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宫变开始(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3132 字 1个月前

梁京的三条巷子都被城防兵围起来了,其中包括褚公府所在的镶瑛巷。

褚槐趴在门栓处将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他慢慢地探着眼睛去瞧,只见府门外已是一片狼藉,四处都是城防兵在烧杀抢夺。有的妇人被拖在挨着拐角的地方,一剑刺去,人就没了。

褚槐哑口了,“今晚……今晚怕是都回不去了……”

浮沉推开褚槐想上前瞧,浮兰拦住了她,示意她别去看。

浮沉:“怎会这样呢,这梁京城内何时出现过这样的动乱,这外头,到底是怎么了。”

她猛得心里一难受。

达道。

他怎么办。

一想起在宫中的达道,浮沉彻底乱了,她来回地转圈,根本无法再镇定下来。

同有人在宫中浮沁和浮滢也乱了阵脚,“这,该不会是宫里出了什么乱子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穆和尹柄都在宫中,白穆那日早起晨雾出门后再没回来过,而尹柄更是连着有七日不曾回来过了。

外头如此动**,谁站在这不害怕。

镶瑛巷有官兵走动的声音,褚槐再趴着去瞧,这外头的官兵,一瞧就不是梁京城巡逻的老兵,都是新来的城防兵。褚槐思虑了许久,觉得这事还是和大皇子有关。

褚槐猛然记起一事,回头绕院子瞅了一圈,“浮淰呢?”

浮漪:“早溜了。”

褚槐这一问,浮沉也想起来了,“六妹妹走时我也出去送了,那时候我就瞧着哪里不对。这六妹妹按理说也是得依着省亲规矩的,本该入了夜才能回西府,怎就那个时辰被接走了。还有,回西府时竟还动用了十几个城防兵跟在身后,这些城防兵都带着长矛枪,这个阵势,我还从未见过。”

曲姨娘从一侧站出来,“我也察觉到了,我以为四皇子要接六妹妹去别处呢,这样声势浩大的。”

褚槐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浮淰才被接走没多大时候,这镶瑛巷就出事了,就开始杀人,怎么这般凑巧。”

浮沁浮滢和浮沉三人彻底慌了。

若是真的有预谋,那这会宫里指不定有多乱呢,宫变既是兵变,朝中官员没有能逃脱掉关系的。

浮兰知道浮沉有了身子,她一直小心地跟在身后,时不时地小声提点浮沉当心身子。

浮兰倒是这些姐妹中最安稳的一个,宫中的这些变动她见得太多了,早就习惯了。

容亦铮在后宫常为那些娘娘们诊脉,后宫也是刀剑血影的。

虽说这次她也知道不同,但她还是比浮沉稳妥些。

浮沉慌,除了担心达道,她还担心达国府和戚国府,还有她腹中的胎儿。

素未谋面,却已有了牵挂。

月儿从屋内端来矮凳,“各位姑娘先坐着,等外头安静些了再说。”

浮沉坐稳,闭眼想事。

若是她猜得没错,外头的混乱怕是和梁骐有关,而且她隐约觉得浮淰来褚公府时或许就知道有这场祸事。

她迟迟来,早早退场,怕是梁骐早已准备好了。

如果真是和梁骐有关,那必定也和大皇子有关。

要么是大皇子煽风点火想让梁骐出风头,要么是大皇子蓄意已久。

不管哪个,都对达道不利。

戚国府有三位舅舅守着没什么大事,尚且安稳。

达国府她也放心的,毕竟达道身在暗门,一直也怕身份暴露仇家上门,故而达国府上下的守卫和家臣都是暗门小厮,再说达道许是也猜到了,早在梁京换城防兵之前,他已暗中让侍卫盯紧达国府了。

唯一漏下的,是褚公府。

这发生动乱的,偏偏也是镶瑛巷旁边的三条巷子。

而现在她却这样凑巧地身在褚公府,还真有点玩味的意思了。

浮沉还在思虑,褚槐已经把府中所有的家臣召集在一块,“你们给我守好了,谁都不能闯进来,男的女的全都守死围墙,各个偏门都盯好,今晚谁都不准眨眼睛。”

家臣们按照嘱咐速速把褚公府上下围起来。

这些家臣的拳脚都是猫功夫,拿出来吓吓人还可以,一旦碰到野路子的,也都是刀下魂。

反正褚槐不管这些,能抵一个是一个。

褚槐安顿好院内的守卫,又把心思放在了这些姑娘身上,“事到如今,为父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你们都已出阁嫁了人,这动乱时自该在自个府上的。”

浮沉一听这语气,觉得有些不妙。

褚槐客气地笑着,“这后院三门挨着的地方是避巷,原也是个暗巷,一般不会被人察觉,你们这几个快些从避巷出去,快些回你们的府上去。这褚公府人一多,我都没把握了。这若是真的有贼人闯了进来,你们又都是女子,为父还真怕这褚家的名誉有损。”

他指指浮漪,“你就算了,你也没地去,孟家也太远,你回去也不合规矩,你就在这褚家待着。”

“父亲……”

浮漪诧异地看着褚槐,满脸的不解。

她指指外头,再指指这个院子,“父亲可是要让她们这个时候出去?这外头都是些什么人啊,这若是出去了,走在街上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父亲,您到底在想什么啊,大姐姐三姐姐还有四妹妹和五妹妹可都是您的帖子邀来的啊。”

褚槐嘴里嘟囔着,“那现在也到回去的时辰了。”

浮漪简直要崩溃。

浮沉稳稳地坐在矮凳上不起身。

浮沁和浮滢还有浮湘也是,大家很默契地坐着无人起来。

褚槐:“这怎的,都稳坐不走了?”

浮沉:“父亲,外头是什么鬼你不知我不知,这些姐姐们更不知,怎么,你把我们从这个门里嫁出去就算完事了啊,就觉得我们和褚家没关系了啊。父亲你恢复了正品官衔,没处耍威风搞了这么一出鸿门宴邀我们来,你发帖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我们已经出阁了,和褚家没关系了?”

浮沉和浮沁的性子,区别就在这。

浮沉有什么就说什么,她看不惯的都要说出来。

浮沁则不同,她可以和你不撕破脸,但也能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挤兑死你。

之歌就是一个例子。

浮沉喊来月儿,“让那几个候在门口的女使去倒茶,吃茶吃酒再听听外头的热闹,不知姐姐们觉得可安逸?”

浮漪顺着浮沉的意思走,“五妹妹,我也是这意思。”

浮漪也顺着来,“不如咱们,走一局棋如何?”

浮沁自然也跟着来,“也好也好,再上些糕点。”

浮湘见大家齐心了,也跟着凑上来,“算我一个。”

难得,难得她们能一致对外。

这些年,从未有这样的时候,浮沉觉得恍惚,也觉得那些曾经一去不复返。

大家齐心挤兑着褚槐,没人把他的话当个话。他在那扒拉了一堆,也骂了一堆脏话,可这几个都说说笑笑的,无人再搭理他。

褚槐骂久了,纳闷地看着这几个,“你们也真是奇怪,没出门的时候吧,各个不爱钻到一起,就连有什么集会穿的衣裳都不一起缝。如今这数月不见面,还能默契地挤兑我。怎么没见你们当初在家里时挤兑我呢,以前你们也不带着浮沉啊。”

最后一句出来,浮沁和浮滢瞪了褚槐一眼。

褚槐自知说错了话,灰溜溜地继续趴门了。

趴在门上他就谨慎多了,他探着眼睛再去瞧,那一刻,褚槐的腿都在打颤。

浮沁瞧见了,她意识到巷子外怕是真的出事了。

她推推浮滢。

浮滢和浮沉也都瞧见了,纷纷上前。

浮滢蹲下去瞧,一向镇定的他,已然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她猛地转过身子,一把堵住了门缝。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浮滢开口。

褚槐已跌坐在地上,失了神。

浮滢缓了许久,干咽下一口唾沫,“府……府门外头,是……是大皇子……”

大皇子。

浮沉有些微慌,但她还是努力把持住自己,小心地护住肚子。

众人再不敢言语一句,纷纷往长廊下退了几步。褚槐更是悄悄地让家臣守在门拴背后静等着,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浮沉屏住呼吸,等着门外的动静。

突然,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接着就厮杀喊叫,听着好像人渐渐多了,又渐渐少了。

褚槐堵住门缝,双腿抖个不停。

浮沁把这几个妹妹全都拉着往后院挪,浮兰紧紧捏着浮沉的手,“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慌,本来就不怎么安定,若是再惊扰到了要紧的,可就麻烦了。”

浮沉点头,与浮兰一起挪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浮湘险些没一嗓子哭了出来,“完了,完蛋了……”

浮滢打断浮湘,“闭嘴!”

浮湘憋回去,哭得成了泪人。

瑾书怯怯地跟在浮沁身后,众人都立在后院的石阶上听着巷子外头的厮杀声,此刻,大家都没了主意。

谁都不知这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浮沁担忧白穆,浮滢担忧尹柄的心是能瞧出来,至于浮沉,她起来又坐下好几次,看似不慌,实则心早已飘进了宫。

许久无人说话。

浮沁起身,试探性地开口,“我瞧着,外头的乱,怕是和大皇子有关。”

浮滢谨慎道,“眼下猜是谁已经无关紧要了。”

浮滢话毕,巷子外头突然又冷地没了声音,安安静静的。

众人又是一愣。

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院子外头急匆匆跑进一小厮,进门时还险些跌倒在地上了,“没事了,没事了,前院已经没事了,府门也开了,老爷让奴进来给姑娘们带话,眼下相安无事了。”

浮沁长出一口气,“可是有人进来了?”

小厮:“是五姑爷来了。”

“五妹夫来了?”

浮沁回头瞧了一眼浮沉。

浮沉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拽着浮兰,径直从院门拐出去。

浮沉的心就像灌满了碎石一般紧张,她一路跑着去见达道的。

方元厅的灯亮着,芒山最先看到浮沉朝这边进来的,他速速跑到浮沉跟前,“大娘子放心,一切都处理好了,暂时还算安稳,镶瑛巷已处理干净了,稍后就能送大娘子回府。”

浮沉:“书元呢?”

“在里头。”

浮沉什么都顾不得,她挪步上前一把推开方元厅的门,只见达道穿一件水黑绸色的衣衫,刚好背对着她。

达道听到是浮沉,也速速回头。

二人深刻相望的瞬间,再见担忧之人完好的那一刻,彼此展眉,相视一笑。

浮沉虽是笑了,但她还是满脸的担忧,她知道,达道定是知道她在褚公府,这才排万难赶来救她了,“你,还好吧?”

达道点头:“让娘子担忧了,外头已经平安了,稍后由芒山护送各位姐姐回府。”

浮沉含着泪,再没回答。

褚槐屁颠屁颠地起身,凑到达道跟前开始奉承,“方才姑爷说的话我都记着了,如果真是如姑爷所说,那真是家门不幸。不过,这些话还是有待查证,不可错信他人。”

达道小心地把浮沉护在身后,他再笑着瞧一眼褚槐,“岳父大人,话只说到此处再不可往下说了,今晚我只接我家娘子回府。至于逗留在褚府的其他几位姐姐,由芒山护送她们都平安回府就是。总之,这镶瑛巷要不安分几日了,还望岳父大人守好府门,别到头来被人卖了,还帮着数贯钱有呢。”

达道说毕,拽着浮沉挪步到了外头。

几位姐姐们都穿好披风在外头候着了,浮沁和浮滢见到达道的第一句就是问白穆和尹柄如何了。

浮沁:“不知今晚的混乱如何,不知白穆……”

浮滢也一眼担忧地看着达道。

达道:“大姐夫和三姐夫都是朝廷命官,就算有动乱,也动不到命官身上,二位姐姐放心,两位姐夫好着呢。”

达道再安排芒山,“按照路程远近护送回府,切莫要小心,等人全都进去了,再看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

芒山:“是是是,公子放心。”

浮沁她们再一一谢过达道。

芒山带着她们从侧门出去,马车就候在外头,只一辆马车,一个个往各府送回。

浮沉留住了浮兰,让浮兰先跟着她去达国府,等明早风头过了再小心回府。

达国府内。

梁愫亚已经急得累睡在床榻上了,她戴着一块额布,心急火燎地盯着门外一直瞧,这大晚上她可是从未合眼过。

镶瑛巷那边有兵乱,还杀了人。

浮沉又在褚公府,达道尚且在宫中,没有一个能让她省心的。眼下这局势,哪头出了事都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守在府门外的关妈妈瞧见达道搀扶着浮沉从马车下来后,她速速往回跑,“夫人,夫人,都回来了,都回来了!”

“回来了?”

梁愫亚一听,一把扯下额布,鞋都来不及穿光脚就往外头跑。

达麟跟在身后,两只手各提两只绣鞋,“哎哟,快些穿上吧,你也不嫌硌得慌。”

梁愫亚一路小跑到了前院,看到浮沉和达道时,她破防了,“祖宗保佑,神明庇佑,你们都回来了都回来了!”

梁愫亚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她一把抱住浮沉和达道,勒紧他们的头使劲拍。

浮沉气都险些没喘上来,浮兰在一旁,她被这婆母的热情给吓到了。

达道挣脱开梁愫亚的温暖环抱,“母亲,我们没在外头被害死,倒是要在这被您给勒死了。”

梁愫亚这才松了手,擦着泪,咧嘴笑。

她缓和下来,才瞧见了浮兰,一见是外人,再瞧瞧自个光脚,她顿时觉得脸烧红得尴尬了。

好歹她也是国府夫人,这下好了,人都丢没了。

达麟把鞋缓缓放下,“夫人呐,我瞧着你不穿鞋比穿鞋都跑得快。”

得。

她觉得脸更烧了。

浮沉:“母亲,这是容二公子的娘子褚浮兰,今晚事出紧急,我这个容姐夫在太医院,我不放心,暂让兰姐姐在暮兕斋的偏阁凑合一晚可好?”

浮兰赶忙上前行礼,“事出突然,没来得及打招呼,来得唐突了些。”

梁愫亚一听浮兰,立马脸不烧了,“这位就是嫁到容公府的浮兰姑娘吧,早就听我们浮沉常说起你,说她与你在丰乡时的那些事。既是自家姑娘,就暂且在这住着,外头乱,你回府我们还不放心呢。我与你婆母早年也是有些交情的,你不必在我这拘礼,我安排女使婆子去收拾偏阁出来。你啊,就放心在这住着。”

浮兰点头,礼貌地行礼。

梁愫亚本来有许多话想问达道和浮沉,但见他们都平安回来了,也不再问了,“这样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都回去歇息吧。”

浮沉和达道行了礼,浮沉带着浮兰朝暮兕斋走去。

偏阁是浮沉闲暇时插花品茶的地方,女使婆子抱了新的被褥,添置了炭火,又端来几盏烛灯就算是安顿好了。

浮兰安置好后,浮沉拖着疲乏的身子拽着达道回了暮兕斋。

夫妻二人,总算有了能说话的屋子。

眼下,再无旁人时,浮沉才开口问达道。

她一张嘴,就是哭唧唧的小可怜,“到底出了何事,为何大皇子出现在巷子里了,外头是不是杀人了,你在宫中可还安稳。我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在褚府坐立不安的……”

浮沉哭,达道就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头。

浮沉伸手,摸到了达道手背上的血迹。

那一刻,她的手都在抖。

她轻轻挽起他的衣袖,在达道的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瞧就是新砍的。

血已经染红了半条胳膊,浮沉触碰到胳膊时,她的手心都是血。

她捂着嘴,心疼地看着胳膊上的伤,不敢触碰。

达道想放下衣袖,被浮沉一把拦住,“受了伤为何不上药?”

达道为了宽慰浮沉,故作轻松的一笑,“这些年,这些伤都已经习惯了。”

浮沉:“习惯什么,哪有人习惯受伤的,就算你不为了我,你也得为……”

她险些没忍住说出为了“咱们的孩子”。

她迟疑片刻,“你也得为了父亲母亲还有芒山,还有我们整个国府考虑,习惯什么,都不能习惯受伤。”

达道乖乖地赶紧点头,“是是是,娘子说得是,下不为例。”

浮沉唤来月儿,“把箱子拿来。”

月儿端着一盏灯钻进库房,没多久的工夫她就抱着一个大红锦盒子进来,放在浮沉坐着的矮凳上。

达道好奇,“什么宝贝?”

浮沉把锦盒放在膝盖上小心打开,“这是丰乡的二位婶婶给我的陪嫁,丰乡产药材,这小宝盒,便是婶婶们给我的所有了。”

她翻了半天,翻到一个长条琉璃瓶装着的创药,拧开瓶盖,一点点地小心涂抹在达道受伤的胳膊上。

浮沉合上锦盒时,达道拦住她,“别装了,芒山也得用。”

浮沉一阵难受,“今晚,宫中不安分吧。”

她知道,宫变开始了。

达道是何人。

他是正一品太保,谁敢动正一品大人头上的土,若不是宫变,又怎会厮杀,怎会受伤。

浮沉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肚子,她像是瞧见了达国府的以后,更像是瞧见了历朝更替下的白骨。

这些白骨,皆为忠臣。

历朝更替,老臣和新臣,太子和夺位,一旦有了碰撞,就是血流成河。

就是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