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道立在屋檐处。
方才的打斗中,对方很明显是只躲避不出手。
他出了几次剑都被他躲开,且他却一招都不出。
他立在那,盯着漫天飞雪。
再速速几步到留下的脚印处,有的已经被雪盖住,有的在高坎处。达道蹲下,他仔细瞧了许久,记住了脚印的样子。
形似一朵翻天水珠花,这种鞋样在梁京不多见。
之后他再几步走到青瓦墙头处,站在高处望这条小巷子。
这个人从屋檐上翻下来,再跳到青瓦墙头,再落在地上,顺着这条巷子溜了。而这条巷子刚巧就是进皇城的捷径路。它窄到不能走马车,更不能并排走两个人。
达道收回眼神,他断定此人是宫里出来的。
如此,便有迹可循了。
他从屋檐处下来,再走到马车轱辘前,半蹲着身子,“马夫呢,咱们的马夫可是家臣,方才干什么吃的去了。”
小侍卫:“周马夫!”
只见这马夫双腿打颤,厚裤子上都湿透了,“饶命……”
他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
再不留意时,又吓尿了一次。达道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不是血湿透的,而是尿。
他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泛红的眼眶下,眼白都是充血的红血丝,“方才你躲到了何处!”
周马夫:“奴奴奴见有人冲了上来,奴不敢上前啊,公子您知道,奴年关脚受了伤……”
达道无力松开他的衣领,“先带回府上。”
他嘲笑自己的痴傻和一时松懈,他尚且都不在浮沉跟前,他又凭什么来质问这个周马夫呢。
这个屋檐上的黑影,他早从容公府出来时就留意到了。
从容公府到这个地方,这一路上瓦片一直有踩踏的声音,达道早就留意到有人跟踪了。只是碍于浮沉有孕,这个身影一直都远远跟着,他也没声张,也不打算去寻。
可是方才浮沉腹痛,这个黑影由屋檐下索性蹲到了青瓦墙上。
就在浮沉腹痛喊叫时,达道眼睁睁看着他溜到了马车背后,他憋着气,一边与浮沉说话,一边早就仔细留意到这个人了。
他手中紧握长剑,丝毫不敢松懈。
浮沉好点后,他才顾上留意这个黑影。
刚才他冲出马车,是因这黑影又再寻机会溜下屋檐,他心存侥幸,见浮沉又稳住了,这才死追上去。
暗门多年的习惯,一旦打斗开始,势必得揭穿此人真面目。
此人又只躲闪不出手,更加让达道怀疑。
他一时大意,不承想险些酿成大错。
飞雪渐大,之青又原路返回来,她递给达道一件厚袄。
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姑娘已经安顿下来了,公子……月儿……月儿怎么办……”
达道的眼眶也泛红,他忍着鼻腔的难过,“先回府吧,回府吧。”
之青走到马车跟前,她怯怯伸手打算去掀帘子,可她实在无力也没勇气。
她抱着身子,哭着蹲下,“月儿……”
这个姑娘,曾与她一起给浮沉买过酥糕,曾与她一起买过胭脂水粉。在游河的石桥上,她问她,“若有一日不伺候咱们姑娘了,到了婚嫁之龄,你可曾想过要嫁人?可曾想过是姑娘给你安排,还是你自个寻喜欢的让姑娘做主。”
月儿傻傻地笑着,“之青姐姐知道我是娘子从丰乡带来的女使,跟着姑娘来到梁京,见识了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这已经知足了。我在丰乡从来没吃过什么酥糕和紫苏膏,来到梁京跟了姑娘,什么都吃够了。这就已经够啦,我没想过到婚嫁之龄该如何,到时候就什么都是姑娘说了算,她让我嫁给张三,我绝不会嫁给李四。当然了,如果能一直跟着姑娘,我也愿意。”
之青笑她傻。
她说她这是实在。
此刻的之青,掀起帘子,看着月儿安静的躺在那,再也没了呼吸,再也不会说嫁张三不嫁李四的话。
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与她一起去买酥糕了。
她忍着哭腔,从衣袖掏出早就给她绣好的帕子,轻轻盖在她脸上,“这是姐姐打算在你今年生辰日时送你的,你总说无人记得,无人在乎。可你不知道,我与姑娘,都记得。”
她轻放下帘子,扬起马鞭,悠悠朝达国府驶去。
达道攥紧了拳,他眼眶隐忍地一滴泪,轻轻落下。
之后再转身,眼睛里已没了方才的愧疚。
他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浮淰,冷冷道,“将她拉去褚公府,扔在门口。记住,扔的时候,写上人是在何处没的,怎么没的,犯了什么事,冲撞了谁。再写清楚达国府府邸位置在何处,明日我会在府中,等着前来寻仇问事的。”
小侍卫:“是!”
达道再撇向缩在角落处用头不停砸墙的绿颖。
方才是她捅了浮淰救下浮沉和腹中胎儿一命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姑娘,救了他,也救了浮沉。
若是没有她,后果该如何,达道不敢想。
他刚挪几步打算上前,这个绿颖就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求您饶了我,求您饶了我!”
达道止步,再不敢上前。
他招手示意身边的婢女上前,“安顿好她,将她也带回府中去。”
“是。”
婢女她倒是不排斥,怯怯地躲藏在婢女怀中。
雪洋洋洒洒地下个不停。
他再翻身上马,速速跑回达国府。
暮兕斋很是暖和,天都快亮了,整个暮兕斋的人睡意全无,除了安置浮沉的床榻和给屋内不断的添置炭火外,剩下的人都围着小公子转。
小公子许是路上颠簸了,一直都在哭。
梁愫亚抱在怀里也哄不好的那种,“这是怎的了,难不成是嫌弃她母亲将他生在了马车上。哎哟,你也莫要嫌弃了,这千算万算的,谁能想到不仅生在了马车上,还乱成了一锅粥。你这孩子,还当真是个小魔王呢,一出生就这样热闹。莫哭莫哭了,莫要再哭了……”
梁愫亚还在巴巴地哄,身后一阵风刮过。
她才抬头瞧,达道已经飞到浮沉的床榻前了。
“书元……”
她本打算喊达道来看小公子的,又赶忙闭嘴了。达道长这么大,这是梁愫亚第一次从他背影中瞧见了落寞和无助。
他趴在那,轻轻握着浮沉的手,嘴里一个劲地在念叨,“抱歉……抱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浮沉一直闭眼睡着,均匀呼吸着。
“唉……”
梁愫亚清楚,达道进这门时不知埋怨了自己几千次几万次。
可意外往往就是意外,就算再脑子清楚明白,依旧躲不过这毫无征兆的意外。
浮兰在容公府险逃过一劫,浮沉一路陪着她走来,本来危险都过去了,她在容公府都松懈了,以为回了府就能睡个踏实觉了。
谁知浮沉这边更是凶险万分,到了出人命的地步。
现下想来,谁都无法预料这些事。
枉她辛辛苦苦筹备,所有生产的事都在府中安排妥当了,最后再看,安排了个寂寞。
她招手让下人退下,再把小公子抱回了朝兕厅。
达麟翘首以盼,总算是盼来了小孙子。
暮兕斋属于内宅,他平日里也能去,只是儿媳生产刚回,他就算是老爷也不可随意进出内宅。
他爱不释手地抱在怀中,这孩子倒很奇怪,达麟抱着时,他竟意外地不哭了。
梁愫亚:“浮沉真是辛苦,谁曾想生到了半道上,还是在马车内。唉,还有跟着她陪嫁过来的那个月儿丫头,我听说,关键时候替浮沉挡了一刀,人也没了。”
“这路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会出了两条人命,我听说,还有褚家六姑娘?”
梁愫亚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哎,我脑子也是乱的,现在都没厘清是什么事。我们在容公府刚结束,还慢悠悠地出来,容家又给了许多东西装了老半天。要不是之青跑得快,我怕是还在容公府磨叽着呢。我们赶去时,该死的已经死了,浮沉正要生。说到底,还是咱们思虑不周,低估了这些意外。”
“到底是大意了,这些事我是万万没想到会如此,再者,前有浮兰生,就像是打仗一样。再紧绷的神经经历容公府一次,也得缓缓的。”
这孩子都被达麟哄得睡着了。
他的小鼻子,小眼睛,达麟瞧着甚是喜欢,“记得书元当时,也是这样躺在我怀里,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抱着的,都是他的孩子了。”
“这孩子,一半像书元,一半像浮沉。”
梁愫亚看着他,心都软得融化了。
只是再想起月儿,她又担忧起来,“浮沉若是醒来,该怎么办呀,这孩子这样重情重义。”
达麟也长叹,“还有书元,他怕是愧疚难过,自责几万次了吧。”
暮兕斋内。
浮沉觉得头疼,她恍惚睁眼,眼珠子转圈时就看到了守在床榻前的达道。
他哭得眼眶红肿,看到浮沉醒来时,语无伦次,早已发不出一言。
浮沉戴着额布,她伸手去够他的发。
他轻轻把她的手放在嘴角,低头亲吻着。
浮沉疲惫一笑,“孩子呢?”
达道一愣,他这才想起来,浮沉给他生了个孩子,“孩子……”
浮沉抚着他的鼻尖,啼笑,“书元哥哥都忘了,我方才在马车内给你生了个顺便生了个儿子……”
说到马车,记忆袭来。
她僵持在这句话,随即再不发一言。
她怕达道瞧见她的难过,刚侧过头,一滴滴泪落在枕头上。
浮沉再想起马车内的那一幕时,她多痛恨自己那时候的无力,那时候为何她不能一脚踢开浮淰,为何她不能护住月儿。
这一次她哭,达道没有宽慰她,也没有拦着她。
她哭,达道也哽咽着垂头。
他那般无助,那般懊悔,“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这不清楚的脑子,我是畜生,我不是人。我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瞧见那屋檐上的人都溜到了马车背后,他一路尾随,我实在忍不住。我不该贪恋去追查他到底是何人,如果没有他,意外就不会发生,月儿也不会……”
达道想起月儿,又不敢再言语了。
他哭得比浮沉还要伤心,强憋着唇,把所有的悔意都憋在无声的哭泣中。
浮沉擦拭着泪,她再转头看向达道。
达道此番的模样,她倒还是第一次见过。
她疲惫轻侧脖子,看向他,伸手抚着他的泪,“意外和明天,我们都不知道哪个会先来。书元哥哥,这不是你的错,有错的是心怀算计之人,是从一开始就想置我于死地之人。如果她们早就一步步算计好了,就算咱们再谨慎,终究也是逃不过这一劫难。书元哥哥不是老天爷,又怎能知道所有人的心思,再率先知道谁要害我呢。”
达道伸手,轻轻把浮沉的头再挪回到枕头上,“好了,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浮沉再不要生了,再不要了。这一个就够了,一次就够了。”
浮沉忍着心里的难过,含泪点头。
达道知道浮沉憋着想哭的冲动,他知道浮沉需要一个独自释放的间隙,“你好生歇着,我去给你端碗参汤。”
他抬脚迈出门槛,再轻轻合上门。
他哪都没去,蹲在门口守着浮沉。
屋内,浮沉抬眼看着屋内的摆设,这屏风的干花是月儿摆的,她总说就算到了冬日也该有干花来当摆件,显得有情调。
自她孕期来,这姑娘每天早起都会把镂窗打开,再给镂窗盖上一层厚毯,“以前在丰乡时见过这些,都说孕期要通风,但还得注意暖和,咱们就露这一点点缝隙进来便好。”
她喜欢吃紫苏膏,也喜欢吃浮沉做的油炸冰溜子。
今年除夕时,她自个亲自下厨去做,不承想冰溜子成了冰疙瘩,还炸糊了。
她总说梁京真好看,总说桥州夜市是烟火人间。
浮沉记得,她从丰乡走的那晚,曾把丰乡的土装进琉璃瓶带来梁京。这些土,还是月儿发现后,将它再放入盆中,栽种了许多秋海棠,“姑娘若是想丰乡了,看土思丰乡,不如看这每年入秋都会盛开秋海棠。”
浮沉总说,月儿话不多,心思却是最巧的。
她爱傻傻地笑,从不计较,有什么就吃什么,从不觉得自个被亏待。
这便是她的月儿。
这便是婶婶给她的月儿。
可她就是这么不中用,把最好的月儿也弄丢了,还是为了护住她。
浮沉的眼泪哗哗落下,她咬着胳膊,努力不让自个哭出声来。
达道蹲在门外,任由飞雪落下挂在他的眸子上。
他听到了浮沉隐忍的抽泣声,也听到了她的思念和难过。
达道眼眶红红的,眼神冷冷地抬头看着屋檐。
第二日早起,卯时。
褚公府炸锅了。
褚槐和曲姨娘为褚岱忙了一宿,等了一个晚上都没等到浮淰请来的郎中。
最后还是府上的一名郎中来瞧过,说这就是风寒,再加上屋内热捂出的痱子,并非什么水泡痘。
几服药下去,风寒发热退了,褚岱也不苦恼了。
这二人躺下时,天已经快要亮堂了。
此刻他还抱着曲姨娘在湪汐轩睡得正嗨呢,家臣们忙跌跑进来,开口说话时舌头都在打结,“老爷出事了!”
褚槐最烦的就是有人打搅他睡觉。
他骂骂咧咧地穿着寝衣开门,“叨叨的,你瞧你们可还像话,今日本老爷轮休,不用进宫!”
家臣支支吾吾地指指门口,“老爷,您还是去门外瞧瞧吧,出事了。”
曲姨娘也醒来了,探头瞧外头何事。
褚槐又骂骂咧咧地从湪汐轩出来,径直到了府门口,“哎哟,你们这些长了鸡眼的,这什么东西躺在那,还不快给弄走!大早上的真晦气!”
一个家臣蹲下,将浮淰苍白已经断气的脸转过来。
褚槐对上浮淰脸的那刻,一个不留神连退几步,不承想退到了石台下,一屁股跌坐在昨日的雪坑中,“姥姥!”
这两个字是用巨嗓子喊出来的,曲姨娘察觉到了不对劲,速速跑出来。
她定睛一瞧,也是和褚槐方才一模一样的动作,二人一同都跌坐到了雪坑洼中,“这这这,这是六姑娘?”
家臣们半信半疑地摇头,随即又点头。
褚槐缓了半天,再怯怯爬到浮淰跟前,怯怯伸手凑到鼻尖处一试探,冰凉没了任何气息。
褚槐一拳砸向地面,手指头都险些砸断了,“这是谁干的!”
家臣把一同扔在浮淰身上的帖子再递给褚槐。
褚槐忍着愤怒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本来方才还怒气冲天,一副要为浮淰誓死报仇的架势。
看完这字帖后,他的愤怒全消,剩下的全是恐惧和担忧。
褚槐慌慌张张站起身,结巴道,“闭闭闭府,熄灯……闭府……”
家臣速速把浮淰挪到一旁,挑下迎客灯,再闭上府门。
曲姨娘不明所以地跟着上前问缘由。
褚槐把帖子扔给她。
曲姨娘捡起,也一字不落地看完。
随即,无神瘫坐在椅子上,“天哪,老爷,我就说这些日子六姑娘看着很奇怪。为何她要主动对岱儿好,又是给他做木剑又是做木舟的。如果如这帖子所说,那她从一开始就是算计好的。主动接近岱儿,让我们带她去达国府。昨晚岱儿风寒一事想必也是她搞的鬼,借机跑出去害五姑娘和她腹中胎儿啊。”
曲姨娘简直不敢相信自个的眼睛,“太不可思议了,六姑娘胆子当真是太大了,她为何要处心积虑地让五姑娘无路可走啊。她真是心如蛇蝎啊,害得五姑娘险些没了命,还在马车上生了孩子……天爷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何这样乱啊。还有,老爷……这字帖上写得很清楚,此事事关达国府娘子的命啊,这字帖落笔处是五姑爷……看来五姑爷,是要与褚府清算这笔账了……”
曲姨娘吓得一个机灵,她此刻什么法子都没了。
坐在一旁的褚槐哪里还顾得上为浮淰难过呢,如果达道要深究,这谋害正一品娘子罪名若是坐实为浮淰,那么整个褚府,怕是都不得安宁了。
他的官位,尚在勤偣的老父亲,还有这整个褚公府,怕是都保不住了啊。
褚槐想到这,一口气险些没顺上来。
他连连端起茶顺下,不料反被呛到。
他眼珠子飞转,把主意盯在曲姨娘身上了,“若屿,眼下能救褚家的,怕是只能指望你一人了。”
曲姨娘:“我?”
褚槐坚定道,“若你能把这事摆平,我必定会开祠堂,告诉列祖列宗,扶你为褚公府当家主母。”
当家主母。
这四个字,让曲若屿为之一怔。
梁京宫中。
梁骆坐在尚书院的矮凳上,他盯着那珠帘来回地摆动已有半个时辰了。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
浮沉虎口脱险诞下一子,虽是已平安,可这事的遗留后事实在太多了。
昨晚容公府那边连请三道折子要宫中派太医前去容家,梁骆得知这事再准请奏时已经晚了,浮沉和达道已经赶去容公府了。
宫中太医规矩多,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挨着过,就算他有心省去许多,可此事还是步骤繁琐。
梁骆得知浮沉也去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速喊来飞羡和一无:“你二人一人速去容公府暗中盯着,一人留守在半道上。虽说帮不上什么忙,可若有什么万一,也好帮衬达大人。”
飞羡和一无领命,在皇城墙下合计着如何分头行动。
最后是飞羡去容公府,一无留守半道。
二人分开时,一无再嘱咐飞羡:“达大人的娘子,府中很多下人还有容家那边有人还是会喊五姑娘,你记住这个,也好认人。”
飞羡:“你放心,我见过达娘子。”
飞羡先走,一无尾随其后。
他刚过护城河,远远瞧见了浮淰也偷溜在护城河处。
一无一皱眉,想起了梁骐去南州时,浮淰借着送梁骐来找他的那次,“如果哥哥不打算再提起旧事,妹妹也不勉强。只是希望哥哥,在妹妹需要时,行个方便就好。”
一无看着浮淰的执拗,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不过他在此事上,丝毫不给浮淰任何松口的机会,“浮淰,你的执拗不可与我的差事冲撞。这个方便,我办不到。若你图谋不轨欲害人性命,我见你一次,逮你一次,绝不会手下留情。”
浮淰恼怒道,“到底我是不是你亲妹妹。”
一无:“正因为是妹妹,才不会徇私。我曾为你徇私两次,一次是船上,一次是于心不忍给你中钰殿腰牌,这便是做哥哥最大的仁慈。如果妹妹还是执迷不悟,不肯认清阿娘的事究竟何为公正,那在我这,便不会再有第三次。”
浮淰愤怒离去。
每每想起她那不甘心充满执念的眼神,一无就全是担忧。
他真的好怕这个妹妹一步走错,步步都错。
他谨慎跟着她,见她在青瓦墙下偷躲在箩筐后面,可都因达道在又只能偷偷躲着不敢动。
每次她的蠢蠢欲动,他都会从青瓦墙跳下跟着她。
最后一次,浮淰发现了他。
他再跳回房檐,这次脚步重了些,被达道察觉到了。
二人撕扯到一起,一无怕身份暴露,达道对他的攻击他又无任何招架之力,只能尽量躲闪,避开要害。
就是这样的事由,造成了这阴差阳错的祸事。
一无抱着自个的身子,顺墙蹲在后园一处无人的地方,他一直都在想这些事。
反反复复,一闭眼就是浮淰那张苍白倒在雪中的脸。
自食恶果,便是如此。
只是他还是于心难安啊,这本就不该碰撞到一起的事,偏偏这样凑到了一起。
一无再回神时,脖间已经抵着一把剑了。
他知道,达道已经来了。
他慢慢睁眼,达道身穿官服,冷冷地看着他。
一无一笑,“五姐姐,可还好。”
达道的剑,刺破了他的脖子,“你说呢。一无侍卫隐姓埋名,从褚家离开,只身一人闯**,我总觉得一无侍卫至少是清白一人。可不承想,昨晚一无竟是与罪女褚浮淰联手,调虎离山,险些让我家娘子,也就是你的五姐姐一尸两命。这笔账,我这个做姐夫,怕是没法子就此饶恕啊。”
达道再指指一无的鞋:“形似一朵翻天水珠花的鞋底,内务院的人说,只有一无侍卫穿了。”
一无早就料到达道会来了,“我欠达国府一条命,欠五姐姐一条命。”
他伸手,一把捏住这把剑。
手瞬间流了血。
他再脱下侍卫帽,恭敬给达道行了礼,“褚敖代家妹,为达国府,为五姐姐还了这口恶气。”
达道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褚敖手起刀落,将他腰间的刀一把抽出,朝自个的手指剁下去。
达道:“褚敖!”
瞬间。
两指落地。
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