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孟家之流(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2667 字 1个月前

年关将近时,孟家被路府衙的人遣送回了孟镇。

褚槐很谨慎,他怕窦氏中途反悔,让路府衙派的人硬是看着孟家一行进了孟镇,安稳了几日后,才撤离了部分守卫。

其余还留着的几名守卫,以“帮助孟家”为由,暂且留下了。

这一路上,窦氏不敢多言语,她心有不甘,可也无可奈何。这梁京是权贵的天下,是官位高低的天下。与她这个孟家娘子相比,她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

每每看到孟瑺,窦氏一肚子的委屈,可她无权无势,也只能任由褚槐这般践踏。

窦氏还想着,等过了年,让孟瑺参加科考。

如今受的这些耻辱,也只有孟瑺科考,能出人头地的时候,才能从褚槐手里把这些委屈全都抢回来。

孟家的事处理完了没几日,褚槐和浮沉的嫁妆一事也基本是尘埃落定了。

褚槐本打算用深情又有担当、为浮沉兄妹谋出路的想法打动浮沉,把嫁妆一事暂缓。

奈何浮沉直接住在褚公府七日,丝毫不慌,且态度坚决。

褚槐和浮沉斗了七日,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开始和浮沉谈判嫁妆一事。浮沉见褚槐松了口,也就给褚槐一个准备的间隙,“父亲把能算清的算好,列个清单。至于算不清的,可以慢慢算,我这边不急的。”

浮沉还提醒褚槐,“立浮轩改名一事,父亲可以别的主意了?”

褚槐赶忙摆手,“不不不,再不改了,立浮轩永远都是立浮轩,像你说的,这是用你母亲嫁妆修缮的,自然是不再改了。这里我一直都给你留着,你什么想回来住,就回来。”

浮沉一笑。

浮沉心里感叹如今达国府娘子的这个身份,如果没有这个身份,褚槐又怎会这般妥协呢。

她在褚公府待了七日,走的那晚,浮漪让之兰叫浮沉去了蔚听阁的悬楼。曾经二姑娘最爱下棋的地方,安静,可以看到梁京的夕阳,也能看到雪落在屋檐上的样子。

还能听到雨声。

浮沉上了二楼,看到之前的棋屋已被浮漪改成了茶室,旁边还放着小佛龛。小长条黄花桌上摆着几副檀木串,一缕烟飘在上空。与别处相比,浮漪这里,倒是真的能让人静下心来。

浮沉坐在蒲团上,对面坐的是穿着素色衣裳的浮漪。

浮漪斟茶,把茶胚倒好,又添了几朵干花,放入茶胚,开始捣碎。

她斟茶时很认真,就连旁边的之兰都示意浮沉别说话。

过了许久,浮漪把第一杯滚烫的花茶倒入浮沉面前放着的双耳瓷碗中。

浮沉端起,饮下。

脱口而出,“好喝。”

浮漪长吁一口气,她把茶具挪开,“这茶可解乏累,五妹妹这些日子也劳累了,我已经让之兰把胚子做了好多,五妹妹走时带去,回府想喝时只需热水冲泡即可。”

浮沉:“有劳二姐姐了。”

浮漪一笑。

她像是想说什么话,又迟迟不知怎么开口。

浮沉看到她这般扭捏,点破她,“二姐姐想说什么就说吧,现在二姐姐也算是脱离了苦海。父亲又用他多年维护的关系,把孟家私下挪回孟镇了,往后二姐姐只会越来越好的。”

浮漪惭愧地一笑,“五妹妹,我喊你来,是想趁着你回府时向你道个歉。”

浮沉一愣。

浮漪:“我与妹妹都是公府的姑娘,小时候不懂,只觉得我们这四个姐妹才是亲的,从未与你亲近过,也从未顾及过你的感受。我做了很多伤害妹妹的事,渐渐地妹妹也不与我们亲近了。如今再经历孟家事,我才知道一个人的孤立无援。我在孟家,看着偌大的明园,无依无靠时,每次都会想起你在公府时的艰难。人都说,人只有真的身临险境,才会感同身受。”

浮漪叹息,“曾经我不懂的,现在也懂了。年幼时都是我的错,给你惹了很多麻烦。我知道五妹妹一直都是心善的,你从来都不是什么豹子什么刺猬,你一直都善良。只不过是我们的残忍,让你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了。”

这一字字,浮沉都听在心里。

她的泪在眼里打转。

多少年了啊,她从未想过她和浮漪还会有眼前这样的情景出现,浮沉险些都以为自己幻觉了。

怎么可能呢。

这个从小欺负她的二姐姐,怎么可能会有如今这番认错呢。

浮沉的拳头攥紧,显得有些慌张。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要二姐姐好好的,以后不要再惹事就行了。如今二姐姐也算经历了一场生死,曾经想不明白的如今也能想明白了,这就是最好的。”

浮漪一笑,“五妹妹放心,你的帮忙,我都记在心里了。以后我的事,也不会再去麻烦你。我知道妹妹心静,从未想过再求到你跟前或者是威胁你,只是今日这番话不说心里难受,说出来痛快多了。不瞒妹妹,这些日子,每次想起你,心里多少都会尴尬了。如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往后我也能用一颗平常心对你,再无亏欠。”

浮沉也觉得浮漪这样是最好的,“二姐姐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

浮沉起身,回头看着层层房檐,她看到了府门外达道停在门口的马车,扬嘴一笑。

她回头,看着浮漪,释然一笑,“二姐姐,往后的路,可得走安稳。”

浮漪也站起来,与浮沉并排站着,“承妹妹吉言了。”

二人眼神对视,展眉一笑。

什么承诺都没有,可就是这笑意,浮沉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往后的路,只要彼此不影响,就是最好的。

但愿灯火人间两相好。

不辜负岁月。

不悲伤年华。

褚公府赶在除夕的前一晚,把戚娘子的嫁妆一事列好清单,递在浮沉手上。

浮沉拿着单子,仔细看了一遍后才放下心来,如褚槐所言,他把能算清能给的都算好了,且在过完年就会送到达国府来。

马上就要除夕,宫中的琐事也忙完了,达道总算得空能与浮沉好好在府中备年货。

说起这个,梁愫亚丝毫不觉得年货有多重要,“这些都不必浮沉来备啊,他们俩难道还不知道,此刻我最迫切的是什么?”

关妈妈:“他们聪明着呢。”

梁愫亚:“这好不容易都在府中,自然是要先紧着孩子来。这些日子给浮沉炖补汤,给书元也得备着,争取咱们在过完年就把这个事给敲定了。你看现在什么都好,浮沉又没个恶婆婆,这在府中养胎,还有人伺候不给她惹事,这多好的事啊。”

之青这些日子在梁愫亚院内,每次听到梁愫亚这样憨憨地说,心里还怪觉得好玩。

她一直有观察关妈妈。

这些日子,她也没观察出个花出来,“这个关妈妈,我倒是真的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每日都习惯了伺候夫人,对夫人很细心,从饮食到穿衣上都很严谨,真看不出来别的。而且浮沉也很相信关妈妈,两个人处得就像亲姐妹一样。”

浮沉也不信。

听之青这样说,她更加怀疑芒山的话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现在也不懂了。关妈妈在府中除了和母亲在一起外,还和主院内哪个走得近?”

之青一想,“小兰。”

“小兰?”

之青点头,“是的,这个小兰是主院伺候后院杂活的,关妈妈若是有什么需要提前备着的,都是这个小兰来负责的。这个姑娘,做事笨手笨脚的,关妈妈倒也不觉得麻烦,每次都很细心地教她。”

浮沉若有所思。

哪里不对,好像又都对。

这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她知道关妈妈和梁愫亚的感情,现在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她也不敢告诉梁愫亚。万一伤到了她,还真是得不偿失。

浮沉让之青继续在梁愫亚跟前伺候,再观察一段时间。

达道休息几日,带着浮沉玩了梁京最高的悬楼,吃了好多好吃的。还在翠山看了雪,骑着马,带着穿男装的浮沉到处跑。

等安静下来的时候,已是正月初六了。

过年时规矩多礼节多,似乎天天都有守的规矩,达道是怕浮沉麻烦,才借着有公务在身带着浮沉到处玩。

正月初六这日,达道才把浮沉驮回来。

浮沉还不知是何意,“这一日是什么礼节吗?”

达道摇头。

芒山从门外进来,“公子,后厨那边的宴席都备好了。”

达道问,“备的可是南系菜?”

芒山略微有些激动,“那必须的。”

达道摸摸浮沉的手,一笑,“正月初六是迎客节,这几日你那几个舅母往我怀里不知塞了多少帖子。言下之意就是想趁着年气聚聚。所以我让芒山提前备了好几日,搞了个南系厨子,打算在府中招待舅舅舅母们。”

原来达道早就准备好这些了。

浮沉本来还想着过完年再开始,“原来你都备好了啊。”

达道:“那自然是,方才回来时,母亲已经让人把帖子写好送过去了,明日就是家宴。这虽说是请的舅舅舅母们,但是老太太和大宅那边也得来人。我就怕到时候……”

浮沉打断达道的话,“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

听浮沉宽慰他,达道自然也什么都不怕,“既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怕的,明日家宴就算来头虎,也得给它打趴下。”

浮沉狂笑。

达道也跟着笑。

朝兕斋内一片祥和。

大宅那边,老太太等到达国府传话的人走后,速速与林氏商议,“明日的家宴,咱们可得想好对策,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了。”

林氏也有些激动,“母亲,要怎么利用?”

以往家宴都轮不到她的,往年的家宴没有老太太做主,她是去不了国府,今年她还是很激动,如果真的能如老太太所言抓住机会,说不定她的两个儿子,还真能从后门进宫为官。

她们心里都清楚,只要达道想伸手帮忙,就肯定能成。

老太太:“我早就听说这次家宴你我二人都是陪衬的,戚国府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回京了,这家宴主在招待戚家,我们是陪衬的。据我所知,戚家也有求国府,书元想着既然都是求,不如就索性聚在一起,一同给个说法。”

“那这样一来,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林氏有些担心。

她怕是鸿门宴。

老太太倒是很稳,“事在人为,明日可看变数。”

老太太坐稳大宅,心心念念的也是这边。

她觉得国府与大宅本都是一家子,国府混得有地位有权势,好的自然得拉扯着混得不好的大宅。这样才是兄弟,才是一家子姓。

这些年她为何一直偏心大宅,就是因为国府混好了,却小心谨慎,丝毫不肯带着大宅一起。

老太太心里有了恨意,只想偏心帮衬着大宅。

明日的家宴,她迫切地想让达道开口了。

达玉簪在门外把所有的事都听见了,她心里盘算着,明日怎么都得跟着混到达国府去。

她在大宅孤身一人,现在唯一惦念的就是新嫂嫂浮沉了。

不知这个新嫂嫂,到底是何许人也。

达玉簪想试探浮沉。

梁京宫中。

雲宸妃伺候完梁帝回到寝殿后,她在主殿歇息了片刻,之后换了寝衣,去了后厅的隔间。

戚娘子的牌位前,她点了香,又烧了几张纸。

蜷缩着腿,呆坐在蒲团上。

隔间点了几盏油灯,晃晃悠悠的。

光线很暗,雲宸妃脸都看不见。

正月初五,是她父亲的忌日。

每年的正月,是她最难熬的时候,齐家就是在正月被戚家人送上了不归路。

雲宸妃觉得头痛,她忍着痛,拨着炭盆内的纸,“戚娘子。”

随即冷笑几声,“戚娘子啊,如果你活着,就知道本宫待梁骆有多好了。本宫给他请最好的师傅,让他什么都学,让他不挑事,让他不要做君王。你瞧,现在这些争斗和算计也和他没关系。这宫中的皇子,为了那一把龙椅互相陷害,唯独梁骆,无人陷害。戚娘子,你应该感谢本宫,把他养得这样好。”

雲宸妃起身,挪步到门外,再合上了门。

老嬷嬷过来搀扶她,“六皇子来过了。”

雲宸妃:“来说了何事?”

老嬷嬷:“老奴按照娘娘的吩咐,让六皇子正月初八宫中解年禁后去达国府玩几天。还嘱咐他,让达家的两位公子教他多多骑射,过完年您要办一场蹴鞠。”

雲宸妃一听这安排,还是很满意的,“他怎么说的?”

“六皇子很高兴,娘娘知道他最喜欢达家那两位了,自然是很欢喜的。”

雲宸妃靠在床榻沿边,盯着一盏油灯发呆,“听说,戚家那三位都回来了。”

“是,回京时还带着家眷,看来陛下已经把当年许诺娘娘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如今这召回戚家,怕是要重用了。”

雲宸妃冷笑几声,“自然是要重用。陛下龙体现在好多了,可也大不如从前了。他把戚家叫回京,目的就是让戚家这三位和达家联手,辅佐梁国的下一位君王。戚家远离梁京多年,手脚都是干净的,不参与任何党派争斗。达道又是太保大人,早就定好的。这戚、达两家联手,就是为辅佐下一位而来的。”

“娘娘……”

雲宸妃眼神坚定,露出一丝恨意,“想让戚家当年做的事就这么过去,那不能够。这些年本宫从不敢露出本意,为的就是怕这一日到来没有防备。如今倒是好了,既然他要重新用戚家,那本宫的计划,也得开始。”

当初雲宸妃从高楼跌下小产,她让梁帝曾发过誓要处死戚家。

梁帝不肯,加上戚老太太私下找过她,有意让戚家这三个儿子远离梁京。所以梁帝只许诺雲宸妃,让戚家再不会有一人在朝中为官。

雲宸妃知道当初梁帝当初对她百依百顺才不是爱她可怜她,而是齐家被灭,他又是新帝登基,百姓总是怕这个皇帝手段残忍。

所以对唯一一个齐家人,他不敢再滥杀了。

只能养在后宫,假装着疼爱,假装着百依百顺。

现在这个誓言就要被打破了。

雲宸妃也顾不得别的了,“既然如此,此事怕是耽误不得了。”

“娘娘怎么打算的,老奴怎么做就是。”

她靠在蒲团上,笃定地一笑,“梁骆是最安稳的,他没有党派,从不参与党争,只有这样的皇子,陛下心里才是最安稳的。陛下对梁骆从不上心,那都是表面的,越到关键时刻,他最信任的,只有梁骆。”

原来,这才是雲宸妃最大的心理战。

老嬷嬷不懂,“可娘娘不是从未打算让六皇子去坐稳这个位子吗?”

雲宸妃:“我又何尝说过让他坐稳这个位子?”

他是什么人。

雲宸妃比谁都清楚。