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抚平玩伴留下的创伤 第1节 无人陪伴,也能让孤独开成花(1 / 1)

亚里士多德说:“喜欢孤独的人,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第一次读到这句话,看到了“野兽”二字,你恐惧、你担忧,因为你有一个孤独的童年。

你以孤独为耻,你认为自己无法走出孤独,你企图逃避孤独。后来,你才意识到还有另一个无比美好的词儿存在:神灵。你独享的孤独,或许就是神灵的安排。

你全面奋力地拥抱了孤独,最后惊喜地发现:走过孤独的沼泽,就拥有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回忆童年,小佐的眼前是一条黑暗的隧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贴上丑和笨的标签。

长相丑。

小小的眼睛,要命的是嘴巴偏偏很大,厚厚的嘴唇还有点儿外翻。调皮的男孩子说,这样的嘴上能搭个草圈了,养啥都行。每次照镜子,小佐都异常生气:不漂亮也行啊,最起码是个普通的样子。丑就丑吧,咋还偏偏丑得那么奇怪。

衣服丑。

妈妈本身就不爱打扮,当然也顾不上给小佐打扮了,衣服都是表哥表姐穿过的。妈妈给她做的唯一一件新衣服也是打算穿好几年的,穿在身上就像挂在衣服架子上。上学时戴着妈妈的灰色丝巾,常常能拖到脚下,走路时好几次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身材丑。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发生了变化,个个都像雨后春笋一样窜起来了。可小佐呢,就是不合规矩地横向壮大起来,小短腿、大屁股。那时候她很自卑,总是躲着人,好像谁都是她的一面镜子,都能照出她的丑陋。

还有声音丑。上天给她一副男孩的声音,沙哑且粗糙。

她拒绝照镜子,眼不见心不烦,有多丑反正自己也看不见。她还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不打扮自己,拒绝接受自己,逃避自己。

可别人不会视而不见。有人纳闷地问她:“你的嘴唇怎么往外翻?”这是善良的小伙伴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

有人戏谑她:“嘿,你的眼睛为啥那么小,是不是真的眼小聚光,能看到十万八千里?”这是不友好的家伙将满满的讥讽直接泼过来。

“大嘴!大嘴来了!”只要她参与小伙伴的游戏,男孩子就冲她大叫。

这些人在她的记忆中已经逐渐淡化了,但只要想起村东头的男孩,她的小腹就绞得疼痛。

那是一个圆脸、圆眼睛、圆身材的男孩,他爸爸是镇长。他喜欢在家里打沙袋,小伙伴一起玩,只要小佐在,他嘴里喊着“左勾拳,右勾拳”,一拳一拳猝不及防地就落在小佐的肚子上,一群孩子围观起哄。

回到家,妈妈问她的眼睛为什么又红又肿,她抱着院子里的树转圈圈,不出声。她知道自己在外面受了欺侮,被妈妈知道了会再挨一顿打,妈妈只会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难道他是疯子会无缘无故打你?离他远点儿,有时间把学习搞上去。”

她每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走出家门,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回到家里。在孤独中,她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皮影。

爷爷是皮影艺人。夏天的晚上,爷爷和她在蚊帐里做影子游戏,起先爷爷用手影玩,后来用皮影玩。她开始缠着爷爷教她刻皮影,她学着爷爷用小刀在牛皮纸上雕刻人物繁琐的衣服和头饰。

她被那些细腻精美的线条吸引,被有趣的故事吸引,这即将被人们遗忘的艺术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她沉迷在崭新的世界里,逃离了小伙伴的圈子,不参与他们的游戏,不在乎他们的冷落。她只知道自己做的皮影越来越漂亮,她的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好,老师越来越喜欢她。

现在,她事业有成,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影子坊。她的客商是世界各地的艺术爱好者,她是本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人,各所美院的大学生一到假期就到她的影子坊参观、学习。

只是,她从来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同学就传说她整过容。她知道,所谓的整容是岁月给的包浆,是用努力给自己开的光。

在无人陪伴的时候,让孤独开成花,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这就是孤独的意义和成长的价值,而不是沉湎在过去的伤痕里自怨自艾。

倘若我们的童年不是那么无忧无虑,我们要做的不是抱怨、不是指责,而是尽力让自己成长。让自己从黑暗走进明亮,无条件地接纳自己,与过去和解。

我平生唯一一次进监狱的经历,是受邻居阿姨之托去看望她的儿子——她委托我给服刑的安琦送几件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安琦是我以前的邻居,记忆里他是个性格软弱的男孩子。记得二年级的暑假,安琦妈妈给我们几个小朋友教学古诗《画》:“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安琦妈妈问:“画上的水有没有声音?”

“有。”安琦自信地回答,我们都诧异地看向他。

妈妈又问第二遍,他还是同样的回答。妈妈生气地提起他的耳朵,让他听听画里的水到底有没有声音。

他依旧说:“有声,水字是三声。”

我们哄堂大笑。

“哎呀,你这孩子又软弱又笨!”妈妈恨恨地说。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转到了城里读书,多年没有跟安琦联系过。后来,听人说他在一次街头打架斗殴中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三年。

我和安琦在接待室见了面,他讲了自己的一些经历:

“本来家里的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爸妈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出去打工了,把我留给年迈的奶奶,这是我人生最孤独的转折点!

“村里的小朋友也有自己的圈子,有几个大孩子经常让小孩子从家里偷东西、偷钱给他们。我家里穷什么也没有,渐渐地,他们开始不喜欢我、孤立我,说我的坏话。

“奶奶的年龄大了,我在外面受了委屈一般也不跟她说。他们看我不反抗,变本加厉地欺侮我,用烟头烫我的手,从窗子给我的被褥泼水,翻过院墙偷我家下蛋的鸡。我生活在屈辱和孤独之中。

“我告诉自己,他们不跟我玩,我就自己一个人玩,可是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地凑过去。结果,他们往我的耳朵里滴风油精,这次,我愤怒了,回到家抄起一条板凳对准一个人死命砸过去!

“我开始玩命之后,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打那以后,我养成了喜欢替人出头打抱不平的性格,这次打架,就是受人唆使被人利用把自己害了。现在,我谁也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没有朋友也没有明天……”

听完安琦的话,我极力安慰他,答应他下次来带几本书,相信他通过努力可以减刑。

成长中,我们无法决定会遇到怎样的难堪与痛楚,可我们有选择如何面对的权利,即使最终无奈地直接以暴制暴,也终究会堕落为暴戾之人。

不是所有的童年都会无忧无虑,总有一些哭泣在无人知道的黑暗里。可是,我们依然可以寻找光源,沿着光的方向往前走。

《雾都孤儿》里在贼窝中长大的奥利弗,因为坚持善良而最终获得命运的眷顾。要坚信,就算童年有伤,我们也依然有机会获得幸福和成就。

决定我们人生方向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从现在出发,创造人生的拐点,未来就在自己的努力里,幸福就在自己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