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保住保不住的,女子生产,这些都是常事,”浮沉从床榻起来,她此刻比这屋子里的任何人都急。
可即便再急,她都要冷静下来,“书元哥哥,容姐夫是太医院的人,兰姐姐难产能直接从太医院调备人过来?”
“很麻烦,太医院那边步骤太多,若没有事先安顿,这些官员此刻都在各自府中,即便再怎么速度快,拿调令再回宫再出宫的,都得好些时辰。留守在宫中的内诊太医,除了嫔妃们各自的专用太医以外,能出宫的,几乎是没有。”
“好,”浮沉脸蛋烧红,她的手心里都是汗,“既然这样,宫中太医是没法子再用了。”
她再看向梁愫亚,“母亲,咱们府中您早就安顿周全的这些伺候生产的人,全都调去容公府。这些人母亲熟悉,就由母亲带着她们速速去。容家是世代医家,容老爷和夫人从不敢在府中私藏什么人,容姐夫此刻在门外候着,想必是那边人手已经不够了。”
梁愫亚擦拭着汗,“好好好,我这就去。”
达道喊来芒山,“备好马车,要厚垫子的马车。”
梁愫亚摁住达道,再看向浮沉,“那边需要什么我会尽我所能全都安排好的,要什么我给什么。我知道兰娘子与浮沉是什么关系,可浮沉不能去啊!”
达道没言语。
他知道浮沉不可能不去。
如果这是见浮兰的最后一面,就算面前是火山,她都要迎火而上。
浮沉小心抚着梁愫亚的肩,忍着眼眶的泪,“母亲,如果这是见兰姐姐最后一面,您还会拦着我吗?”
“这……”
梁愫亚急得喉咙都干裂了,她此刻最为艰难。
一条悬着的命躺在容家,浮沉这条命又在她眼前,她到底要如何抉择。
达道拉着浮沉的手往门外走,“还需要备什么,你随我去见容姐夫。”
“罢了罢了,我们都去,都去容家,快快备马车,备好府上所有的产婆、产仆子,统统跟我去容公府!”
容亦铮在朝兕厅外,达麟还在宽慰他。
见浮沉出来后,他跪地,连着给浮沉磕头,“五妹妹,五妹妹……快去看看浮兰吧,快去看看她,五妹妹……我不敢保证了,我不敢了,我能不能保住她……”
达道搀扶起容亦铮,凑近后才瞧见他已经眼眶泛红,泣不成声了。
他的脸色苍白,膝盖都破了,脚像是从淤泥里踩过来的。
他站立不稳,抱着自个的身子蹲下,再用力捶打着自个的头,“都怪我,都怪我,我算什么夫君……五妹妹……我没能护好她,早知道今日这般局面,当初我就不该来祸害她,我不该在蹴鞠会上缠着她的……”
浮沉的所有坚强,在看到容亦铮的一刻也跟着瓦解了。
她一把揪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兰姐姐到底怎么了!”
容亦铮:“她难产……血崩了……”
浮沉脚一滑,达道扶稳她。
想起丰乡,想起浮兰在蹴鞠时的飒爽英姿,想起她当女医官时的自信,想起她的笑,她的可爱时,浮沉的心都碎了。
她的手轻微颤抖着,连拉衣襟的力气都没了,“书元哥哥,咱们去容公府。”
“好。”
梁愫亚心都提在手里了,看着浮沉的肚子,她真怕自个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挂掉。
左也是担忧,右也是担忧。
索性两腿一蹬一了百了,谁也不想顾了。可是再一想都要与孙儿见面了,她还是打消了这念头,速速跟了上去。
到了容公府,紧闭的红门重重推开,容亦铮跑在最前面,有下人出来给浮沉掌灯,引她往内院走。
容家内院已经是一团乱了,下人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门外还候了三四个男郎中。浮沉到了才知,容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府中,他们正月回老宅祭祖,想着浮兰离生产还有些日子,打算是待到月底再回府的。
浮沉到了院内停下脚步,她瞥了一眼立在院中的这堵墙。
如浮兰所说,一个院子一分为二,那一半是容大公子的院,这边是容亦铮的。
浮沉再抬脚速速进去,刚到门口就听到浮兰撕心裂肺地喊叫了。
一声声的喊叫声,喊得浮沉肝都要裂了。
她先是稳定好自个的情绪,再看向屋内各处。浮沉留意到屋内炭火很足,可不知为何用了最能出呛烟的黑煤炭,且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屋内看似很暖和,可一进来就觉得憋闷得要窒息了。
再有这绒毯上一直散发着香味,闻起来很是异常。
她想蹲下,奈何弯不下腰。
刚巧达道瞧见了,他速速蹲下,伸手在脚踩的绒毯上摸了半天,再凑近鼻尖一闻。
达道谨慎,索性把指头放在嘴里细细一尝,“是芦花的香,这整个绒毯都放了芦花。”
“好……”
浮沉再看向门外,郎中倒是不少,可他们为怕女子产房禁地不肯直接进来,都是让婢女在中间传话。
此举甚是不妥。
浮沉没急着进去,她察觉到了这屋内许多的不妥当,“姐夫,你今晚可一直在府中?”
容亦铮听着浮兰的叫声,此刻他心急如焚,“五妹妹,陛下已经让我轮休好些日子了,可三日前慈宁院那边太后召见,说是太后这些日子总是常犯心疾,夜里又生闷病。浮兰这边离生产还有一个半月,我便留在太医院。今晚我也本该在太医院的,是下人传话到宫中我才赶来的。都是我大意了,我不该留她一人在府中的。”
“容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府中,那这些郎中还有这些事,都是谁安排的?”
浮沉刚问完,谢伊行掀起内屋的帘子,怀里抱着一堆白布急着出来,“听说长公主带了人来,万幸啊万幸,快些让把人带进来吧。”
浮沉看向谢伊行。
谢伊行也看向浮沉,“哎哟,产房血腥之地,达娘子可别在这了,你也不怕犯了忌讳。你这也是有孕之身啊,可别在这待着了。”
容亦铮和浮沉异口同声道:“嫂嫂怎么在这?”
显然,容亦铮也不知情。
他一把将谢伊行推出去,“嫂嫂还是回自个院比较妥当!”
浮沉没理谢伊行,她摆摆手,门外站着的产婆和产仆挨个进来,“你们都是母亲教了多日的,自是知道如何让产妇平安。切记,到了万不得已时只保产妇一人。”
她再一把将那几个还在传话的郎中提进屋内,“女子产房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此时若还在顾着这些规矩传话,躺在**的人可怎么办。”
达道一把将他们也推到屋内。
容亦铮:“嫂嫂,难不成是你让他们别进屋的?”
谢伊行:“我这样难道还有错不成,浮兰可是你瑾瑜的妻子啊,这些都是男人,怎可进去瞧女人生孩子……”
浮沉恶狠狠地瞪向谢伊行,此刻在她心里只有浮兰,什么谢家张家李家的,都没有一条命能活着要紧,“谢家嫂嫂,我兰姐姐今晚若是出了事,嫂嫂的日子,怕是再不会有安稳的一日。”
谢伊行一愣,刚要开口,就被容亦铮重重一拳推到了台阶下,“浮兰无事便好,她若有事,你活不过今晚!”
梁愫亚在院内当起了指挥,烧水的、备衣物的、烧剪刀的全都安排妥当了。
达道在大屋内候着浮沉。
容亦铮把窗户打开了一半,又按照浮沉的意思把铺在地上的绒毯撤走了。
此刻的浮沉站在帘子下,她伸手几次想掀起帘子进去,却迟迟不敢动。
她不是怕晦气不晦气,她是怕看到浮兰疼,看到她难受。
浮沉鼓足了勇气去掀帘子时,婢女一把掀起帘子端着铜盆出来。
浮沉愕然一惊。
这铜盆内,全是血。
“兰姐姐……兰姐姐……”
浮沉泣不成声地进去,只见浮兰躺在床榻上,她嘴里咬着一块绒布,汗湿透了发。鬓前的头发全贴在脸上。褥子全湿了,被子上染了血。床榻前摆了三个铜盆,里面装有热水。产婆在床尾,喊着浮兰,让她使劲。
浮沉怯怯地站着不敢上前,“兰姐姐……兰姐姐,如何是好……我该如何……”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孕妇生孩子,曲姨娘生褚岱时她守在湪汐轩门外,只听了声,不曾瞧见是如何生的。
此刻她自个都是个即将临盆的产妇,看着浮兰痛苦,浮沉觉得肚子都开始疼了。
她含着泪,伸手去够浮兰。
可脚迟迟不肯往前迈,总觉得迈开这一步都太过沉重。浮沉的脚好像麻了,她动弹不得,浑身发冷。
被褥上的血。
生到一半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
产婆额头上的汗珠。
浮兰咬着绒布晕厥过去的样子。
这些所有,都让浮沉惧怕。
她的嘴唇抖着,几次开口喊浮兰时都动不了,“兰姐姐……浮兰……”
看着浮兰昏厥不省人事,浮沉鼓足勇气迈着步子上前,她蹲不下,只能挤在一处床沿旁。
她拿着热布擦拭着她的汗。
产婆:“这如何是好啊,昏过去了……”
浮沉颤着唇,“是不是要想法子让她醒过来?”
“是啊,孩子的头出来了一半,血崩方才用药止住了,可兰娘子没力气了,这如何是好啊。”
浮沉顾不上多想,她挽起袖子,伸手抚着浮兰的肩,摸到了锁骨后,她再往上寸了几下,一把拧在浮兰的脖子上。
没醒。
产婆:“继续继续!”
浮沉实在下不去手了,她闭着眼,憋足了气再重重一把下去,浮兰疼醒了。
浮沉立马松手,她看到自个的指甲上已经沾了血。
浮兰都没顾上脖子上的疼,就被下身袭来的阵阵痛感缠住了,“浮沉,浮沉……我终于把你等来了……”
她伸手想抓浮沉。
浮沉立马把手递过去,她紧紧捏着浮兰的手,侧身趴在她耳边理她的湿发,“浮兰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准你有任何别的心思,今晚就算是累到瘫都得挺过来。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兰姐姐挺过来,只要你活着!”
浮兰被浮沉逗笑了,她强挤出笑意,“你胆子真大,都敢直呼其名了。”
“我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什么都不顾了来陪着你,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浮沉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不准托付我什么,我不要你的托付。若你心里觉得亏欠了谁,就自个去还,不准托付给我。褚浮兰,我就你这么一个姐姐是打心眼里疼我爱我了,你要好好活着,生不生孩子都不要紧,我只要我的兰姐姐好好活着!”
“五妹妹,可我真的没力气了……”
浮兰越来越虚弱了,她附在浮沉耳边,汗已经湿透了她的整个身子,“五妹妹,我知道五妹妹不该来……可我这一生,唯有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才放心……五妹妹,若这孩子能活着,求妹妹可怜他没了母亲,将他视如己出,给他一个能长大的人生就好。孩子没了母亲……即便是梁京,都如浮萍一般……”
浮沉抽泣着使劲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他!既然你怕他如浮萍,就该自己负责好好将他养大,兰姐姐,我不要你的托付,我不准你心安理得地把你自己就这么放弃了。”
“兰姐姐?”
浮兰知道,浮沉这样说全是为了她。
但她此刻已经释然了,她知道,只要她说出来,就算千难万难,浮沉都会护着他的。
她心里的石头落下,这时才能坦然再说起谢伊行,“五妹妹……今日我能如此,都怪我太过良善,我总是信什么都是自家人,该好好相处。这容公府内,公爹不管内宅事,婆母性子懦弱,嫂嫂作践……我原本以为,能当个女医官就好了,什么都好了,可还是逃不过这些……瑾瑜处处护着我,可我还是太过良善了……”
浮沉回头瞪了一眼门外。
她知道,浮兰能难产,都是拜这位嫂嫂所赐,“兰姐姐你放心,这口气,我势必要为你讨回来。她敢害你两次,以前我顾着什么家事不好插手,可如今这些体面和规矩全都没了。她敢害人性命,我就不怕捅破这他妈的规矩和他妈的体面!”
浮沉还在说,浮兰又疼得睡过去了。
浮沉乱了阵脚,“兰姐姐!”
郎中:“快给娘子服煎好的药!”
浮沉退到一处,夏至和小鹑把药端来给浮兰灌,“灌不下去啊!”
“我来。”
浮沉一把抢来碗,猛喝几口,再对着浮兰的嘴全吹进去。
吹了三次,药全灌进去了。
郎中:“这位娘子若是再有法子,赶紧让她醒过来,血崩止住了,只需再用劲,孩子就能生出来。”
浮沉最烦郎中这啰里八嗦的语气,“你就说,产妇会不会平安?”
“母子都会平安。”
产房内很热,浮兰的羊水也越来越少了。
产婆最担忧的便是没了羊水,干涩后这孩子怕是真的要难产了。
浮沉左右来回地走,她的脑门都要炸了。
屋外容亦铮更是坐立不安,他太医之术所从为男子内诊、女子内诊和外诊。分三六九内和外,这些都不涉及为女子接生。
因女子生产意外颇多,故而梁京宫中的太医院有专门负责为女子接生的内生医官,这些都是为嫔妃接生所用。平日里不出诊,只在太医院研究药理和内诊的药方。
容亦铮也不涉及这些。
这是早年梁京定死的规矩。
容老爷也不怎么钻研女子接生这一茬事,其实不仅仅是容公府,几乎所有的医官人家,都会把生产一事忽略。不是难,而是这等事从一开始就被定义为晦事,且是产房不吉之事。
环境如此,谁都不敢乱来。
为女子接生这事,最后就落到了这些野路子出身的产婆和郎中身上。虽不算正统,可整个梁国延续至今的规矩便是如此,大家也都将就着,在这些野路子中细细寻找正统野路子出生的来用。
梁愫亚在宫中寻来的这些也都不算正统,只不过由嬷嬷教引,还算好点。
这点,便是梁京医官的一处诟病。
而浮兰,早就察觉到了这一诟病,她这几年提着药屉子去各府门内诊,四处查典籍,钻研到深夜的本事就是这女子生产一事。
自古律法不足时,总有人以身试法,试图为新法作一改变。
浮兰做的,正是这事。
而梁骆一登基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医法的欠缺,他设女医官的目的,就是为改善这一漏洞。
容亦铮很清楚,浮兰最懂这些。
可眼下这个最懂的人,却躺在**了。
是啊。
这便是医官的无奈之处吧,能救万人,能诊脉能拯救苍生,可无奈的是,救不了自己。
浮沉看着浮兰,猛摇了好几下她都丝毫没有醒的样子。
浮沉当真是没了法子。
夏至拿着暖布给浮兰擦着汗,浮沉见状,把一块放在冷水中的绒布取出,拧成半湿捂住浮兰的嘴。
浮兰被冷惊了几下,轻哼了几声又不动了。
浮沉好像寻到了诀窍,“夏至,给我一碗冷水。”
夏至速速出来,把放凉的茶水倒入碗中端进来递给浮沉。
浮沉端起这冷茶水,一咕噜全倒在浮兰的脸上。
浮兰惊得打着冷颤,缓缓睁开眼睛。
浮沉激动地一把揪住郎中的胳膊,“是不是只要人醒着,能用力,就能都保下来?”
郎中:“是是是……”
她一咬牙,“产婆子你可敢用力拽孩子?”
产婆一慌,随即点头,“用力倒是敢,只是这法子太过残忍了些。”
浮沉看着浮兰,眼神坚定道,“到了这个份上,只要能保全她,什么残不残忍的都是后话。反正,兰姐姐得活着,不能就这么耗下去。”
“产婆子,你与兰姐姐一同用力,切记,不可慌不可害怕。”
产婆咬牙,也坚定点头。
“你用力拽一下。”
产婆咬着牙,大口呼吸,用力拽了一下后,浮兰立马就有了反应,“疼!”
浮沉趴在她耳边,“兰姐姐若是还怕疼,就打起精神来好好生,这哪有生到一半不生的道理。若是等羊水没了,你可怎么办。”
她忍着心里的怜惜,用力摇着她,再眼神示意产婆。
产婆咬牙又是一个生拽,浮兰疼得一把抓住浮沉的头发,“别拽了,疼!”
这下好了,浮沉也疼得要死了,这一把头发抓得她气都喘不过来了,“愣着干什么,再拽啊!”
产婆又是猛拽,浮兰这下彻底疼醒了。
她下体猛紧缩,再猛用力,终于是有了进展。
浮兰拽着浮沉的头发,嘴里嘶喊着。
郎中也看到了希望,“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两位娘子加把劲,快了快了!”
“啊!疼啊!”
这一声是浮沉喊的。
达道在外面心头一紧,“难道浮沉也要生了?”
夏至慌忙出来回话,“不是,是姑娘被拽着头发才喊疼的。”
达道:“哦,那就无碍了,我家娘子头发多,无碍无碍。”
半个时辰后,屋内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所有的担忧。
与此伴着的,还有浮沉哀嚎的惨叫,“啊,兰姐姐我的头发啊,差点就秃了……”
浮兰生了个姑娘。
容亦铮紧绷着神经听到“母女平安”四个字后,他松垮着身子瘫坐在地毯上,捂着胸口给达道作揖。
达道拍着他的背让他舒缓。
这孩子软糯糯的在襁褓中包裹着,浮沉是第一个抱她的。
她顾不上数自个掉了多少根头发,怯生生的手不知该碰她的哪里好。
梁愫亚趴在门外探头瞧了一眼,“老天爷啊,这跟打仗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郎中给浮沉行了礼,“两位娘子都辛苦了,谢天谢地,母女平安。”
夏至给浮兰换了新的软枕,那个旧软枕她才提起来就已经往下滴水了。可见浮兰是受了多少疼,流了多少汗才生下这个姑娘的。
浮沉眼眶含着泪,眼瞅着要落下时,她速速用衣袖擦干。
她把孩子放在浮兰的臂弯下,她自个也顺势侧着身趴过去,“生她也有我一份,我不稀罕当干娘。”
浮兰瞥了一眼,再嫌弃道,“太丑了。”
浮沉:“啊,你瞧瞧你,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反倒嫌弃丑了。”
“真的好丑啊,怎么长这样啊,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浮兰浑身已经没劲了。
她看着浮沉蓬乱的头发,“你怎么头发全乱了?”
浮沉顾不上浮兰,嘻嘻笑着只顾着看这孩子,“她真好看啊,粉嫩嫩的真好看。兰姐姐,我也生个姑娘吧,以后咱们就有两个姑娘了。”
浮兰疲惫一笑,她闭着眼,心里想的,全是谢伊行,“浮沉,这孩子满月后,我要搬出容公府。”
“好,”浮沉依旧可爱地看着孩子,“溪上宅给你住了。”
“啊?”
浮兰不知什么溪上宅。
浮沉把孩子抱给乳母,再给浮兰盖好被子,“兰姐姐,等十日后你缓好了身子,再把容家所有的事告诉我。你放心,都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可是浮沉……”
浮沉转身出去,容亦铮迫不及待地再进去。
达道见浮沉无事,悬着的心也落地了,“没事就好。”
浮沉疲惫地靠着达道,这一口气松懈下来后,她胃里难受得翻涌不止。
憋了许久的紧张让浮沉再没绷住,全吐了出来。
达道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是递热水,又是递绒布的。
吐完,浮沉才觉得轻松了许多,“太累了太累了,兰姐姐生个孩子能闹腾成这样跟那个谢嫂嫂脱不了干系。还有容家上下,我总觉得里里外外早就烂透了,今日兰姐姐有幸捡条命回来,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达道:“再大的气,也得等这个瓜熟蒂落。”
浮沉一笑,点头。
是啊,要等的。瓜熟蒂落后,才最适合折腾。
梁愫亚见容公府暂且没事了,她在院内安顿着从达国府带来的人,“既是无事了,你们稍候片刻,整顿好再跟我回府去。”
浮沉和达道先上的马车。
容公府到达国府的距离还有些远,要过好几条暗巷。
方才浮沉一行来容公府后,之青就按照浮沉的嘱咐到小鹑那打听这些日子容家的内宅事了。
之青打听来的消息,让浮沉颇为觉得有些意外,“姑娘,小鹑说六妹妹和谢家嫂嫂好像近日一直都有来往。具体谈了什么说了什么还未可知。不过据说,六妹妹自出阁进宫后就已经开始和谢家嫂嫂有所来往了。谢家嫂嫂进宫几次,都和六妹妹见过面。”
“六妹妹?”
浮沉提起浮淰,胃里又恶心得难受了。
达道刚要低头去瞧浮沉时,却在这套了罩子的马车烛灯下,看到了浮沉坐着的厚垫处流了一滩水!
达道错愕一惊:“浮沉……”
浮沉伸手摸到这水,她怯生生抬头,“难道,我也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