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多尔衮在“赠马”仪式上的讲话(1 / 1)

像封建社会所有聪明的政治家一样,多尔衮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口号和方法,去利用自己的对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吴克善千里赠马,给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时机。

多尔衮看得清楚,吴克善赠马,实际上是孝庄的一种暗示。这种暗示,是济尔哈朗兵败宁远,使孝庄“入主中原”的设计遭受挫折的反映。他当然更看得明白,如果自己也跌在宁远城下,这个女人同样会以清宁宫的特权,用皇上的诏令,断然抛弃自己的。但他相信自己不是济尔哈朗,不是那位执权柄而不会使用的庸人。将来谁抛弃谁,走着瞧吧!

十月三十日午前,在崇政殿与吴克善的会见中,当着六部官员的面,多尔衮用人世间最吉祥、最美好的语言,称颂了皇上、孝端皇太后和孝庄皇太后,并称赞了科尔沁寨桑贝勒几十年来的丰功伟绩。他要叫满朝文武知道,科尔沁已向自己伸出了友谊之手,不再是两个月前的关系了。

十月三十日晚上,在凤凰楼举行的,有孝端皇太后、皇贵妃、皇淑妃参加的,欢迎吴克善的小型宴会上,多尔衮对吴克善的女儿济林娜表示了长辈特有的关怀和喜爱。他把济林娜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为其夹菜取食,称赞其聪明、美丽,并赏了许多精巧的玩物。在喜逗济林娜的时候,他故意不称“公主”,而称“主子”。在与吴克善碰杯的时候,他巧妙地表示出将来要使皇上与济林娜“亲上加亲”,以取悦于孝端皇太后和吴克善。

十一月一日,在崇政殿前举行的,有诸王贝勒、六部官员、内院学士和八旗主要将领参加的,隆重而庄穆的赠马仪式上,多尔衮从吴克善手里接过“踏云黄鹂”,站在崇政殿的丹墀上,在冷风里,在“踏云黄鹂”啸啸嘶鸣之后,发表了题为《誓雪宁远之耻》的讲话,申明了自己的行动步伐,奏起了多尔衮时代即将来临的序曲。

这篇讲话,具有极强的政论性、策略性和煽动性,也闪烁着多尔衮才智的火花。

他首先举起太祖努尔哈赤的旗帜,详细地论述了努尔哈赤一生中亲自指挥的十多次重大的战役,竭力渲染了努尔哈赤所向无敌的雄风。他讲了明朝万历二十一年(1593 年)九月的古勒山战役,叙述了努尔哈赤如何就险设伏、卧榻安寝、巧用精兵,打败了叶赫、哈达、乌拉、辉发、朱舍里、讷殷、科尔沁、锡伯、卦尔察九部联军的传奇业绩,奠定了大清事业的基石。他讲了明朝万历二十九年至四十一年的哈达战役、辉发战役、乌拉战役,阐述了努尔哈赤利用敌人各部的不和,纵横捭阖、各个消灭的政治策略,统一了海西女真,扩大了大清的版图。他讲了天命三年(1618 年)的抚顺、清河战役,称赞努尔哈赤顺应天命、举起伐明大旗的雄才英略,拉开了问鼎中原的序幕。他讲了天命四年(1619 年)的萨尔浒战役,歌颂了努尔哈赤的军事才能,以少胜多,扭转了山海关外的整个形势,使明朝由此而转入防御。他讲了以后的开原、铁岭战役、沈辽战役、广宁战役,阐述了努尔哈赤的大无畏精神和不断进取的性格,占据了关外辽阔的领土。

他用铁一样的事实、火一样的情感和亲切动人的语言,夸耀努尔哈赤是八旗无往不胜的统帅,是满洲历史上的英雄。他诚挚的怀念、夸张的颂扬,打动了八旗将领的好胜心,煽动了满洲将士强烈的民族自豪感。

在人们无比崇敬的氛围中,多尔衮讲到了致努尔哈赤于死命的宁远战役。在叙述宁远战役的整个过程中,他的神情庄穆、凝重、深沉。当讲到努尔哈赤宁远兵败,在宁远城下仰天长叹“朕自二十五岁征伐以来,四十三年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纵横驰骋,万敌披靡,惟宁远弹丸之城,飞马难越,栽于城下。宁远!宁远……”时,他语塞泪流,讲不下去了。诸王贝勒、八旗将领、六部三院朝臣,也随着泪流唏嘘起来。悲痛在变为愤怒,复仇之火在人们心中点燃了。连“踏云黄鹂”也啸啸嘶鸣起来。

多尔衮没有忘记皇太极在八旗将领心里的位置。他以敬仰的心情讲到皇太极三征宁远,都是为了“雪洗宁远之耻,报答太祖之愿”,虽然未能攻取宁远,但大量杀伤明军,震动关门,使明朝崇祯皇帝日夜战栗,聊慰太祖地下耿耿之心。

多尔衮也没有忘记郑亲王济尔哈朗。他说:“郑亲王以辅政王之躯,率师亲征,虽兵败宁远,但壮心豪气,足为后代楷模。”

最后,他慷慨激昂地说道:

“宁远,这个弹丸小城,能容许它压在我们三代人的头上吗?能容许它挡住我们‘入主中原’的马蹄吗?太祖愤懑填膺的叹息声响在我们耳边,太宗三征宁远的马蹄声还没有从大地上消失,这次宁远兵败之耻正烧在我们的心头,难道我们连‘知耻近勇’这句话都忘了吗?从今日起,‘誓雪宁远之耻’应当成为满朝文武、上下人等的共同决心!

“你是努尔哈赤的子孙吗?就把兵马拉到山野去,拉到雪原去,拉到莽林去,拉到教场去!围猎,操练,骑射,练好兵马,准备打宁远!

“你是先皇栽培的文臣武将吗?就别待在窝里猫冬!文臣拿起马鞭,到庄田去,到营屯去,到工地去,监督收粮,检査选种,督促疏渠挖沟,再夺明年一个好收成!你是武将吗?就披上甲胄,和士卒一起围猎操练,和工匠一起打制刀枪,制盾做箭,筹集粮秣,选取良马。足兵足粮,准备打宁远!

“努尔哈赤的子孙们,在‘誓雪宁远之耻’上,看我们自个儿的心是怎样长的吧!”

八旗将领被鼓动起来了,“嗷嗷”直叫,“赠马”仪式变成了雪耻大会。肃亲王豪格感动了,第一个站起,声称两天后就把自己的正蓝旗拉到铁背山围猎。郑亲王济尔哈朗投桃报李,表示完全赞同多尔衮的讲话,镶蓝旗虽然刚刚补充了新兵,决不能再待在兵营里。英亲王阿济格和豫亲王多铎,当即向两白旗主将下了命令。叶臣代表两红旗表了态。谭泰代表两黄旗讲了话。八旗兵马在多尔衮一声号令下,行动起来了。

多尔衮能够调动八旗兵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