满意。可豪格对多尔衮的戒心并没有消除,他抬头望着多尔衮,琢磨着多尔衮神色的变化。
“两个多月来,咱们的运气也不错。今年粮食‘造册’上虽然有假,有的‘督田’章京不老实,谎报数字,但确实是丰收了。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明年再有一个好年景,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再添十万兵马,也无须发愁。这一个月来,下了几场大雪,雪兆丰年,老天对咱们还是不错的……”
听到这里,豪格心里打嗝了:多尔衮既然明白有些“督田”章京弄虚作假,为什么还要一律赏赐呢?这个人真是不可捉摸啊!但田庄、营屯的选种、积肥、备耕的势头,确实被多尔衮鼓动起来了。他琢磨不透,为什么假的东西,有时候会比真的东西更有力量呢?
多尔衮在继续娓娓地谈着:
“前几天,派谭泰和祖大寿去了锦州,专门用软功夫对付吴三桂。如果此着成功,咱们也可以少伤一些兵马;就是暂时不能成功,先稳住他几个月也好。反正这块绊脚石,迟早总是要踢开的。前几天,还向闯贼李自成派去了信使……”
听到这里,大家都吃惊了,气氛立即沉寂下来。代善惊诧出声:
“这,这是真的?”
多尔衮点头。
“这样做合适吗?”豪格追问了一句。
多尔衮看出大家的疑虑,十分从容地说道:
“这件事是禀奏过母后皇太后的。闯贼李自成是中原群雄之首,已在襄阳建朝称王,如果能与我们联手攻明,对我们十分有利。首先,他在国体上承认了我们。如果他不愿意联手,对我们也没有坏处,派人去摸一摸他的底细,将来战场上相见,咱们也不至于发蒙。咱们要‘入主中原’,眼睛不能只看着山海关,关里的地方大着呢……”
由于这件事甚为秘密,今天在座的多数人根本不知道,都感到十分新奇,也都认真地思索着,都为多尔衮的大胆、果断所震动。多铎对此事略有风闻,他怕大家提出更多的疑问,把事情弄僵,急忙说道:
“看来,这也许是一步好棋。天下的许多事情,都得走着看。不要认为李自成就是个‘贼’,明朝还叫咱们‘东虏’呢!李自成如果愿意和咱们联手,崇祯肯定完蛋!”
阿巴泰高兴了:
“妥啦!为了打只老虎,咱们还和猎犬交朋友呢?何况李自成也是一条汉子。”
代善不再吃惊,而是微微点头。豪格也觉得多尔衮和多铎说得有理,便大声说道:
“只要能推倒明朝,入主中原,什么办法都可以。”
多尔衮抓住时机,谈出了今天会议上他要解决的主要事情。
“当然,能不能和李自成联手伐明,现在只是咱们一厢情愿,谁知道李自成肯不肯呢?关键还是看我们的力量如何?我们力量小,就是联手了,将来也是白搭;我们力量大,就是不联手,将来也不怕。为了把咱们的八旗兵练成一支天下无敌的雄师,郑亲王和我商议多次,提出一个办法。郑亲王,你讲讲!”
多尔衮处事十分精细,在这样的事情上,必须借重济尔哈朗的力量。谁都知道,郑亲王并不是一个追求权力的人。济尔哈朗不知多尔衮内心的打算,反而以为这种谦虚是对自己的尊重,便咳嗽一声,矜持地说:
“为洗雪宁远之耻,为‘入主中原’做好准备,对于八旗兵马,必须全力经营。我和睿亲王多次商议:今后各和硕亲王、郡王,应集中全部精力抓好军队,不必再为各部政务操心分神。如果大家不能专心务一,则军务、政务都会受到影响。这次围猎,行动快、规模大、有声势,震动了庄田营屯。但各部政务,却呈现了混乱,许多事情,承政们不敢做主,等待主管的亲王、郡王决定,而亲王、郡王又带兵在外,很难分身,反误了各部政务。今后这种状况,随着战争的频繁和规模的扩大,将有增无减。所以,今后各部政务,由辅政王直接管理,所行善与不善,均由二位辅政王负责。这个提议的宗旨是:摆脱杂事,专心治军,多打胜仗,为国立功。大家觉得可行不?”
在战争年代,军务和政务比较,军务摆于第一位,政务为人所轻视。努尔哈赤的子孙,都是马背上成长的,许多人觉得政务可有可无。他们虽然主管一个部的政务,但实际上亲自过问很少,更没有想到政权的重要性。听到济尔哈朗这么一说,阿巴泰高兴了,他根本没有很好思索,便大声说道:
“妥啦!工部那个烂摊子,你们二位辅政王管去,只要叫我带兵打仗就行了。从现时起,工部的事,我甩手啦!”
阿济格从来不问政务,也看不起文臣。他接着阿巴泰的话开了口:
“饶余郡王这个手用得好!咱们马背上打天下的人,管那些屌事!皇太极当年设立三院六部,没有理我,老子不眼红。这么多年,老子缺啥啦?什么也不缺。大贝勒,你上了年纪,还要为兵部操心啊?我看算了。为那些政务累死,别说护卫亲兵,就连屁股下面的战马也不佩服你啊!”
自从硕托、阿达礼事件发生后,代善的精力确实不如以前了,有时还出现头晕的病兆。在清河汤泉住了两个多月,虽然对孝庄的真正想法还不深切了解,但他看得出,那个女人绝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一场新的内争正在酝酿着。他不愿和多尔衮搞在一起,便微微一笑,捋须说道:
“我老了,不中用了。兵部的事,几个月来,实际上也是睿亲王代我操劳的。郑亲王刚才提出的办法好,人多嘴杂,不好决断,莫如一二人来得痛快及时。今后,就劳累二位辅政王了。”
多尔衮听出代善话中有话,但不管怎么说,大贝勒总是同意了。眼下就剩下多铎和豪格仍在默默地思索着。他十分后悔事先没有给多铎打个招呼,他这个小弟头脑很活,为人机敏,今日要交出礼部的大权,会甘心就范吗?他正在想着,多铎说话了:
“今天是小年节,我是灶神吃灶糖,开口说好话。郑亲王这个办法好,我同意,有劳二位辅政王费心了。”说完,拿起两根灶糖,吃了起来。
豪格默不作声地坐着。此刻,他不再思索,而是用戏弄的眼睛看着郑亲王。在济尔哈朗讲话的过程中,他觉得郑亲王很可怜,宁远一场败仗,使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连腰骨也似乎弯曲了。他本想在济尔哈朗讲完话后,立即站起反驳,但想起孝庄送给他的那筐山梨,便忍耐着,冷眼看着多尔衮心怀叵测的表演。济尔哈朗被他“沉默”得心里发毛,用滞涩的语气道:
“肃亲王,你的看法呢?”
豪格哈哈大笑,使大家一时摸不到头脑:
“感谢辅政王询问我的看法。我也想和饶余郡王、英亲王、豫亲王一样,痛痛快快说个‘好’,但害怕你们二位辅政王怪罪我们都想偷懒,不乐意管理政务。如果我说一声‘不中’又害怕你们二位辅政王说我‘图谋不轨’。所以,我迟迟没有说话。按情理讲,皇上年幼,即位不久,我们这些亲王郡王,应当管好各部政务,为国家出力,为皇上分忧。可现在,二位辅政王想出了新招,大家都认为这招不错,我想二位辅政王敢于在这会议上提出,一定是筹划至当,有了十分的把握,我遵从就是了。”
济尔哈朗脸上火辣辣的,多尔衮放下了心。这时,清宁宫庭院里喧嚷的笑声传进了凤凰楼……
清宁宫庭院里,烛火通明,侍女们都跪在神堂外的房檐下,皇贵妃和皇淑妃搀扶着孝端皇太后从神堂走出,跪在庭院中,用烛火点燃灶神夫妇的神像和两匹纸扎的黄马,并烧了一沓印有铜钱印迹的黄表,算是路途上使用的银两。纸灰冉冉上升,灶神夫妇骑着黄马上天宫汇报去了……
凤凰楼上,多尔衮正在作最后的结论:
“崇德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和硕亲王会议议决:罢诸王贝勒管理各部、院政务。从即日起,各部、院政务,概由二位辅政王负责。谕令朝野,上呈母后皇太后……”
清宁宫庭院里皇贵妃清脆欢快的声音传来:
“灶神上天了,你们都吃灶糖,再过七天,灶神回宫,就该降吉祥了……”
豪格推开窗子,看着烛火通明的清宁宫。侍女们高兴地吃着灶糖,说着,笑着,豪格也笑了,但他的笑声中带有几分凄楚……
多尔衮攫取了军政大权。
多尔衮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