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大皇子回京(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2892 字 1个月前

梁京的宫变,早在大皇子回京之前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大皇子梁铎是六位皇子中唯一一个手中有兵权的了,他守着的边关是清含关,此关乃是梁国境内最大的边关,地处漠北。

北面对抗的敌军就是漠北蛮人。

漠北常年侵犯骚扰清含关,自梁铎去了漠北,京中常年收到清含关的帖子,说是漠北太过蛮横。

早年梁帝本有心派遣军队过去将漠北收复,可梁铎回的帖子中次次提到:“边关之地不如关内,百姓层杂,漠北有梁,梁有漠北,若是强攻,恐家破人亡,生灵涂炭。”

梁帝知道边关地形复杂,这才再没生此念头。

为了清含关,他拨了数万兵徒步前往清含关,而这些兵力,最后全都进了梁铎的营帐中。

达道早年在暗门时曾去过一次清含关,放眼望去,皆是关内的人在附近做生意,不曾见过什么混杂过来的漠北人。

梁铎的母妃活着时是梁帝心头的朱砂痣,她是生第二胎时难产崩世的,帝心存愧疚多年。

加之梁铎又是长子,自然信任百倍。

梁铎成年后因厌倦宫中皇子争斗,那时候又正值边关战乱不休,宫中皇子又小,没有得力的人手做亲王去镇守边关。

唯有梁铎站出,解了梁帝的燃眉之急。

他就像远赴和亲的昭君,身披战袍,独自一人去了清含关,也带去了梁帝的思念。

梁铎一走就是十五年。

这十五年内,他虽不在京,可他的帖子也好,留在京中的探子也好,这些都未曾少过。

梁京有个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梁帝第一次装病,消息就从梁京传到了清含关,梁铎这个大孝子奔赴千万里路途赶来,顶着孝子名义前来尽孝。

可这皇家门楣前的尽孝,又哪里能那么简单。

他在宫中嘘寒问暖,近身伺候着他的父皇。

他在宫外的那些人,早就潜伏在梁京几里外,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座城墙内的一举一动。

此非为孝?

达道只得无奈叹息。

梁帝又怎不知梁铎心中记挂着什么,可他一想他的十五年征战,心就软了,早早吩咐暗门别出手。

如今,梁铎这风,怕是真的要吹起来了。

他蓄谋已久,在外蛰伏十五年,积攒兵力人力,等权势渐大时再回京中。如此狼子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了。

达道早就猜到了,不管这立嗣诏书上写的谁,这场宫变,都已经按不住了。

现在的局势是梁铎回京,虽在外势力多兵力多,可他脱离梁京数年,早就不知谁是谁,谁为谁,哪个为哪个。

于是,他拉上了梁骐做垫背开路石。

巧合的是,梁帝也早就已经让梁骐当开路石了。

要不咋说梁骐倒霉呢,蠢笨无德,沾沾自喜多年,如今都成两方争夺利益的垫脚石了,还在那沾沾自喜着呢。

皇后自然也乐在其中。

在皇后眼里,就算顺着立储君的规矩,梁骐也是她所出,自该立他为太子。

可是他们都不知,梁帝心中有杆秤:“立贤不立名和长”。

梁铎此番回京,也是抱着自个为长子的名声回来的。

梁骐为四皇子,梁帝允诺了他娶灵娘,便是默认了要把辅相一门的名声和地位当着梁国百姓的面全都加在四皇子身上。

如此捆绑,还是辅相之女,世人自然是知梁帝是何意。

梁铎见状,立马表明心意,“弟弟为母后所生,自是该敬着弟弟,既是哥哥已回京,就投奔弟弟这里,还望弟弟给个好去处。”

梁铎表明心意,梁骐自是求之不得。

他有名无权,有梁铎这个兵权哥哥帮衬着,何愁不能坐稳那把椅子呢。

这场算计,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在这些明面上的较量中,还有不吭不响,默不作声的雲宸妃呢。她远离后宫事,明哲保身,殊不知,这个人人都没当回事的雲宸妃,怕才是那憋闷着最大火候的人。

她的六皇子,从出生的那刻,就已经被她算计好了一切。

路如何走,如何铺,她筹备多年,就等着这一刻呢。

这场宫变,绝不简单。

达道想起这些事,只觉头疼欲裂。

他缓缓坐下,一只手揉着两鬓,一只手扶着浮沉的腰,轻轻把她拉到怀里,头靠在她在衣襟上,舒缓着身子。

他太累了。

浮沉心疼地抚着他的头,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若是觉得累,就歇一阵子可好?”

达道无奈一笑,“我的傻娘子,宫中这些事,斗到底都没个安稳的。如今陛下是谁都不信任了,他只信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暗门人,我如今,歇不得,退不得,只得往前走。”

浮沉一把捏住达道的手,她顺着他,缓缓蹲下。

她抬头瞧他,他低头看他。

烛灯闪烁着,一切都很安静。

浮沉皱眉,艰难挤出一丝笑意,“书元哥哥,暗门是陛下所养,我斗胆说个大不敬的话,若有一日陛下真的驾崩了,暗门自当如何?”

这,便是浮沉最为担心的。

她不敢问,但她忍不住。

每每想起,她都怕极了。暗门能带来庇佑,可也能在危难时带来灾难,这一切,不过是历朝更替的使命罢了。

今日我为忠臣。

明日我为奸臣。

自古,“忠奸”二字,不过是朝代更替的产物罢了。

倘若将来登基为帝的不是达道效忠之人,那么,暗门如何,他又该如何。

这个为梁帝拼死多年的暗门,又怎会不是新帝口中的“杀戮之池”。

而达道,又怎会不是新帝口中的“奸臣”。

暮兕斋的圆窗外吹进风,烛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院子外头像是落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莲池旁。夜色很黑,月儿挑着灯,轻轻关上了窗户。

她再撑着青色油纸伞,小跑去了后院。

院内,四处落了雨。

再瞧时,已是满院小水潭。

这便是深秋了,院子落了叶,荔山上也是半红半黄,景致分外好看。

烛灯灭了,浮沉欲起身挪步去点,达道轻轻攥紧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坐下。

“小浮沉说的这些,都不是你担忧的,我与夙叶暗门多年,又怎会不想今日这种宫变之事呢。虽说难保平安,可基本无碍。”

达道轻轻动动浮沉的鼻尖,“你放心,我会护好咱们这一大家子的。”

浮沉听着这话,心里踏实多了,“书元哥哥可知,我那几个舅舅是怎么回事。”

“三位舅舅是陛下的人,他们是被陛下叫回京的,表面看似清闲无事可做,可舅舅们应该是清楚的,此次召回,并非是为了让他们图个清闲,”达道细细思虑,“说不定,咱们这位陛下,是要用三位舅舅对付大皇子的,有备无患嘛,毕竟这可都是守边关出来的。”

如此。

浮沉倒也放心了,三位舅舅是有用的,那么也就是说戚国府是安稳的。戚国府安稳了,她也就少了一个惦记。

她再次盯着达道的伤疤看,“这,又是什么事。”

达道:“你一个妇人,无须知道这些。”

达道不想说。

浮沉眼神直直地盯着达道,表示自己想知道,“咱们秘密换秘密,你告诉我这个,我也告诉你一个。”

达道无奈笑笑,“今晚……”

话还没出,芒山就用力地在砸门了,“公子,公子!”

达道立马警醒地去开门,“何事?”

芒山见浮沉在,没言语,只动了几下眉头达道便懂了。

他速速走到浮沉跟前,“好好在家待着。”

说毕,也来不及抱浮沉,抽出挂在墙角悬架上的剑就速速离去了。

浮沉陷入了担忧。

一整夜都没合眼。

她抚着肚子,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早起月儿进来瞧见浮沉红红的眼圈,“啊呀姑娘啊,怎这个样子了。”

浮兰洗漱完毕也进来了,“哟,你瞧瞧你,昨儿是不是一宿没睡?”

浮兰环顾一周没见达道,“怎么,五妹夫这么早就进宫了?”

浮沉:“昨连夜走的。”

提起达道浮沉就心慌,“兰姐姐,我求你一件事,容姐夫是在宫中太医院的,能不能让姐夫打听打听翰林院。”

浮沉又提了一句,“对了,我听说宫里的暗门最近好像也出事了,再打听打听暗门可有什么消息。”

浮兰狐疑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浮兰又一瞧浮沉,知道她这是担心达道了,“好好好,我让你姐夫去问。只是,你这个身子……”

浮沉打断浮兰,随即摇头,“无人知晓。”

浮兰叹息,“也是,眼下这种局势下,还是要小心为好,咱们现在月份还小,又没坐稳,那就先不让旁人知道了。毕竟,这么乱,我还担心被人知道了,拿来做什么恶事。”

是啊。

这点浮沉也想到了,现在还不怎么安稳,局势混乱,暂且就保密为主吧。

如此做,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达国府。

浮兰:“对了,你可问过妹夫,昨晚三姑娘说外头有大皇子的事?”

浮沉一拍脑袋,懊悔不已,“哎呀,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你说说我这个记性,怎就,怎就把这事给忘了呢。”

月儿端着汤盆进来,“姑娘,芒山在外头候着呢,说姑爷昨晚走得急,把腰垮带没拿,他特回来取。”

“芒山回来了?”

浮沉灵机一动。

浮沉把腰垮带装好,亲自给芒山拿了出去。

芒山在厅外院子内候着,一见浮沉一言不发的行礼,再伸手接腰垮带。

浮沉直直站着,也一言不发。

芒山伸手接了半天不见腰垮带子,迟疑抬头,“大娘子?”

浮沉一笑,“芒山,可是想要这带子?”

芒山痴痴地点头。

浮沉:“我问你话,你回答了,我再给你这带子。”

芒山一听威胁他了,憨憨地挠头,“嘿嘿,若是这样就不要了,公子说这是大娘子亲手缝的,从未忘记过。昨晚是走得匆忙些才忘了的,既是要做交易,那就暂且放在家中。”

浮沉浅浅地笑,也不说话,她盯着芒山。

芒山都看愣了,她不知道浮沉要做什么。

正想着呢,上来一个膘肥的家臣,用一张帕子一把捂住了芒山的嘴。

这帕子,放着浮兰从丰乡嫁妆箱子里藏着的昏迷药。

芒山挣扎了不到三下,就昏迷了。

浮沉招呼着家臣,“抬进去放在榻上,小心放好别给磕破了,用完了还得囫囵个地还回去呢。”

芒山被浮沉给挟持了。

他懵懂地醒来,一瞧是内屋,有些惊吓得起身,结果头还是有些晕。

浮沉端端地坐在矮凳上,嘻嘻地笑着,一脸的和善。

芒山看着浮沉的笑,觉得毛骨悚然,吓得从床榻上爬起,“大娘子……大娘子非礼啊……”

“别乱动,好好坐着。”

芒山见四周无人,门窗紧闭,他小心地护住了自个的小半身,“大娘子……”

浮沉:“我问你,昨晚外头究竟怎么回事?”

芒山摇头,“什么外头?”

浮沉:“褚公府的外头,有人瞧见外头有人杀人,还有嘶喊声,还有大皇子在外头。我一晚上没睡,今日也顾不得这些体面了,挟持你,问问昨晚外头的事。”

芒山坚定摇头,“我什么都不知。”

浮沉悠悠地笑,依旧是一脸的和善,“你不知?”

芒山再点头。

浮沉招呼月儿上前。

月儿端着一大碗药,黑乎乎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上来,“姑娘,都备好了。”

浮沉:“灌下去。”

“等等!”

芒山一个激灵,“这啥玩意啊?”

“我又不会害你,既是你不说,那就是你这个下人没伺候好我,这是一碗喝了能让你安稳睡个三五日的汤药,你尽管喝就是。”

其实是一碗酸梅汤,浮沉故意吓唬芒山。

“大娘子使不得啊,这公子还在宫里呢,咱们公子没了我,可咋办?”

浮沉:“宫中没变动就一切安稳,若是有了变动,你在又有何妨?”

芒山一愣,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他很清楚浮沉是吓唬他,但他更清楚,以浮沉的性子要是问不出想问的,怕是要折腾得他不能安稳了。

月儿端着汤碗凑上来,芒山闪过,“得得得,大娘子饶了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浮沉再招呼月儿退下。

芒山就近挑了矮凳坐下,连喝了三碗茶水,“昨晚,大皇子确实在镶瑛巷外,而且,我们公子说了,昨晚大皇子好像就是冲着褚公府去的。”

浮沉一愣,“冲着褚公府去的?”

芒山点头:“大娘子,镶瑛巷昨晚杀人了,杀的还都是褚公府在外头的几个家臣,您在公府里头听到的那些嘶喊声,都是这些家臣。”

浮沉更加不解了。

芒山继续道,“人都是大皇子杀的,混乱也是大皇子挑拨的。四皇子的侧室是公府的六姑娘。这位六姑娘回府时大皇子和四皇子都在暗自跟踪,都在公府外头候着呢。后来好像是大皇子和四皇子没谈拢,四皇子又担忧侧室的安危,想来是早就知道有混乱,早早地派人把六姑娘接走了。大皇子等到了天黑,守在褚公府外头杀了人,惹了事。”

“后来呢?”

芒山:“后来还是小厮回宫说起这混乱的,咱们公子知道您在褚府,不顾规矩翻了城墙的门骑马出来,敢在大皇子发疯之前来到了褚府门口。大皇子许是在陛下跟前听了什么口风,对咱们公子又是刀剑乱砍又是捆绑的,在外头闹了好一阵子。咱们公子留下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的。后来也不知公子和大皇子说了什么话,他就撤走了,褚府也就安稳了。”

浮沉有些搞不清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芒山,书元可猜出些什么来了。”

芒山拍拍脑袋,“公子说了,褚府的六姑娘,没准也是四皇子和大皇子联合起来的棋子而已。六姑娘回府这事,四皇子是知道的,且他早就知道是有风险的。公子还说了,好像是四皇子送六姑娘去褚府的,四和六联合起来,像是要从褚府得到什么。可能是中途四皇子发现哪里不对劲,觉得自个疏忽了,这才速速临时接六姑娘回去的。至于到底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芒山再道,“总之这些日子大娘子还是好好在府中待着,没事别外出,说不定这宫乱,什么时候就真的开始了。”

“芒山,”浮沉的声音有些抖,“昨晚大皇子杀了人,闹了事,陛下可有什么埋怨他的?”

芒山摇头:“没有,今早大皇子说有几个刁民在镶瑛巷闹事,陛下最近龙体抱恙,也没多问。”

原来如此。

看来真正坐山观虎斗的,就是这位梁帝了。

只是,浮沉好像又听出了一丝别的意思。

昨晚的闹腾,说不定就是这两个意思。

第一,四皇子听信了大皇子谗言,想用浮淰拿捏褚公府来对付达道。

他们清楚达国府不敢动,但是褚公府可以动。

他们更清楚,可用这家宴一事诱导浮沉去褚公府走一遭,这样一来,浮沉被困在褚公府,他再施计让褚家这些姑娘都背上不好的名声,浮沉也就涉及其中了。

浮沉出了事,攥在他手上不就等于他把达道攥在自个手上了。

第二,四皇子蠢笨不知这些事的起因,大皇子让浮淰参与进来,其实也是想把四皇子真正地攥在手中。

大皇子还不敢动灵娘,索性连着和褚府有关的浮淰一并收拾了。

想必是合作中途大皇子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刺激到了四皇子,他这才中途改了主意,把浮淰提早接走了。

这下,浮沉全都理清楚了。

原来昨晚的褚公府背后,是这到处挖满坑的陷阱,稍有不慎,就中计了。

这一切,都止于达道和大皇子说的那番话。

那么,达道到底说了什么呢。

浮沉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