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太后和元羽(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3334 字 1个月前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查到她在何处,还……活着没?”

马车外的人再回话,“奴才只查到她在宫外活动的迹象,现今到了何处,奴才也无能为力。

太后早年还在雲殿时,好像与褚公府那位已经死了的尤外室有所联络。而负责联络的人,就是您的女儿。那段日子,太后专门把她安插在土钡巷子,经常穿一件鹅黄色衣裳,一直在那附近活动。可后来那尤外室死后,她就再没出现过了。”

“尤外室……”

这些事,勾起了元内监的记忆。

当年雲太后在雲殿两次假孕,全是他与他的哥哥元羽内外联手才成的。

元羽,是元家嫡子。

早年在屠壁时,他心里想的念的就是当今的太后,曾经的齐雲。

齐雲心里有没有元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的哥哥为了这太后,连自己的半条命都搭进去了。

如今被关在地牢中成了活死人。

身在宫中已为内监的他,即便心里再有惦记,也只是内心深处惦记着。

当年齐雲为雲贵妃时,曾求过元羽,“你是知道的,我在这后宫如履薄冰,即便位在贵妃,可陛下待我不过是为堵住百姓之口罢了。我全家死在戚家手中,唯有我一人独活。既已是独活,就得为齐家百口人报仇。可我眼下跟前没人,元羽哥哥,只有你能帮我。”

齐雲一开口,元羽的魂魄都被勾走了。

元内监记得很清楚,当初他净身入宫前,还是因自己是外室所生,不为府中容纳,且他的父亲嫌弃他,并未给已经成家的他安置多少钱财。

妻子和她的女儿都跟着他受苦。

后妻子也逃了,他万般无奈,实在寻不到出路时,把女儿托付给哥哥元羽,了无牵挂地净身入了宫。

那时候他就是冲着当小内监有三屉贯钱安置家中这事去的。

元羽在宫中寻到他,“你现在还是在后司做粗活的小内监,就这样混到头都没多大出息的。雲儿在宫中没可信的人,你且暗中跟着她,好歹她是贵妃,即便只能暗中用你,但你要明白,攀附一个主子可比没攀附的要强许多。”

元内监心动了。

元羽再道,“还有,你的梨芯丫头,我也会安排到雲贵妃跟前伺候的。雲贵妃用人一直谨慎,你与梨芯丫头,都不可再见面。”

元内监那时候只觉得有了依靠,哪想到这是齐雲攥着他的女儿梨芯,让他为她所用的筹码啊。

他自跟了齐雲,两次假孕,一次生下的死婴,还有一次冒死换来褚公府娘子生的孩子为当今六圣上的这些随时可掉脑袋的事,全是他与元羽内外联手所做。

他本以为,是攀附到了好主子。

可就在这抱来的六皇子在宫中安稳没多久,元羽就出事了。

获罪伏法,关押牢中。

元内监也听从雲贵妃的话,远离雲殿,躲在后宫做起了无名小内监。

也是在她熬了这许多年终成太后之后,他才调去慈宁院,成了慈宁院四殿的大内监。

这宫中的内监们都说,他是撞了狗屎运。

唯独他心里清楚,这步步盘算的暗处,是他多年维系,还有他多年再没见过的梨芯。这都是雲太后敢用他的筹码。

她有筹码。

他有惦记。

如此威胁之下的顺服,都有咬破的一日。

元内监回过神,再问马车外的人,“之后呢,再没查到什么?”

“没有,许是进了宫,一旦涉及到宫中的事,奴才们也查不到了。”

“好,”元内监冷言道,“辛苦诸位了,打赏的银两放在潘楼。”

“是,多谢大人!”

马车拐了弯,再过护城河,进了宫中。

护城河的上端挨着一处小码头,一到冬日,这码头处因河水常结冰不能下船,故而整个码头都被桥南夜市给霸占了。

天色渐晚,旋煎羊白肠和辣脚子,还有芝麻做的麻饮、水饭都摆在两处,冒着热气,腾空飞在干枝叶中。

码头处停的客船,一到冬日不出船时,船户会把船租给商户们。

可做成弹古筝的古筝坊,也可做成教坊和鱼坊,供梁京百姓消遣。

这是梁京最热闹的一条街了,挨着人群走过,古筝声、琵琶声丝丝入耳。

香味扑鼻,很是烟火。

这些夜市小摊,是浮沉的最爱。

梁京人好吃,故而这里也聚集了四大菜系,各酒馆日日换花样,只为招揽客人。

更有那角楼处的为高门贵府的夫人娘子们专门开设的外送。

什么好吃的都可以派遣小二提着饭屉子送上门。

达国府席面散去后,后厨空的什么都没了,主家没吃上饭,芒山带着家臣角楼逛完逛夜市小摊,搜集了不少吃食,在古钟敲响前,跨步回了府。

浮沉瞧着这满桌子的吃食,只能干咽唾沫吃不到。

之青挑一块鱼子糕凑到她鼻子前调戏浮沉。

浮沉巴巴地睁眼,端着梁愫亚给她专门备的“孕妇专用吃食”一勺勺舀进嘴里。

之青:“其实我觉得,什么都可以吃啊,没必要这样小心。”

浮沉摇头,“还是得听母亲的话,让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不敢大意,母亲更是不敢大意。”

之青又问浮沉,“姑娘,今日四姑娘好像没来。”

浮沉点头,“嗯,四姐姐没来,大姐姐说,四姐姐跟着四姐夫去了外州。”

浮沉很好奇,浮湘和那个妾室莫甄也不知如何了。

这郭国府,好像一直都很热闹呢。

梁京宫中。

梁骆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一直在查齐家的事。

就在今日,尹柄在太和殿回了话,“陛下,您让微臣查的齐家一事,微臣把所有的记档和案卷全都调去院内,为怕有人知晓,这几日全是微臣一人在查的。此事查到现在,如果先帝没有在隐瞒什么,此事,怕是还有些蹊跷。”

梁骆一愣,“蹊跷?”

尹柄:“齐家是有罪,但……按照律法……罪不至灭满门。”

梁骆心里七上八下。

他把这些案卷和记档全都调来太和殿,按照尹柄整理的线索,一条都不落地全都查了一遍。

查完,梁骆的心有了一丝怀疑,“照这个卷宗和案子记档来瞧,难道父皇,当真是为了防他的忌惮之心对齐家下了重手?”

尹柄再指向一本卷宗,“陛下,这本是戚家的。”

梁骆把卷宗掂在手中,“这本朕也看了,这本全是戚家的事,可这本上记的事是戚家接了旨意所做的事。尹大人,你瞧出了什么端倪,但说无妨。”

尹柄:“依微臣看,先帝不只忌惮齐家,他还忌惮戚家,先帝为让两府相杀,这才在权衡之际,选了不跋扈的戚家灭了齐家,再让戚家就此保留老国府的名声,但不给它留后路。看似是齐家一处,可其实,这两府都受了伤。”

“没错,”梁骆起身,再走到烛灯前仔细看着这些记档,“母后说齐家是冤枉的,是无辜的,她又对戚家心生恨意。可换了戚家,还有张家王家李家,此事与戚家没关系。君传旨意给戚家,臣子就得遵照旨意办事,戚家又何故呢。”

“所以陛下,此事要如何?”

梁骆吹灭一盏烛灯,转身看向尹柄,“既然齐家的事躲躲藏藏,且罪不致灭门,那为了这百口人,朕就得好好查。此事父皇处置时就没放在明面上,这才让母后惦记多年。既然咱们小查都觉得是有些猫腻的,那索性明日就颁布告令和旨意彻查此事。涉及的卷宗、人脉、记档以及当年牵扯到这风波中还活着的人,一一给朕调来,仔细盘查,绝不走私查之路。”

梁骆再道,“此事,朕托付给尹大人与卿查院的诸位大人,朕会大人彻查令牌,上到慈宁院、太和殿,下到梁京百姓户口上,凡是牵扯到的,全都给朕好好查。”

尹柄一听,也是干劲十足,“是,微臣自当为陛下效力!”

第二日早朝,梁骆的郭大内监缓缓摊开旨意,在梁元国正殿,向文武百官宣读了彻查齐家一案的旨意。

此旨意一出,文武百官哗然,梁元国上下哗然。

退朝后,翰林院的文官早早被召集在司典院,尹柄一一吩咐各自的职责,武官院内从正一品到从八品官员全都候着,只要司典院给了彻查名单,武官院就会出动去各府调查。

达道看着这些混乱,皱眉,“陛下这是要把被先帝禁言多年的齐家一事彻底还个明朗了。”

夙叶搭言,“此事我早预料到了,当今太后是谁,如果她的隐忍是为今日翻案,那咱们这位陛下,又怎会不去翻这些事。”

达道觉得这样也好,“这样倒是都明朗了,其实也好,齐家本就是一桩大案,当年各种禁令,无人敢提。如今倒是公开彻查,有冤的喊冤,无冤的给个痛快。”

夙叶:“书元,你猜猜,齐家的事,当年当真是错了?冤了?”

达道一想,再摇头,“虽说先帝疑心重,咱们这半条命也不知在何处,但他治国有道。先帝权衡的事,是他为这梁元国寻的后路。先帝早就中意六皇子为这梁元国新帝了,先帝既然敢把这天下交给他,我相信,齐家的事,绝不会是错冤。”

夙叶也得意一笑,“我与书元所想不谋而合,先帝敢让六皇子登基,他就不怕他翻案。如果当真是错冤、大冤的话,这当今太后,先帝又怎会留她呢。”

是啊。

这点,达道还是坚信的。

夙叶想起先帝留的密旨,他对先帝仅剩的敬仰也没了,“说起你我这半条命,我猜测,或许能跟着齐家的事,一同浮出水面。”

“哦?”达道露出笑意,“那倒是,很有意思了。”

齐雲的慈宁院,她斜靠在蒲枕上,嘴里小声哼着小曲。

齐家翻案一事就此展开,她的眉头已经舒展好几日了,哼起了小曲,人也舒展了不少。

方才梁骆来过,与她说了些翻案的细节,此刻的齐雲,心都飞出了梁京。

她这些年,等的就是这一日啊。

她盼了多年,谨慎一步步扶持梁骆登基,这一日,终究是苦熬过来了。

元内监站在一旁,瞧见齐雲今日喜上眉梢,他趁机上前,“这天大的喜事,太后是真高兴啊。”

齐雲:“哀家等这一日已经等得都老了,记得哀家初进宫时还是个姑娘,如今已熬到了这般模样,终究是等来了这一日。今日是慈宁院的喜事,元内监,你吩咐下去,给这四殿的下人们都打赏,再赏些库房里的那些首饰衣物。”

元内监见齐雲如此高兴,他凑上前,想求一个恩典,“太后今日高兴,奴才有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说。”

齐雲:“你且说。”

元内监鼓足勇气,“奴才想沾沾慈宁院的喜气,见见奴才的梨芯。”

这话一出,气氛十分尴尬。

齐雲不笑了,微微皱起眉头,她盯着殿门外,一言不发。

元内监立马跪下,伏身跪地,“奴才多嘴了,奴才该死!”

齐雲呆呆盯着门外许久,再回神,从蒲枕上起身。

她走到铜镜前,对镜抚发簪,“元内监,什么人该是你见的,哀家自会让你见,不该你见的,你也休想见。你那个女儿,哀家放在跟前可是从都不敢怠慢了,她现在过得很好,等到了年纪,哀家也会给她许一个好人家。至于你这个父亲,哀家劝你还是少打听。”

元内监瑟瑟发抖,“是,奴才记住了!”

齐雲再厉声道,“哀家劝你,切莫再动了什么歪心思,你与哀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是,奴才绝不再打听这些,只要太后待她好,奴才就知足了。”

元内监的眼神中,除了屈服,还有他抬头时阴冷的眼神。

再说浮淰。

她在阴冷的屋子一住就是半月,梁骐已经顾不上她了。先皇后一死,梁骐这边彻底没落了,这中钰殿成了最后的栖身之地。

这些日子灵娘靠着老关系都没打听到先皇后真正的死因。

梁骐胆小懦弱,吓得整日都不敢再出门缝。他的母后是他唯一的依仗,如今不知缘由的没了,他已经彻底没了斗志。

而灵娘这边更是无辜。

陈辅相自知道先皇后薨逝后,立马就与梁骐这边摆脱了关系,他丝毫不想再与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有任何牵扯。

当然,这个摆脱,还包括摆脱他的女儿灵娘。

灵娘得知辅相的选择后,无奈落下泪,“我这个姑娘,从一出生就命不由己,我活得清醒又如何,生在这种府门中,女子就是父亲拿来交换的棋子罢了。运气好了,换个安稳。运气差,换个梁骐这样的。”

灵娘也无奈啊。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梁骐就得随他,落魄也好,窘境也好,自都是她的劫数。

窝在此处的浮淰,还在巴巴地等梁骐。

绿颖这些日子,比从前刚来时胆大了些,晚上入睡时也不用点着烛灯了,只是有时做噩梦还是会惊出一身冷汗。

浮淰觉得自个,等不住了,“我等不住了,虽不知外头是何情形,但是四爷已经不如从前了啊。先皇后都没了,我还在这苦苦守着做什么,这中钰殿不能再待了。四爷不争气,从原本可以为帝王的位子上落魄得连个王爷都不如了,眼下更是没什么盼头了啊。”

绿颖不懂浮淰要做什么。

浮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不该再随着梁骐落魄下去了。

她换了衣裳,从巷子出来,到了正厅。

一进门,就跪下哭诉,“求四爷,放我回去吧。”

梁骐没见她,是灵娘出来了。

她听闻浮淰要跑路,都把她惹笑了,“你这是,要跑路?”

浮淰解释,“并非要跑路,只是这狭小之地实在无处安身,阴冷潮湿,妾浑身都起了痱子。当初姐姐觉得妾碍眼,是个累赘,打发人将妾卖了。妾的身份,自是配不上四爷的,求姐姐开恩,给个典籍,放妾回褚公府去。”

灵娘冷哼几声,“这里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你且候着,我进去问问四爷。”

灵娘到了梁骐处,三言两语就把此事说清楚了。

说毕,梁骐一盏茶朝门框砸来,“她哪都休想去,当初可是我将她从那老宅子带来的,如今见我落魄就想逃?休想,她休想!”

灵娘挪步,再回去,“四爷不放。”

浮淰一脸的不解,“为何?”

“为何?”

灵娘甩开衣袖,“你以为这皇宫王爷的侧室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落魄了又如何,这都是你的命。当初我本嫌你碍手将你卖了,你贪图富贵费尽心思地回来了。如今倒好,瞧着四爷这没了指望,又想回去了。浮淰啊,这如意算盘可不是这样打的,这事也不是这样做的。”

灵娘说完,抬脚离去。

浮淰跌坐在地上,瞬间觉得没了指望。

她该如何是好呢。

她这往后的路,可得如何盘算呢。

这中钰殿的守卫由以往的关军再换成城防兵,所有的士兵和守卫都是新的。

关军因是新到梁京宫内的,在外头守了数月习惯了后,再召回正殿做前侍卫。

褚敖改名为一无的关军队长,就是这皇城中的侍卫,他守的地方,刚好就是太和殿。

飞羡连着数日查雲太后安插在梁骆跟前的人,总算是有了眉目,“陛下,就是郭内监跟前的小周子。”

梁骆头都没抬,“怎么处置,你看着办。”

飞羡速速去了内监院,将此事告诉了郭内监。

第二日,小周子就死在内监院的后墙下。

梁骆处置这些人来,丝毫不留余地。

眼下正是紧要关头,他可不想身边掺和着齐雲的人,他很清楚,前朝和慈宁院不可有所牵连。前朝是他的,他自会守好,太后守的是慈宁院,谁都不可越界来安插人办事。

梁骆的刚直,齐雲隐隐有些后怕,“他可真是不留情面,哀家悉心将他教成能担当大任的人,却也忽略了,将他教得太过刚直,太过正直了。说到底这还是哀家的错啊,哀家那时候太谨慎了,从未和他说起过齐家,若是从小就告诉他外公和舅舅这些家人,或许他现在也不至于提起他们如此冷漠啊。”

齐雲觉得,这些已经忽视的,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小周子的死,就是梁骆对她的告诫,让她莫要再插手。

可齐雲,又怎会如此甘心呢。

她现在的步伐,比从前大胆了许多。

雲宸妃时的谨慎小心,愈发地没了。

现在当了太后,走到哪,查什么,好像都容易了许多。

齐雲思虑两日,再叫来梁骆,“骆儿在翻案,母后想着,去牢中见见那个没了耳朵的元将军。”

梁骆一脸不解地看着齐雲,随即一笑,“母后要见元羽,也好,这个元羽是唯一一个知道齐家事的人了,虽说不了话,听不了声,不过见见他,也能有什么收获。儿臣原本是打算去的,既然母后要去,儿臣觉得母后比儿臣更合适。”

梁骆明面上答应了,背地里早就让飞羡布置好人,盯着牢中了。

齐雲去的那晚,换了一件白净的素衫裙,梳的发也是宫外女子发髻。

她脱了这些累赘的首饰和步摇,换上寻常女子戴的首饰再对镜而看时,竟觉得自个年轻了许多,“原来不是哀家老了,是这深宫中一旦进来,人自然就衰老了。”

她起身,上了銮轿。

銮轿拐去长街,走了许久,到了监牢门前。

齐雲的绣鞋踩在落满黄梅花瓣的地下,再挪步朝漆黑的牢门钻进去。

一阵风吹来,黄梅花瓣飞起,齐雲回头瞧了一眼,感叹冬日渐短,“再过三日就是冬至节了,庄嬷嬷,让御膳院在冬至那一日,给元将军备一碗水晶角儿吧,吃了这个,来年不冻耳朵。”

这牢内,还真是冷啊。

她抬脚踩在积水潭中,自觉裹紧衣衫。

守卫见是太后,都跪下行了礼。

甲卫提着一盏琉璃灯,齐雲跟在身后往里走。

没多久,她停下脚步,站立在那漆黑看不到的牢门处。

甲卫:“回禀太后,这里便是元羽逆贼处。”

“你且退下吧。”

甲卫退下。

齐雲忍着心里的憋闷,她的手轻轻抚在牢框上,盯着那个垂头、乱发,衣衫单薄的男子。

所有的思绪,涌上心头。

她轻轻唤他的名字,“元羽……”

他垂着的头缓缓抬起,眼神撞到的那刻,他的眼眶内充血、发红、隐忍、不甘,还有无奈和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